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劉先生既然不在,那咱們回臺州便是了,下次再來不也一樣麼,何必要巴巴的趕去杭州啊?”騎着馬的李木忍不住問坐在馬車轅上的鬱悶不已的方國珍道。
“你小子懂啥?劉先生是大才,要是不提前去請劉先生,日後劉先生被別人請走了,你哭都沒地兒哭去!”原來,方國珍卻是個死犟的脾氣,雖然在武陽村一無所獲,但是他並沒有就此返回台州,想到現在臺州也沒有什麼大事,便決定轉去杭州,堅決要趁早將劉伯溫收歸手下,所以他現在便帶着李木等人朝着杭州趕去。
“難道就沒有別人比那劉基還有才麼,咱們巴巴的趕去杭州可得花不少時間啊。”李木兀自嘴硬。
“我都沒抱怨,你抱怨啥啊,你小子給我老實點。”方國珍不滿的瞪了一眼李木,心下卻是盤算着:要有人比劉伯溫牛我還會放過他?我傻啊我?
青田縣在浙江南部,而杭州卻在浙江正北,方國珍從青田一路趕到杭州幾乎縱貫了整個浙江省,方國珍等人足足在旅途中度過了一個月,當真是風塵僕僕,滿身疲勞,這日中午,終於看到了杭州城的城牆。
看到面前高大的城牆,方國珍真想要大聲呼喊出來,這一個月真是讓他受了老大的罪了,但是現在,總算到了目的地,此時此刻,方國珍簡直覺得百感交集,看看跟隨着自己的二十個親兵,每個人都是滿身的塵土。滿臉地風霜,方國珍不由得心生出一種感喟,一種欣慰,忍不住豪氣頓生的道:“兄弟們,進城!”
幸好方國珍在進城前把自己的臉僞裝了一番,不然方國珍還真難以安全的進城。這卻是爲何?原來這杭州城門口卻是貼了老大幾張方國珍的畫像,正是那傳說中的“通緝令”!雖然在方國珍看來。那畫像上畫的跟自己得相貌實在相差太遠,但是保不準那個眼光好地城門兵還是能夠發現些蛛絲馬跡的,所以在安全的混進了城之後,方國珍還是忍不住心下大舒了一口氣。
站在杭州城的大街上,方國珍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只覺得滿眼都是新奇,實際上,他自來到這個時代後,就基本沒有去過什麼大城市,這下來到了繁華的杭州。如何不大開眼界?而他身後的李木等人更是一副眼冒精光的模樣。再配上他們因爲長時間趕路而顯得破損的衣物,幾乎所有杭州城裡的人對於方國珍等人地看法俱是三個字:“鄉巴佬!”
周圍路人地異樣眼光終於讓方國珍感到不對勁了,方國珍回過頭看看哈喇子幾乎要流出來的李木等人,不禁老臉微紅,喝道:“別看了,還嫌不夠丟人啊!”說罷徑直向着前方客棧走去。
在客棧洗了個澡,帶上李木和方國達。一身青衫的方國珍施施然出了客棧,向着酒樓走去,找劉伯溫也不差這兩天,方國珍卻是想着先到杭州城內先玩兩天再說。
酒樓的名字俗氣得緊,“天香樓”。但是人卻是坐得滿滿的,方國珍擡頭看看天,發現太陽已在頭頂。
有錢就是大爺,這條真理在什麼時候都好使,這不,雖然酒樓裡已經坐得滿滿的了,但是方國珍一錠銀子一扔出去,那小二立馬眉開眼笑的將方國珍等人領到了一間雅間裡坐下。
乘着上菜地這個空擋,方國珍將那小二喚來問道:“小二,本公子是外地來的。你說說這杭州城都有些什麼好玩兒的地方啊。說得好了,本公子手裡這錠銀子就是你的。怎麼樣?”
那小二見方國珍手裡掂着一塊大約一兩的銀子,聽得方國珍地話,立馬滿臉諂笑的回答道:“哎呀,公子,您可是問對人了,要說這杭州城裡啊,就沒有我李小二不知道的地方,咱們杭州城啊,那可是個好地方,像什麼西子湖啦,靈隱寺啦,都是遊玩的好去處啊,現在春光正好,去那西子湖是最合適啦,那西湖十景可是美不勝收啊……”
“西湖十景?”方國珍點了點頭,暗想好不容易來了一次杭州,這西湖倒是不可不遊。這時卻又聽得那小二又道:“對啦,公子卻是來得巧,明日杭州城的書生士子卻要在西湖上舉辦一場詩會,據說那名揚咱們江浙的蘭溪才女楚方玉楚姑娘卻是要來呢。”卻是那店小二見方國珍對自己的介紹不置可否,心下着急方國珍手中的那錠賞金,所以急中生智,便把剛剛得來的個大消息爆了出來。
“詩會?”方國珍心道怎麼這麼狗血的事情都有人幹得出來啊,他卻是沒有想過,這個時代地人根本沒有什麼娛樂,詩會就像後世地街頭KTV一般,不僅讀書人願意去顯露自己的才華,以求揚名立萬,而且便是普通人也願意去湊湊熱鬧,畢竟,除了重大地節日外,這個時代的娛樂活動着實是少了些。
“是整個杭州城的讀書人都回去嗎?”方國珍問道。
“是啊,不僅是讀書人去,就是咱們普通老百姓也可以去看看呢。”那小二見得方國珍感興趣,頓時顯得眉飛色舞。
“那詩會具體在什麼地方舉辦?”方國珍卻是想要去看看,一方面確實是想要去西湖看看,那就沒有理由不去湊那個熱鬧,另一方面卻也是想要看是否能發現幾個人才,至於小二說的蘭溪才女楚方玉,他根本就沒留意,要是方國珍的這種態度被那些楚方玉的仰慕者知道的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找方國珍拼命。
將那錠賞銀給了那賣力的解說了半天的小二,方國珍招呼李木和方國達二人將剛剛上地一大桌子美味佳餚給掃蕩個乾淨,方纔心滿意足的拍拍肚皮。走下了這“天香樓”。
第二日,堪堪醒來的方國珍一見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連忙起身洗漱了一番,胡亂吃了些早餐,便帶着李木和方國達向着城外走去,方向正是昨日店小二說過的西湖的方向。
方國珍卻是要去瞧瞧熱鬧了。
杭州作爲江南繁盛之地,雖然在宋亡圓立之時。杭州城市受到很大破壞,臨安府改名杭州路,爲江浙行中書省的治所。杭州在政治上的地位雖有下降,但仍不失爲一方重鎮,其繁榮地工商業和優美的西湖風景仍然吸引着四方客商和遊人紛至沓來,今日方國珍在往西湖的途中一看,果然不同反響,各色旅人熙熙攘攘,方國珍心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兩句詩。心下暗歎。但又不得不承認,現在,整個天下的大多數百姓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可是還是有大量的富人官宦學子在樂此不疲的流連於風物曼妙之地,絲毫未曾想過,就在這一刻,已經有無數的百姓餓死病死了。
由此這般一想。方國珍原本高昂的興致就有些冷了下來,李木和方國達二人不知方國珍爲何臉色變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此他們這一行沉默的三人卻是身邊這些前往西湖遊玩地人羣裡最奇怪地,畢竟。前來西湖遊玩的多是呼朋引伴,三三兩兩的相談得一片歡樂。
方國珍三人悶悶的一路行來,不出半個時辰,便到了西湖,只見這西湖果然一片好水,雖然湖邊遊人如織,顯得喧鬧無比,但是方國珍一見這譚清透的湖水,便覺得整個人都寧靜了不少,清晨的陽光鋪在湖面上。灩灩的水色印得湖邊山峰佛塔如畫。當真美不勝收,方國珍原本有些陰鬱地心緒剎那間也覺着開闊了不少。
“三哥。看!”就在方國珍沉思於西湖的美景之時,站在方國珍身旁的李木出聲將方國珍喚了過來。
方國珍順着李木的手指看去,便見得西湖中央的停着高大地畫舫,整艘畫舫綵綢飄飄,人影幢幢,顯得尤爲熱鬧,而畫舫上,還豎立着兩隻旗杆,旗杆頂卻是掛着兩盞大紅的燈籠。方國珍心下暗想:難道這船上就是開詩會的地方?這詩會發起者倒是個雅人。
“三哥,咱們也去看看吧。”李木見那邊頗爲熱鬧,忍不住慫恿方國珍。
方國珍原本到西湖來就是想看看這詩會,便沒有反對,當先向着岸邊的那隻接引的小船走去,而李木方國達二人自然是緊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擠到人羣裡,方國珍這才發現,岸邊碼頭處,除了兩條小船外,還擺放了一張條案,案上鋪着雪白的宣紙,旁邊置放着筆墨紙硯等物,看這架勢,方國珍便知道想來是這詩會的主人爲了限制上船的人數而設的一個小考驗,定是要要求上船的人須得露上一手方可上船。
果然,不待方國珍發問,那兩條小船上地兩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地紅衣小丫鬟便開口說了上船的規矩,當真和方國珍猜想地差不多。卻是每位上船的人須得當場作詩一首,待主人審閱過認可後,方能登山那艘看起來無比炫目的畫舫。
那兩個紅衣小丫鬟把規矩說完後,立時便有好幾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從人羣中擠了出來,拿起案上的筆開始在宣紙上寫下了自己的詩句。待得幾人寫完後,其中一個丫鬟便將所有人的詩文拿過來,而後便划着小船向着湖中心的畫舫滑去。而同時,下一輪要上船的人也開始寫自己的詩文。不出片刻,只見先前的那紅衣丫鬟已經迅速的滑着小船回來了,那划船的速度迅捷至極,方國珍幾乎都不敢相信將船劃得那般迅捷的是那個看起來如扶風弱柳一般的小丫鬟。
那丫鬟停了船,向着先前寫作詩文的那幾人問道:“哪位是聶鳴一聶公子?”
那幾人中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公子哥,聽得這小丫鬟提問,連忙站出來答道:“晚生聶一鳴。”
“聶公子詩才過人,請隨小婢上船。”那紅衣姑娘說罷也不理還在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其他幾人,徑直帶着興高采烈的聶一鳴上了小船,倏忽之間便向着湖中的畫舫劃去,只留下那幾個一臉鬱悶的年輕人在岸上生悶氣。
小船來來回回幾次,已經送了好幾個人上去了,方國珍卻在頭疼,要是現代詩,他還能隨便扯幾句話然後打斷,反正只要沒人看得懂就行了,可是古體詩,那可是得要真功夫的啊,這讓他如何寫得出來啊。
看着還在寫作詩文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再不出手恐怕就沒有機會上畫舫去看看了,方國珍終於下定決心要發揮自己作爲穿越人士的優勢當一回文壇大盜了,於是他整了整自己衣衫,走了出來,到得案桌前,拿起了毛筆。
片刻之後,不出意料的,方國珍被請上了小船,在衆人豔羨的眼神中向着湖中的畫舫行去,直把在一旁等着的李木和方國達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可從來都不知道方國珍在詩文上還有這樣的造詣呢,畢竟,在他們心中,方國珍能夠帶着他們打勝仗,掙銀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方國珍長衫飄飄,手拿摺扇的在如飛的小船上臨風而立,感覺當真好極了,恍惚間有種臨波飛鴻的感覺,可惜這段水面終究是太短暫了,方國珍還沒回味夠這種美妙的感覺便見得那艘高大的畫舫已然近在眼前了。
無奈的收起了心思,方國珍凝神向眼前的畫舫看去,就見得畫舫中已然端坐了不少人了,其間除了三四個看起來年齡有三十多四十的男子外,其餘盡是年輕人,只是整個畫舫中的主位卻是空着,想是主人未至。
方國珍還未踏上畫舫時,就聽得畫舫中人正在吟誦着什麼,現在甫一登上畫舫,傾耳一聽,就發現在座衆人卻是在吟誦着:“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方國珍心下一驚,臉上就顯出些不自然來,沒奈何,先前他爲了能夠上船,卻是在腦中搜腸刮肚找出這麼一首詞來,現在聽得旁人吟誦,看起來還頗爲讚賞的樣子,哪能不感到羞愧難擋呢,但他好歹是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定了定心神,踏上畫舫,朗聲道:“不才方國,請見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