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咎!”
丁鶴染定向傳訊呼喊葉無咎的名字,再顧不得其他,一躍而起飛身落在那因塌陷而被封閉的深坑隙口。
自上次與土系甲級黑衣人在平陽樹林拼死一戰至今,丁鶴染的術能有了明顯的提升,他實質上已經具備準甲級術士的實力,法能也顯出了明確的五行分屬——火系。
所以此刻這片焦土於他而言與平常溫度無異,在無毒無瘴的情況下,根本不需要施加防禦屏障。
“無咎!葉無咎!”
丁鶴染一邊繼續定向傳訊,一邊俯身對着封閉的洞口不自覺大喊出聲——自然是聽不到任何迴應。
他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單膝跪地,一掌覆於焦土之上,閉眼凝神感受其中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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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隆……”
焦土之下似乎有一個罅隙空間,裡面隱隱有悶雷之聲,又似某種巨獸順着罅隙在飛速跑遠。
那是什麼?
火焰,巨獸……莫非是禍鬥作亂?
丁鶴染暗自思量,如果是禍鬥,倒完全有可能形成這樣的災情局面。
禍鬥原本是火神祝融的鬥獸,通體漆黑如墨,長着一對尖耳,形似巨型惡犬,後來得以繁衍,聚集在上界“厭火之境”以南。
這種神獸以火爲食,排泄物似着火的黑炭,雖有些許腥味卻可以燃燒數年不滅,是上界苦寒之地,諸如“不周山”這種地方的普通民衆重要的禦寒之物。
禍鬥雖生性好勇鬥狠,但卻是典型的羣居動物,領地意識極強,輕易不會離開出生地。
所以也極少會跑到別的地方貽害,更別說下到寐界作亂——除非有人特意爲之。
丁鶴染抽了抽鼻子,這飛煙餘燼中的腥味,很難讓他不與禍斗的排泄物聯想在一處,雖未見到地下的情況,但丁鶴染心中幾乎已經認定,此間災情與這兇獸脫不了干係。
禍鬥出了名的難纏,他以前聽費叔講司塵府舊聞時提過,千年前的馭傀師裡有一人,先後醞化出九隻幻靈,一時三界傳爲奇談。
此人也甚爲自傲,有意去找各路猛禽神獸過招,一則強化自己的幻靈,一則向世人炫耀實力——卻在與禍鬥對戰時元氣大傷,九隻幻靈被咬死四隻,其兇悍程度可見一斑。
想到此,丁鶴染更是緊張,這坑洞內罅隙空間有限,如果遭遇禍鬥,就算是葉無咎,施展不開也要遭殃!
“葉無咎!等着!小爺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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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鶴染起身掠後兩步,口中唸唸有詞,左手施術捏訣,右手平展掌心向上攤開,只見深坑四周漂浮着的餘燼塵沙迅速向他手心凝聚。
他掌心似有無色火焰,頃刻將進入其間的餘燼塵沙煉化,粒粒璨如銀河星漢——這些“星辰”皆順着一個方向旋動,很快就在他掌中形成了一枚微縮的,似盛滿整個宇宙的星圖火焰。
“開!”
丁鶴染大喝一聲,將掌中星圖火焰衝着被封堵的洞口猛推而去!
好似鏽鐵遭遇王水硫酸,接觸到那團“星圖火焰”的瞬間,漆黑焦土逐漸被“腐蝕”消融,露出坑洞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此刻最大的問題恰是時間問題,丁鶴染心裡着急,再次掌中蓄力,以自身法能醞生無數火焰氣彈砸向封閉的坑洞。
“嘭!”
不大不小的一聲空氣音爆,因塌陷而封閉的洞口重見天日,不過裂隙有限,僅能容納成人爬行通過。
丁鶴染雙手撐壁,頭抵在裂隙口急急往裡看,裡面黢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之前隔着焦土層聽到的那陣轟隆隆的聲音早已消失。
“無咎!”
“葉無咎!”
他下意識喊出聲,頭往前一探,爬着往坑洞裡鑽!
……
“你叫魂呢?”
一個冷靜中帶着些許沒好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丁鶴染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一股無形的法力拉出洞口。
葉無咎一臉雲淡風輕,抱臂看着因鑽洞而顯得灰頭土臉的丁鶴染。
“不是,你……你怎麼,我……”
丁鶴染語無倫次,指指洞口又指指葉無咎,然後又指指自己,繼而指指洞口,一臉困惑。
“先上去再說。”
葉無咎向着深坑之外偏頭示意,只見與他同行的幾名破怨師正畢恭畢敬站在墨汀風與宋微塵身邊,顯然他們是從別處歸來。
葉無咎這是看見丁鶴染在坑洞裡犯傻,特意過來尋他。
“哦……”
丁鶴染垂頭喪氣,瞬間覺得自己剛纔“帥爆了”的施法動作“傻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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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微哥。”
重新回到焦土圓坑邊,丁鶴染有些訕訕的向着墨汀風和宋微塵行了一禮,那蒙水府尹不知何時已經不見,想是已經帶隊離開。
墨汀風似笑非笑的看着丁鶴染,實則已經觀察了他好一陣——法能明顯比之前上了一階,但這“情急生亂”的能力,似乎也比之前更甚。
宋微塵本想揶揄丁鶴染兩句。怎麼說呢,聽着丁鶴染一聲聲“泣血哀鳴”,她都有點兒磕他和葉無咎的CP了……
但看到被提溜回來的丁鶴染整個人既喪又癟,她趕緊識趣的將到嘴邊的“打趣”嚥了回去。
葉無咎其實早就帶隊出現了。
早到他甚至還跟殷府尹碰上面,道了個別。
早到至少聽見丁鶴染嚎嚎了自己名字三次,饒是喜形不於色如他也有些難繃,要不是墨汀風制止,說想看看丁鶴染的火系法術能施展到何程度,他早就下場去踹他屁股了。
……
“人都齊了,說正事。無咎,下面什麼情況?”
葉無咎正色向着墨汀風一禮,隨後衝身後的兩名破怨師點了點頭,後者心領神會,呈上兩樣東西。
其中一樣,是一柄重劍的劍鞘;另一樣,是小半截燒焦的火摺子。
“稟大人,兩物皆在坑洞之內尋獲。”
丁鶴染看見那劍鞘就愣了,這是一柄重劍的劍鞘,通體用陰沉木製成,裹以鮫人皮,劍鞘頭尾處有鎏銀雕花,並用綠松石點綴其間,最大的一顆綠松石上鏨刻“公孫”二字,這東西,他實在不陌生。
昔日武學世家公孫渺,以劍開山立派,天下兵器無人出其右,被世人奉爲劍仙化境。五百年前不知何故突然消失於世,自此世間唯餘其傳說。
而這劍鞘便來自公孫渺的傳襲佩劍,據說只傳血脈後人。
“我記得很清楚,這是在平陽樹林與我和無咎鏖戰的那個黑衣人的東西,那個土系甲級術士的佩劍劍鞘。這東西天下僅此一把,絕難認錯。”
丁鶴染搶着開口,說不清當下是何心情——他和葉無咎差一點死在黑衣人手上,如此戰力懸殊的對手,卻在這裡丟了他的劍鞘。
沒有任何一個劍士會在尋常情況下丟掉劍鞘,除非生死一線。
念及此,丁鶴染情緒很是複雜,若黑衣人尚且是倉惶逃兵,那他面對的對手得有多可怕?
……
“大人,屬下的判斷與鶴染一致,此劍鞘正是彼時平陽樹林那土系甲級術士的隨身之物。”
與丁鶴染不同,葉無咎一貫冷靜,面上平靜無波,看不出是何心情。
他指着半截火摺子正欲開口,墨汀風擡手一攔,示意其不必再說。
“普天之下,能不被熔爐之力燒燬的火摺子,只一人身上有,那便是賞金獵人‘火摺子’。”
墨汀風略沉吟,將在平陽樹林收到紅眼警告那晚的部分信息告訴了丁鶴染與葉無咎。
“這兩人曾在平陽樹林有過交集,此時共同出現在此地絕不是偶然,只是不確定他們是敵是友。”墨汀風說。
他看着眼前的焦黑圓形深坑面露疑惑,雖說“火摺子”是準甲級火系術士,但要造成這樣的毀滅性根本不可能——甲級術士都未必能做到。
“無咎,除了這兩物之外,下面可還有別的發現?”墨汀風問出心中疑惑,“除了他們倆,是否還有第三人?”
“也可能不是人。”
丁鶴染搶言。
“我方纔感受到地下有巨獸跑過,可是……禍鬥作亂?”
聽丁鶴染提到禍鬥,葉無咎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稟大人,除卻這兩物,地下還有三具碳化的屍體,從餘炁判斷,至少都有乙級以上的戰力。”
“另外……我們確實追蹤到一個渾身帶火的奇行種,他跑得飛快,我們雖只是捕捉到了餘炁,但可以肯定絕不是禍鬥。”
葉無咎表情有些古怪,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顯出些許惶然。
“那奇行種給我的感覺像人……卻又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