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塵跑着撲進了孤滄月懷裡。
盡力墊着腳尖緊緊摟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就像在時間之井裡緊緊摟着鸞鳥的脖頸一樣。
她想跟他說對不起,想表白她喜歡他,想怨他不告而別,想說她真的好想他。
然而宋微塵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用盡全力抱着眼前人,生怕他再度離她而去。
墨汀風在遠處瞧着,若是往常早已醋海氾濫毀天滅地,然而現在卻出奇的平靜——比起永遠失去她,這一切實在算不得什麼。
他折返身拉着莊玉衡進了洗髓殿,現在只想肆意酣醉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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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滄月與宋微塵身高差懸殊,覺出她爲了能摟到他的脖子很是費勁,乾脆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他用臉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
“想我了?”
聞言宋微塵眼圈一紅,想說話卻一開口就忍不住要哭,只好用力點着頭。
“那跟我走好不好?”
她還是用力點着頭,別說跟他走,他現在跟她說任何事提任何要求,此刻的她都一定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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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滄月帶着宋微塵到了離上界很近的一處凌空浮島,名喚玉山瑤臺,此處雖值凜冬,卻看不出半分凋敝之色,一汪溫泉煙氣嫋嫋,掩映在綠樹繁花之中,恍若仙境一般。
“今晚是滿月,這裡最適合賞月。”
看得出他常來這裡,駕輕就熟將她安放在溫泉旁一棵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古樹粗壯的樹幹分杈處,那空間足足有一個三人沙發那麼大,上面鋪着厚厚的絲織軟墊,纖塵不染。
孤滄月自己也坐了下去,倚着樹幹,大長腿一伸一屈,又將宋微塵攬過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明月當空,兩人相偎,一時無聲。
宋微塵想起以前腦補兩人談戀愛,他會找棵樹帶自己賞風景的畫面,不自覺笑出聲,她這是提前跳了預言家。
不過她好喜歡。
聽見她笑,孤滄月壓在心口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自打她被擄到鬼市失憶懼怕自己,又被賣到青樓被墨汀風救下恢復記憶後與他癡纏不清,自己已經許久沒這樣同她親近,沒聽見她笑了。
“在想什麼這麼開心?”他不自覺抱緊她。
她亦環抱着他的腰,將頭窩在孤滄月心口,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因爲你在我身邊,所以開心。”
“我以爲……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宋微塵說着又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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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滄月捧起宋微塵的臉,滿眼的後怕。
“玉衡君都傳訊告訴我了,你怎麼那麼傻?”
“又傷又病還死撐着到處尋我,心慟到魂識離體不歸,若我晚出那鬼市半刻,或是晚找到你一瞬……微微,你就會永遠消失。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
話未說完,宋微塵突然吻住了他。
明明害羞卻很主動,明明生疏卻要主導。她突然欺身坐到孤滄月腿上將他壓向樹幹,嬌蠻地吻住了他,末了還嫌不夠,狠狠咬了他的嘴脣才放開。
宋微塵語氣奶兇奶兇,“我這就算給你蓋了戳了。我警告你哦,從現在開始,你要是再敢一聲不吭離我而去,我就……我就……”
孤滄月眼裡如有芒星,嘴角一勾湊近了她,“你就怎麼樣?”
“我就滿世界跟人說你拋棄未婚妻,喜歡上了別的……Something,給你製造輿論危機!”
她想了想又搖搖頭,“不不這樣不好,沒有殺傷力。你要再不告而別,我就去跳忘川,反正我不會游泳,那黑水又邪性,你自己看着……唔。”
不待她說完,孤滄月反客爲主將她的話堵了回去,直到宋微塵招架不住軟軟靠在他胸前。
“微微,我怎麼捨得離開你?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你分開,我會永生永世護你愛你。”
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分明是你這個小東西沒良心,你還知道是我的未婚妻啊,跟姓墨的那樣……算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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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到了宋微塵最大的痛處。
她若剪得斷,便不會糾結到底是桑濮的意志還是自己愛上了墨汀風。
她若理得清,便不會在時間之井錯過桑濮帶她離開的時機。
宋微塵糾結難安,只覺連月亮都黯淡下去。
想起與墨汀風的種種,她自慚形穢,下意識起身坐得離孤滄月遠了一點,低着頭不敢看他。
“滄月,我真的很喜歡你,也很想嫁給你,剛纔也是情之所至,情難自已。”
“可是我現在也真的放不下他,我真的……左右爲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把關係弄得一團亂,你會生氣會離開都是我活該。”
“其實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應該接受,是我辜負了你,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
宋微塵頭垂得更低,像一個等待判決的囚徒。
兩人之間的沉默似有萬年長。
宋微塵因牽動了心緒,胃中氣血開始翻涌,想來又是那前世印記作祟——她這才意識到印記之事忘了問桑濮!
不過彼時的她甚至不願再出時間之井,問與不問,知與不知,有何重要。
嗟乎,都是命運。
就像此刻,這震耳欲聾的沉默本身也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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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滄月站了起來,沿着樹幹走到枝幹細脈處,藉助法力虛虛凌空而立,藉着月光看向浮島下方的廣袤雲海。
“好一個情之所至,情難自已。”
“我那天從司空府離開後,原本確實是打算再不見你,所以連望月樓那間房都刻意去退掉,就是不想睹物思人。”
“後來我在忘川站了許久,細細想着我記憶中與你有關的每一幕,越回憶就越想你,想得發瘋。算算時間正是玉衡君帶你到滄月府尋我的同時,我又回了司空府,不過沒進去,遠遠站在空中看着洗髓殿,想你在做什麼,又或者……你跟姓墨的在做什麼。”
聽他說着這些,宋微塵心都快碎了,忍不住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枝幹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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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怒火無處發泄,又想到鬼市那些人渣敗類將你擄去,害你幾乎丟了性命,還失憶忘了我。若不失憶,姓墨的根本沒有機會與你親近。”
“想到這個我就恨得咬牙切齒,於是殺去了鬼市,倒也沒有大開殺戒,只不過把洞門堵了,能不能活着出來看他們造化,反正會去那種鬼地方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等我出了平陽才知道你出事,你竟然因爲尋我不着而傷慟過度,魂識離體不歸,如果遇上噬魂獸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玉衡君萬不得已,只能借引魂燭將你的魂識召喚到時間之井,墨汀風用對桑濮的千年執思爲引去領你,可你還是不出來,幸虧我的主元神最快速度找到了你,否則……”
“雖然知道你魂識得救,但沒有看到安然無恙的你之前,我始終不放心。所以從鬼市緊趕慢趕,最快速度奔向司空府,那一刻我很後悔,爲什麼要離開?爲什麼不守着你。”
十米……八米……宋微塵仔細着腳下的枝幹向孤滄月挪過去,她不想打斷他剖白心意,所以走得極慢極小心,儘量不弄出一丁點動靜。
但她不能停下,因爲她現在非常想抱抱他。
“其實……當我知道你寧可永墜時間之井也不願醒來時,便意識到一件事,比起逼着你現在就在他和我之間做出選擇,不如明確我自己的選擇——”
“那就是不管你愛不愛我,有多愛我,我都愛你。”
“鸞鳥立誓,自當不離不棄。只是沒想到我堂堂昔日上神,居然有一天會把自己低到塵埃裡,跟另一個該死的臭男人一起搶女人。”
“這可能就是你說的情之所至,情難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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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枝暗生青苔,入夜看不清楚,宋微塵一腳踩滑,甚至沒來得及叫出聲就摔下了樹。
好在樹幹離地面並不高,且地表覆蓋着一層厚厚的絨草和山蕨,所以她並未跌得有多嚴重,甚至連擦傷都沒有,只是後背着地,一時震得胸腔肺腑皆疼,咳得爬不起來。
孤滄月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直到聽見咳嗽聲才知道她摔下了樹,驚惶惶閃形到地面一把抱起。
“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我帶你去找玉衡君!”
“沒,咳,我沒事。”
宋微塵拽着孤滄月的袖子,努力平復下來。她覺得自己就是腳踏兩條船的現世報,活該有此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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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月,我現在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你剛纔說的那些我一字不落都聽到了,雖然我不是一言九鼎的上神,卻也想說話算話。”
她依偎在他懷裡,伸手去摸他的臉。
“我說過,如果能順利解除前世印記就嫁給你。那麼問題來了,我這樣朝秦暮楚的一個人,你還願意娶我嗎?”
孤滄月溫柔的親了親她的眼睛、鼻尖、額頭,然後在她脣上落下一吻。
“你聽清楚了,從我問你要不要揭下我面具開始的——每天,每時,每刻,每秒,我都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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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微塵覺得自己此刻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沒有之一。
“滄月,帶我回家,我想回滄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