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興奮之中的張子善聽得方國珍忽然問了個這麼嚴肅的問題,顯然一時之間還有些沒有適應過來,面色就是一滯,但片刻之後,他就道:“目前是方國璋在做主,但主要的政事都是劉伯溫在安排。”
方國珍聽得張子善直呼方國璋和劉伯溫的名字就知道事情恐怕不那麼對勁,當下就又問道:“那陳仲達、方東海、王大虎和方東明呢?”
“王大虎被方國璋給罷了官,趕回大陳島去了,現在臺州城裡的軍隊都是陳仲達、方東海、方東明三人統領,對了,方國璋還把原本留守在大陳島上的主公的四弟方國瑛和五弟方國珉調來兩人台州,讓他們兩人統領了原本王大虎統領的軍隊。方國璋還把原本在自己手下處理商會事宜的一些人安排進了軍隊。實際上,似乎陳仲達和方東海都被架空了,只有那方東明,現在相當得意,平日裡已經顯現出不把陳仲達和方東海放在眼裡的姿態了。”張子善聽得方國珍問起了那幾人的情形,連忙把自己所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聽得張子善的話,方國珍微微眯上了眼,心裡忍不住嘆道:二哥,權勢真的就讓你變成了這樣麼?心裡既然這麼想着,面上就有了一些頹然,這不禁讓一直在留意他面上表情的張子善心裡“咯噔”了一下。過了好久,就在張子善都有些坐不下去了的時候,方國珍忽地睜開了眼睛,張子善留意到方國珍眼中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種鬥志,見此,張子善不由驚喜萬分,他投奔方國珍就是看準了方國珍日後可能能夠成就大事,想要得這“從龍”之功,日後要是當真方國珍真的能坐上皇帝寶座,那他張子善好歹也可以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所以他最怕的就是方國珍就此消沉或者撒手不幹了,現在見到方國珍又燃起了鬥志,彷彿自己的功名利祿又有了希望,他怎麼能不欣喜萬分呢?
恢復了鬥志和神采的方國珍又問張子善道:“這臨海縣的守將是誰?”
“這臨海縣守將倒是個可信之人,是主公的侄子方明德,他應該是不滿主公失蹤後方國璋的所爲。所以被方國璋調到了這臨海小縣,來管這小小一縣之地的數千兵丁,主公倒是可以先和他接觸一下。”
聽得張子善這般生硬地給自己謀劃着,方國珍忍不住在心裡暗歎真是天家無親情,連叔叔見侄兒也得抱着目的去了。當下也不遲疑,道:“你現在就隨我去,明德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他不會對我不利的。”
帶着張子善,方國珍喬裝改扮了一番。方纔朝着臨海縣城守將府行去。雖然當初方國璋着實是一個好哥哥,但是現在在權勢的誘惑下,他還能保有幾分兄弟親情。方國珍可不敢肯定,更何況,方國珍本來就是一個穿越人士,他對於整個時代或是世界都有着一種莫名的不信任和一種危機感,所以自然是不會就那麼大大剌剌地去和方明德接觸了。
張子善也算是臨海縣的名人了,更何況,先前在隨着方國珍出征徐州的時候也和方明德熟識了,這下到方明德府上,倒也沒費什麼勁。不一會兒,方國珍就和張子善在方明德府中客廳裡喝茶了。
方國珍和張子善坐着等了一會兒,就聽得門外腳步聲響,知道恐怕是方明德來了,頓時方國珍心裡不禁有些緊張,他也算在外漂泊好幾個月了,這也算他回家見到的第一個親人。
“張先生,您怎麼來了!”方明德這幾年已然長成了一個英俊非凡的少年將軍,跟在方國珍身邊學了一段時間後。人也學得相當老辣了,這不,他甫一進門,見了張子善在椅子上坐着,當下就搶先說話寒暄了。
張子善見了方明德來了。知道他是主公喜愛地侄子。也不好託大。當即便站起來。笑道:“方將軍啊。子善今日前來卻是有大事相商啊。”
方明德這會子已經走進了客廳裡。這才發現屋裡除了張子善之外還有個長着兩撇小鬍子地中年男子。而這中年男子就在張子善都起身和自己打招呼時。卻是一動未動。宛若一尊雕像。心下就有些不喜。他雖然幼年喪父。但在方國珍地照顧下。也算少年得志了。而且在方國珍地調教下他地武藝和兵法都很不錯。平日裡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實際上。內心深處也有着一種驕傲。所以這下見方國珍這般對自己不敬。心裡就有了些惱怒。不禁在心裡埋怨:這張麻煩也不知道帶了這莫名奇妙地人來找我。不會是來給我找麻煩地吧?
他心下這麼一想。面色就有些僵硬了。但還是勉強笑着道:“張先生有什麼大事要找我商量啊?難道是又有了什麼麻煩?”
到底是少年心性。心裡有一點不快。雖然勉力剋制。但還是露出了些馬腳來。方國珍聽得這方明德地話。心裡就有些不滿他地生硬。眼光一瞥。瞧見張子善被方明德地調侃弄得老臉微紅。當下就不滿地“哼!”了一聲。
“張先生。這位先生是?”聽得方國珍這倨傲地怪人這一聲冷哼。方明德原本臉上虛假地笑意也沒了。毫不客氣地問張子善道。
張子善心道不能因爲這方明德調侃了自己就壞了主公地大事。連忙賠笑道:“方將軍。子善說地大事。就是這位先生啊!”
“哦,不知道這位先生有何大事相商,還請先生明示。”方明德一聽張子善地解釋,心道:果然是給我找麻煩的。臉上就已然是相當不客氣了。
方國珍見方明德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表現,心下就有些生氣了,也不願再和他蘑菇下去了,伸出手把自己臉上的鬍子和一些其他的小東西抹去,轉過臉來,冷然問道:“明德啊,你看我是誰?”
“你,你是三叔?”聽得方國珍的話,方明德原本還有些不以爲意,可是等他看清了方國珍的面容。卻是面色大變,當下就搶上前來,目瞪口呆的看着方國珍。
“哼,你還認得我?”方國珍有意敲打敲打他,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三叔,你不是……”方明德地大腦顯然還處在當機狀態。還沒反應過來他應該幹什麼。
“你們是不是都以爲我死了啊?”方國珍聽得方明德這話,哪裡不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啊。
方明德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點頭,而後才發現不妥,連忙解釋道:“三叔,我……”
方國珍知道這方明德還小,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也就不願和他計較了,直接道:“明德啊,你知道我今天來找你幹嘛嗎?”
“三叔。你不會是想要……”方明德試探着問道。
方國珍知道方明德的意思,點了點頭。方明德見方國珍點了頭,當即就咬了咬牙。忽地跪在了方國珍身前,道:“三叔,明德受三叔教導,自然是三叔讓明德干什麼,明德就幹什麼了。”
見得方明德這般表了決心,方國珍也就不爲難他了,站起身來,將他拉起來,按到椅子上。而後自己才坐回椅子,道:“你現在手裡有多少人?”
見方國珍問道了正事,方明德當下也正色道:“三叔,我原本的雨字營讓二叔給我換給方明定帶領了,我現在只有臨海縣的三千守衛部隊,戰鬥力比我們猛虎軍的老兄弟差了一籌不止。”說到自己地軍隊被剝奪的事,方明德顯然相當不滿,這倒不是他對於軍權有多麼看重,只是他帶了“雨”字營這麼長時間。和營裡地兄弟早就打成了一片,關係相當親厚,可是後來他被貶到這臨海縣後,他地“雨”字營的那些老兄弟因爲不滿他被調走,當下就在方明定來接任地時候,鬧了一番,這下,方明定自然不能饒了他們,當時就在方國璋的下。把那些鬧事的人給整了個半死。他們來找方明德評理,可是方明德又能做什麼呢。整個台州城裡的權力都已經掌握在了自己二叔父子手裡,軍師劉伯溫又是個不管這些爭鬥地人,他勢單力孤,只得強行忍下了這口氣,現在既然方國珍問起,他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出氣的機會的。
方國珍無心理會方明德地這點小小的怨氣,卻是在思考着如何用三千人去和方國璋爭奪猛虎軍的控制權,因此沉默了下來。
好久以後,方國珍也沒能想出什麼錦囊妙計來,只得正色對方明德道:“我這些天先住在你這裡,等過幾天再看情況,你一定要讓你這府裡的家人都給我把緊自己的嘴,一定不能把我已經回來的消息透露出去。知道了麼?”
“是,三叔!”方明德見方國珍說得這般鄭重,也知道事情重大,當下就起身應了,這卻是用了對待軍令的姿態。
“先生,你卻不用在這裡陪我了,你仍舊去大街上算卦找麻煩去,作出一副還在等我的姿態,決不能讓人察覺到你的變化,你做得到麼?”見方明德應了,方國珍又對張子善部署道。
“好地,主公!看樣子,子善這張麻煩的名頭還得在這臨海縣響一段日子啊。哈哈……”
“哈哈……”張子善這般調侃的話,卻是把方國珍和方明德都逗得大笑了起來。
“對了,還有,明德,我現在立刻給你寫兩封信,你派兩個機靈的人給我送到劉軍師和大陳島王大虎手裡去,一定不能讓二哥的人察覺!”
“主公,劉伯溫?”張子善聽得方國珍要送信去給劉伯溫,忍不住提醒道。
“沒關係,明德,你去找人吧,我現在就寫信!”方國珍知道張子善仍然對劉伯溫不信任,但他自己卻是對劉伯溫無比信任,卻是沒有理會張子善的建議。
“是,三叔,我現在就去辦!”方明德知道自己三叔的脾氣,也不說什麼,當下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