說起來,爸爸是不是也在責怪媽媽把守失職?媽媽也會覺得委屈吧?她現在有點無助,哪怕媽媽絮絮叨叨跟她說她做錯了,她也想聽。要不要買個金戒指給媽媽,爭取她的支持呢。其實凡是爸爸堅持的事情,媽媽都能找到理由反對的。
柳妍的母親在小別墅裡大發雌威。自從她給檢查出了糖尿病,柳妍就不准她去別墅監工,每天下班後開小車帶她去檢查進度,蜻蜓點水地看一下。去了三回後,從電視新聞裡看到說油價要漲了,如夢方醒,只顧在乎裝修質量,怎麼沒想到每天多走一個來回,白燒了多少汽油。算了一筆賬後,她肉疼地把每天一查崗改爲一週一探班。這一改,她發現了一個事實,果然工人們都是蠟燭,不點不亮,都是陀螺,不抽不轉,沒有了她的鞭策就是不行。一個禮拜下來再去看,基本沒動,他們磨的什麼洋工。她便怒氣上升,看柳妍和工人都嗯嗯啊啊滿不在乎的態度,她不由怒氣上升,咆哮道:“小高呢!高照呢!他不是每天都來的嗎?怎麼管的事!他是不是故意作對,不好好裝修房子!”
當然這其中,高照是十分無辜的,他本來就沒有接受監工的委託。柳母不去看房子,他也不用跑過去裝樣子,工人做些什麼,怎麼做的,他完全不負責任。
柳妍幫高照開脫解釋,柳母就衝柳妍發火:“這是你的房子,你結婚的房子,你後半輩子要住的房子,你媽我養老的房子,你也隨便他們怎麼樣!”她走進二樓臥室旁的衛生間,發現白瓷抽水馬桶裡一坨幹掉的屎,怒氣到達頂點,指着說:“你看看,你們以後的衛生間,你們還沒有拉屎,他們就先拉屎了。我告訴過他們,就算要大小便,也只能用樓下的衛生間,他們跑到樓上拉屎還不沖掉!專門等着我來給他們衝大便嗎!小孫呢!我要給他打電話,讓他換個裝修公司。”她凜然是個真正做主的人,周圍所有的人都故意聯合起來氣她,她給氣得眼前陣陣發黑。
柳妍扶住母親,給她前心後背地順氣,偷偷用眼神給工人們賠罪。工人們用鼻子輕輕吹氣,神色不滿地轉身各幹各的去了。
“小孫號碼呢?”柳母不依不饒的。
“國際長途挺貴的。”柳妍知道母親最心疼錢,這麼說,總能阻止她了吧?
“他什麼時候回來?怎麼還沒回來?”柳母這時候樣樣焦躁,“他不會騙你吧?假裝出國在國外,其實跑到外地和野女人瞎搞!不行,你把手機給我,我來打電話。”母親晚年婚變,所受的刺激也比小年輕們深刻,她早有疑慮,只是不敢說出來動搖軍心,此番怒到極點,也就口無遮攔了。
高血壓是糖尿病的併發症,就怕太激動。柳妍掂量了掂量,覺得今天可能過不去了,需要給母親潑一盆冷水,也有可能是一個機會,脫身出來。她把母親拉到後面小花園裡,工人們聽不見的地方。
“媽,其實沒我們的事。房子是小孫的,我沒出錢沒出力,就算結了婚,房產證上不會加我的名字。我們最多是有個地方住一住,你也不用爲這房子花太多心思了,不可能有我們的份。”柳妍攤牌說。
“怎麼可能!”雖然柳母也掃盲過婚姻法最新司法解釋,可是她心理上接受不了,傳統習慣上,一結婚,房產證上就得有兩個人的名字,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只要一結婚,在離婚,你的就得分我一半。
“人家憑什麼好好地把房子給我一半?”柳妍掰開了問母親。他們連愛情都沒有,只能談法律,談公平。
“要是沒有一半,你還結什麼婚?”柳母沒好氣道
。
“要不,我們不結了?”柳妍試探地問母親,“我和小孫,感情基礎也不紮實,結婚太急肯定有問題。”
“他是不是在外面包養女人,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柳母警惕道,臉上的汗毛都炸起。
柳妍說:“什麼外面裡面,我和他沒結婚,他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那好好的,幹嘛不結婚?”
“結了也沒有房子還結什麼,不是你說的嗎?”
母女兩個像圍着茶几繞來繞去的兩隻貓。
“你在想什麼?哦,沒房子,就不結了,那你保證下次還能找個買得起別墅的?他不給你,你就想辦法拿到手裡。”
“我是沒有辦法。”柳妍從母親的眼睛裡看到了灼人的病態的熱情,她開始畏縮,開始想法子把母親圈回原路上去。
“不管怎麼樣,婚一定要結。你再拿住他的把柄,讓他把房子給你一半。”柳母開始出策略了,她斬釘截鐵,因爲她對處理丈夫外遇、財產分割很有經驗,雖然不是成功經驗,但那是她熟悉的領域,她會從理論上立刻找出最優路線。
“我又不知道他有什麼把柄。”
“所以要結婚,兩個人在一起就沒有隱私,他有什麼事你肯定會有感覺。”柳母是過來人了。
“萬一他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柳妍想讓母親放棄。
“不可能。不是沒有,是你找不到。你找不到,就讓你朋友去勾搭他一下,就有把柄了。”柳母的智慧空前爆發了。找不到姦情,就引導姦情,製造姦情,再去捉姦,存證,要挾,達到目的,那樣即便是離婚了也賺了一票,不會有遺憾,不會像她這樣了。
柳妍忍無可忍問母親:“你到底是要我好好找個男人,還是去搞一次詐騙?”
柳母說:“我當然希望你好好找個男人,對你要好的。”可是對女兒好的最大前提是把女兒的名字加到房產證上,她才能相信這個男人是真心對女兒好的。眼前這個樣子,不用女兒說她也感覺夫妻甜甜蜜蜜恩恩愛愛是沒希望了,那麼在男人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前,你可以搶先下手。反正不能吃虧。
“媽,這次就算了。我下次認真點着個我喜歡,也對我好的男人。”柳妍在懇求母親了。她並不想結這個婚,看母親熱情高漲,一直不忍心提出異議,只想先給她個想頭,拖着,拖到她真正有了好的方向,再說破也不遲,只是沒想母親對房子走火入魔了,當事人還沒怎麼樣,自己先激動得病倒。
“這句話,你說了好幾年了,也沒看你真找到。早幾年你這麼說,我還相信,現在我都不相信了。人家要找真心喜歡的,都找二十五歲以下的。”柳母擔心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你還是先把婚結着,有了喜歡的再離,離的時候照我說的做,是穩賺不賠的。”
柳母這麼說,證明她已經絕望。而她說出來,柳妍也絕望了。柳母說的很可能就是事實,她策劃的陰謀也很可能真的是最好的出路。那她要置愛情於何地呢?她口口聲聲沒有真愛不結婚,沒有浪漫不戀愛的本心,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不是扇自己耳光嗎?而她卻也踩着西瓜皮滑到了這一步,回頭很難。
說完這些,柳母倒是平靜了,思考可以讓人冷靜。她說:“再不行還有小高呢。”既然可以制定第一個陰謀,那麼第二個陰謀就是很容易的事了。她的女婿她做主,第一志願不中還有第二志願。
“這麼說起來要快點讓你們結婚。”柳母決定好了事情,回到別墅裡,宣佈她以後還會每天來督工,婚房是趕着要用的。
此後,柳妍又管不住母親了,誰讓她監管不力呢。不過在柳妍的勸諫下,也不那麼拼命了。柳母每天上午九點出門,避開上班高峰轉三部超市的免費班車去看房子的裝修進度,中飯以前必回來。與桑仲夏一起吃了午飯後,柳母再步行去附近的大超市閒逛。柳妍給母親辦了張超市會員卡,可以享受超市不定期舉辦的折扣,而柳母則每天泡在超市,尋找需要的折扣商品,以採購爲樂。她堅持不懈從超市一件一件往家裡搬東西。牀品六件套,鍋碗瓢盆,塑料紙質地的喜字窗花,塑料蕾絲圖案桌布,竹子拼的小板凳……全無章法,一邊盤算着省了多少錢,一面喜滋滋地拎回家,滿滿的成就感。柳妍的小房間被她堆滿了嶄新的雜物,走進去邁不開腿。
金惜早無意中對柳母談起網購的好處,便懊悔不已。因爲柳妍不贊成母親自作主張提前張羅結婚用品,柳母也不敢麻煩女兒,自此委任金惜早爲御用網購代理人。金惜早又不好意思拒絕,於是每天晚飯後,她被剝奪了小睡幾個鐘頭的權利,抱着筆記本陪柳母比較網站商品的規格、價格、描述、評論,還要負責參謀。有時候金惜早正在上班,柳母想起買什麼東西了,一個電話打過來,讓她找找吸塵器或者一款新式拖把的資料,回去報給她。
“阿姨,阿妍還沒說什麼時候結婚,你準備得太早了吧?”金惜早缺乏睡眠,憔悴地勸柳母。
“婚麼早點晚點總要結的,既然男家出了房子,我們就準備點日用品,也不佔他們便宜。早點考慮起來,免得到時候缺這樣缺那樣,臨時買起來又花大錢,時間充裕麼可以淘到便宜的,你看着省的都是小錢,一筆一筆加起來也是一大筆錢了。”柳母沒看出金惜早的崩潰,催金惜早改變搜索關鍵詞,繼續看洗碗布和切菜板。
“這個是什麼?”柳母忽然湊近了屏幕指着一張縮小的商品圖片問。
“這個怎麼出來了……”金惜早尷尬地拖動鼠標滾輪,把那張情趣內衣的圖片滾出屏幕。
“翻回去,看看。”柳母命令道。
金惜早的臉變成了窘字。這媽當得太絕了,女兒結婚,準備點鍋碗瓢盆也就算了,還自備情趣內衣的,應該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她按照柳母的要求改變了搜索主題……
相比柳母的幹勁,柳妍是巋然不動,絲毫也不像個快要結婚的人。別人眼看要結婚了,爲了穿婚紗好看,要節食,要做皮膚護理,還要做美甲,或者有些人不化妝吃得還比往日多了,那是已經懷孕的,結婚是爲肚子買單。以上跡象,柳妍一個也合不上,除了定期給母親銀行卡和超市卡上打點錢,供她購物取樂,她什麼都沒有做。有一天趁着氣氛好,看着她心情還不錯,桑仲夏問:“我們還沒見過你未婚夫呢,什麼時候讓我們見見。”
柳母開口了:“是啊。我也好久沒見小孫了,他什麼時候回來?”
柳妍盤算着怎麼回答,不好馬上回應。
“老家那邊還有點事情要辦,順便跟親親眷眷透個口風,我要回老家一段時間。回去前我一定要見見小孫,給他好好囑託囑託。”柳母提了要求了。
柳妍都不知道母親這一套一套的打算是從哪裡生出來的,都沒同自己商量過,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只好說:“我打個電話問問。”她起身走到自己房間裡撥電話,聽不見她說話聲,過了一會兒,她出來說,“他這幾天就回來,我說了你要請他吃飯,他同意了。”
“這纔像點樣子嘛。”柳母滿意了,又拉着桑仲夏商量菜色,看來是不會到外頭訂館子了,在家吃省錢不說,還有免費幫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