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點半,阿楚獨自一人推着共享單車走在路上。在冷風刺骨的街道上,伴隨着安靜如雪的氣氛,他沉默的一言不發。
忽冷忽熱的氣溫,像是對待情人般的態度。有時候氣溫一落千丈,像是情人般突然對你不聞不問。裹着羽絨服感受着陣陣刺骨的冷風席捲着體內,像是情人對你冷言冷語。
有時候氣溫突飛猛進,一下子上升好幾度,像是情人般對你愛的抱抱。三更半夜穿着一件短袖出來,被屋裡悶熱的氣溫憋不住,站在陽臺透透風,看着夜深人靜的街道。
他推着共享單車走在街上,一路上總是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着毫無意義的東西,是在思考人生嗎?還是奧數數學題?或者是今晚十點半準時準點官方獨家播出的《飛天小豬奇遇記·番外篇》?
除了前兩個都是毫無意義的問題之外,最後一個或許有點吸引力,畢竟他是多年不脫軌的飛豬粉。
街邊藥店的門匾寫着二十四小時都在營業,以及“梨園藥店”四個刺眼的大字照進無人問津的街道。沒有人會關顧他們家的藥店,因爲附近的社區醫院已經成爲了一方獨霸,社區醫院旁邊的良心診所也是如此。
阿楚推着共享單車路過那家二十四小時都在打烊的藥店,瞟了一眼藥店裡的環境。有三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女護士,有的拿着手機刷視頻,不然就是呵笑聊天。幻想一下她們的生活,一個月幾千塊錢的工資,有時候上班還沒有病人,日子過得屬實滋潤啊。
“阿楚接電話了,阿楚接電話了,阿楚接電話了……”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阿楚推着共享單車停下腳步,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着來電顯示是陳韻寒打過來的。
他滑動撥通鍵,把手機貼在耳邊,“有什麼事嗎?是想讓我幫你們帶宵夜嗎?老規矩,先發錢,否則沒門。”
電話裡頭很快傳來陳韻寒的聲音,讓阿楚猝不及防閉上嘴,“宵夜個鬼啊!誰會沒事做大晚上點宵夜吃啊?也就只有你們男生才這麼無聊,我們女生要減肥,不可能吃宵夜。”
“噢……我也就說說而已,你激動個啥?”阿楚一邊推着共享單車一邊接電話,“那你打電話過來幹嘛?”
“你現在在哪?”陳韻寒在電話裡頭問。
阿楚告訴她,“快到了,還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然後他接着問,“你沒什麼事情要囑咐的嗎?”
“沒有啊,沒什麼事情要囑咐的,你又不是我的僕人,我幹嘛要囑咐你做事?”陳韻寒搖搖頭,然後她詳細地告訴阿楚,“我剛纔只是想問你放學了沒有,既然你都說了還有二十分鐘的路程,那就沒事了。早點回來,晚上老大還有要事要講,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快馬加鞭回去的。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確定不點宵夜?”阿楚想確認陳韻寒最後的決心,否則之前每天晚上冰箱裡的那些奶酪爲什麼會莫名失蹤呢?
“恩……”陳韻寒忽然猶豫了,有人步步爲營觸碰她的決心,也就只有阿楚纔會這麼做。
這是一件值得深思熟慮的事,就等同於那些懸崖勒馬要減肥的人,明知道吃奶油會肥胖,但就是耐不住嘴饞,最後分裂出兩個人格。一個勸着不吃,一個喊着民以食爲天,就這樣思考了半天,肚子更加餓了。
陳韻寒就是最好的典例。
“好吧,竟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爲其難的答應你吧。回來的時候記得帶四份廣東腸粉,給我記住哦,是四份廣東腸粉哦,少一份也不行。”陳韻寒溫柔囑咐阿楚,她敗給了邪惡人格。
“十四份腸粉?你是無底洞嗎?”阿楚一臉驚。
陳韻寒無語了,她貼着揚聲器告訴阿楚,“是四份!不是十四份!我的普通話有這麼爛嗎?!”
“噢噢,原來是四份啊……”阿楚早就把手機離的遠遠,因爲他有先見之明。
阿楚接着問,“其他人也是一樣吃廣東腸粉嗎?雞蛋腸還是肉蛋腸?”
“不不不不不你理解錯了,不是其他人,是隻有我一人,四份肉蛋腸吧。”陳韻寒冷靜告訴阿楚,這讓阿楚宛如遭雷劈般懵逼。
“什麼?你一個人吃四份腸粉?你吃得完嗎?”阿楚已經不是第一次質疑陳韻寒的胃口了,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質疑一下。
“你管我?你願不願意?”陳韻寒一副理直氣壯。
“願意!”阿楚勉爲其難微笑點頭同意,“我怎麼可能會不願意呢,一切包在我身上。”
“阿楚阿楚……幫我也帶一份宵夜!”電話裡頭突然傳來蔣懿薛的聲音,估計是陳韻寒的電話被搶走了。
他對着手機的揚聲器大喊,“阿楚記住哦,一份香辣雞腿堡、一份墨西哥雞肉卷、還有一份炸雞米花、外加一杯半冰去糖的可樂,還有……”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落一搶走了手機,“大晚上吃什麼肯德基呢?就不能吃點養胃的嗎?”
然後她很客氣地告訴阿楚,“幫我帶一份皮蛋瘦肉粥,我現在發錢給你!”
阿楚站在人行道上懵了,這算是哪門子的客氣?她甚至不願叫他一聲爲阿楚。李落一話音剛落,隨後另一種聲音上線,聽起來溫柔細膩,阿楚一下子就分辨出這是林瑾瑜的聲音。
“阿楚,恩……”林瑾瑜不知道如何開口,她是第一次求別人辦事,臉直接泛紅成番茄。
她害羞地告訴阿楚,“阿楚,恩……幫我也點一份粥唄,幫我點一份栗子百合粥,最近腸胃不太好,得喝點溫暖的粥保護肚子。”
阿楚立即點頭同意,“好的瑾瑜姐!我保證完成任務!”
他本以爲這一切該結束了,卻沒想到還有肖雨生。
肖雨生接過電話,冷靜地告訴阿楚一連串的話,“阿楚還有我,沒錯……就是你的好兄弟!幫我點一份清湯瘦肉面。老大和菲姨讓我轉告給你,幫他們倆點一份麻辣燙,對的沒錯!就一份麻辣燙!麻辣燙的位置就是竹筍街十八號路口,最近新開的那家牛魔王麻辣燙店。”
“切記!麻辣燙要多放香菜,能全部加進去就加進去,配菜什麼的你看着點就可以了,咱們不差錢。然後就沒什麼要求了,我們等着你回來!”肖雨生一口氣說完,然後把電話交給陳韻寒。
“阿楚,我們等着你回來!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陳韻寒口中的鼓勵,讓人聽起來有些彆扭。
阿楚徹底相信一句話,那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光是四份腸粉外加兩份粥就已經很難拿了。更何況還有一份麻辣燙,還有清湯瘦肉面,基本上全身湯湯水水,也就蔣懿薛的宵夜正常一點。
“嗯,包在我身上!”阿楚表現出一副堅強的樣子,想用自己瘦小的腰板,癡心妄想頂天立地。聽到陳韻寒應了一聲後,他才把電話掛斷。
他嘆了口氣,無奈之下撓了撓頭髮,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今夜的星星像鑽石般鋪在夜幕上,明早準是個大晴天。他把手機揣回口袋,繼續推着共享單車走在街上,經過一家無人問津的五金店。
一路向前,站在十字路口的邊緣,紅綠燈次序進行。在這個安靜的夜晚上,阿楚頭一次感受到了南方小鎮的異常冷靜。
冷色系的氣氛,無聲的四周,一切彷彿被凍結了一樣,就連聲音也被凍結了。從南邊吹來的冷風,南風颳過的聲音完全聽不見,究竟是被人靜音了?還是這個世界的聲音被人偷竊了?
或許全世界的聲音在墜落的一瞬間裡,被人偷走了,全世界只剩下阿楚的聲音還存在,以及另一個人的聲音。
“阿楚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潛意識的那個“他”又出現了。
他的聲音像只煩人的蒼蠅在阿楚的耳邊轉來轉去,“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加入破曉組織,真的是……讓我太失望了。”
阿楚四顧,根本看不見周圍有人,聲音像是從空氣裡撕裂出來的。
“我做什麼事情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你只不過是虛無的東西罷了。”阿楚一個人自言自語,周圍沒有其餘的人,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假裝哭哭啼啼說道,“阿楚……你說的這句話太讓我傷心了,我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是不可分割的朋友。如果不是我陪伴在你身邊這麼多年,可能你這些年……感受的孤獨會比現在還要多。”
阿楚一臉不屑,“孤獨?我覺得沒有你在,我反而會更加快樂。並且我現在一點也不孤獨,我有很多朋友,我有黃天和鍾於迴歸,我加入破曉組織後,我擁有無比要好的隊友。”
接着阿楚對着空氣大喊,“我告訴你,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楚榆楠了,我是破曉組織的成員之一,我求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
他桀桀笑了笑,“朋友……要是我猜的沒錯的話,你老城區的那些朋友,很快就會離開你的身邊。最後……只剩下你和破曉組織,成大事者,何須被私情給耽誤。阿楚,你聽我一句勸,你最好離黃天遠一點,他因爲不是你真正的朋友,而是……”
阿楚立即反駁他,“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得離開黃天他們?爲什麼?他們可是我的好朋友啊!都是和破曉組織一樣重要!”
他冷靜告訴阿楚,“不,你說錯了,不是你離開他們,而是他們離開你。讓你離開黃天,是讓你防着點他。阿楚,有件事情你必須得記住,凡是得到重要的東西,同樣也會失去某些重要的東西。黃天和破曉組織終究不能在一起,我這是爲了你的未來着想,不要因爲那點關係而毀了整個破曉組織。”
“呵!你說完了沒有?你說完了能不能離開這裡?”阿楚完全不想再理會那傢伙,“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許你利用我的樣貌和聲音,在這個世界上,楚榆楠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
阿楚對着空氣大喊,他懷疑對方是以老天爺的身份來出現。阿楚的聲音似乎壓制住了對方,以至於對方遲遲未回覆。他本以爲這樣就完事,過了一會,對方纔開口。
“好……我答應你,我不會出現在你的身邊,再也不會,但是不代表我會就此消失。阿楚,在這最後一刻裡,我想對你說最後一句話。如果你以後在某一天,某一刻裡,當你感受到全世界都拋棄你的時候,我會再次出現,我會成爲你,你會成爲我,我會協助你一起把這個世界踩在腳下,再見……阿楚。”
“莫名其妙,一句話也沒聽懂。”
話音剛落,那個熟悉的聲音隨風飄逝,阿楚以爲那傢伙只是開個玩笑罷了,說不定隔天就會再次出現。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有股孤獨感,好像那傢伙真的消失了一樣,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似的。
被偷竊掉的聲音再次回到現實世界,安靜的氣氛忽然多了些許雜音。剛纔那傢伙說的那些話,聽起來奇奇怪怪,但是每句話卻刻在阿楚的腦海裡。
一句阿楚,叫得如此親切,真的就像是陪伴了十幾年感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