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懷走到小夥子背後停住了腳步,小夥子有可能是因爲太氣憤了或者是想着其它的事情,並沒有發現遠處有人走過來,等他轉身看見一雙大頭皮鞋的時候才發現後面來人了,他被嚇的抖了一下,然後突然擡頭,看向來人。
宋銘懷看着面前的小夥子,歲數也就20出頭,身形瘦削單薄,一張白淨的臉被凍得通紅,不過眼睛裡卻佈滿紅色的血絲,像是哭過一般,宋銘懷有點好笑,這小男孩兒還真是沒經過什麼大事兒,就這麼點事還至於哭一場麼,不過宋銘懷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客氣的朝小夥子點了個頭,然後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三河大隊宋銘懷,是你報的案嗎?”
小夥子點點頭:“是我,我們家的門上都是腳印,牆上的電線被人扯斷了,鎖眼裡被塞的都是木棍,就在樓上!”小夥子一連串說了出來,然後帶着我往樓上走。
宋銘懷朝樓上走去,只見302那層還有兩個50多歲的老人,一男一女,男人面色蒼白的坐在樓梯上抽菸,女人則抱着手靠在樓道的牆上,小夥子指着樓道的男女說着:“警察同志,這是我媽,這是我爸,麻煩您跑一趟,您看我家的門上都是腳印。”小夥子指着門上的腳印讓我看接着又指了指門鎖裡的木頭棍:“您再看這門裡的木棍,鑰匙根本就捅不進去,門也開不了,還有您看這外面的電線,這應該是之前引的網線,現在也不用了,但是都扯斷了,這肯定是有人惡意破壞的。”小夥子又指了指牆上被扯斷的電線。
宋銘懷帶上白手套用相機對現場拍了幾張照片,又拿出手電朝門鎖的鎖眼兒裡照着,彎腰觀察鎖眼裡木棍,一邊觀察一邊接着問:“你覺得這是隨機事件還是有人針對你們家?”
“什麼?”小夥子沒聽懂反問了一句。
宋銘懷又解釋了一遍:“樓道其它家住戶發生過這樣的事兒嗎?還是隻針對於你們家?”
小夥子這次算是聽明白了,他着急的說:“警察同志,這就是衝着我們家來的,樓道里其它住戶沒有反應這方面的情況。”
宋銘懷點點頭,四下找了一下,然後來到樓門口,在樓下的晾衣線上找到了一根細鐵絲,他將鐵絲彎成一個鉤子,接着幾步上了樓,把鉤子伸進門鎖裡,裡面的木棍並沒有完全堵住鎖眼,宋銘懷輕輕一鉤就把木棍給鉤了出來,小夥子見木棍出來了連忙道謝:“謝謝您警察同志。”
宋銘懷笑着說:“沒事,要不你先把門打開,咱看看家裡有沒有丟什麼東西或者損壞什麼東西。”
小夥子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小夥子挨個屋子檢查了一遍,發現東西一個都沒少,只是門口的電線由於外面的拖拽掉了下來。宋銘懷來到屋裡給屋裡拍了幾張照片後問:“有懷疑對象嗎?”
小夥子搖搖頭。宋銘懷見狀也沒多問只是和小夥子說了一句:“那要不你和我走一趟,咱去公安局立個案。”
小夥子點點頭,拿着門口的一件羽絨服就和我往外走,宋銘懷往出走的時候正好碰見剛剛進來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見他要走便和他道謝並且陰陽怪氣的說:“警察同志,麻煩您了,這大冷天的還得跑一趟,不過有可能今天還得麻煩您一趟。”
宋銘懷審案無數,一聽就知道女人話裡有話,他微微一怔然後說:“看來這案子背後邊有事兒啊,沒事,咱去隊裡慢慢說,大姐,要不您也跟我走一趟。”
小夥子一聽連忙阻攔:“警察同志,我爸身體不好,我媽歲數也大了,我跟您說,如果您要是覺得有哪裡不明白再問我媽他們吧!”
宋銘懷點點頭,快步朝小區外的警車走去,小夥子也跟在他的身後,一起上了警車。
宋銘懷在前面開着車,偶爾從後視鏡觀察着坐在後面的小夥子,小夥子給人的感覺很老實,不像是主動招惹事非的人,他雙手緊握,骨節被攥的發白,夾在雙腿之間,身體呈佝僂狀,眼神看向車窗外,目不轉睛。
“你叫什麼名字?”宋銘懷問。
“韓嶼”小夥子答道
“多大了?”
“23”
“在哪上班?”宋銘懷繼續問。
“會計。”韓嶼很老實的回答。
簡單問了幾句後,車內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宋銘懷感覺這小夥子很內向,基本上是問一句才答一句,屬於不愛說話那一類型。開了大約十分鐘就到了三河刑偵大隊,宋銘懷把車停好,帶着韓嶼來到口供室。
“小夥子先喝口熱水”他遞給韓嶼一杯熱水,韓嶼接過熱水說了一聲謝謝,他蜷縮在狹小的椅子上,手不停的滾動着手裡的一次性水杯,時不時的喝上一小口水。
“你別緊張,只是簡單的做個筆錄,而且你也沒犯什麼錯,配合警察工作就好。”宋銘懷口吻溫和了不少,對於老實人,不能太嚴厲。
“今天的現場我已經拍照留證了,情況我也瞭解了,不過小夥子我就是想問問你母親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宋銘懷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破壞者並沒有對他們家造成多大的經濟損失,按理說就備個案就行,根本不會立案,但是剛纔他母親那句話倒是讓他很感興趣,作爲警察應該對案子中任何的細節保持機警,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是這樣的,警察同志。”韓嶼拿起手裡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水,說話時拳頭握的緊緊的,鼻翼一張一合。
“其實剛剛您問我有沒有懷疑對象時我說謊了,我懷疑是我表哥韓榮瑞乾的。”韓嶼繼續說着。
“哦?”宋銘懷輕聲的應了一聲
“韓榮瑞那個王八蛋要來占房子,他說我們家的房子應該有他的一間,我們要是不給,他就要拿着被子來我們家住,今天他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說他在我們家門口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門,是不是不敢開門,我當時正帶着我媽和我爸在逛街,結果接到電話就往家趕,回來就發現家門口被惡意破壞了,我猜測一定是他,但是沒有證據,所以當時您問我的時候我沒有說,我媽說有可能還會再麻煩您,是怕他再次回來搞破壞,砸門。”
“哦,原來是這樣,爲什麼韓榮瑞會說你家房子裡有他的一間呢?”我繼續問。
“我們家住的是奶奶留下來的房子,是當時單位分房子時分的兩間房,那時候窮,一家人都住在這間房子裡,後來我大爺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可是家裡哪還能再住下一口子人啊,正好當時我爸他們單位分房,我爸就說要搬出去住,可是大爺覺得和新媳婦在這裡住不方便,就商量着用現在住的房子和我爸分的房子換,他們出去住,把這裡留給我爸,我爸是個老實人,心腸軟,尤其是對家裡人,雖然那個時候,他和我媽也打算結婚,但是大爺這樣求我爸,我爸實在不忍心拒絕,就把新分的房子讓給了大爺,就這樣,大爺他們搬出去住,我爸和我媽在老房子裡陪着奶奶一起住,一住就是20年,這20來年雖然大爺他們一家在外面有房子,但是卻常年在奶奶家吃住,他們說是爲了方便照顧奶奶,爲了這事兒,我媽沒少和我爸吵架,我媽這個人性子直,脾氣急,有時候看不慣就得說出來,我還記得有一次晚上他們兩竟然吵到了要動刀子的地步,後來我只記得無數個夜晚我媽都會在被子裡矇頭哭,有時候我摸她的枕頭,枕頭都是溼的,而他們吵架都會以我爸那句‘那是我哥和我媽,這是我家,他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要不服氣,回你們家去!’後來我媽就不吵了,除了上班就出去打麻將,我爸疼她娘,也疼她哥,當然也疼他哥生的孩子,也就是韓榮瑞,我常常以爲韓榮瑞是他親生的孩子。”韓嶼說到這裡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宋銘懷看到韓嶼的眼圈好像微微泛紅。
“不過這些我都認爲沒什麼,我爸經常跟我說,一家人,該幫就幫,所以我當時和韓瑞榮的關係還不錯,後來我到了該上班的年紀了,我讀書好,在大學專修會計,畢業後在一家小公司裡當上了一個小會計員,收入還算穩定,而韓瑞榮因爲從小就和街上的小混混廝混在一塊,書沒讀好,一直在飯店打零工,後來大娘得病去世了,他們一家人的生活也越來越差,後來韓瑞榮認識了一個女朋友,兩人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女方非要一套樓房,我奶和我爸把所有的錢拿出來給他付了個首付,奶奶覺得把所有錢都給了大兒子虧欠了我們一家,就說等她百年歸老時把現在住的這套房子留給我們家,後來奶奶去世了,我們就這樣住着,直到前一個月,韓榮瑞突然說這房子大爺也有一份,這一份是他該得的,因爲這個事我們兩個大吵了一架,我爸這次是真的看不順眼了,也跟着吵了起來,沒想到韓榮瑞這王八蛋竟然連我爸,這個什麼都讓着他的二大爺都給罵了,我們住的房子屬於老房子了,賣都賣不出去,不知道韓榮瑞爲什麼非要要走一間,後來才知道,這一片要修路,這房子是要拆遷了,所以他纔來要走一間。你說他是不是忘恩負義的狼崽子。是不是就是農夫與蛇裡的那條蛇!”韓嶼說完這些話後,牙齒咬的咯吱咯吱做響。
“別生氣了,小夥子,雖然從情理上這件事是你哥不對,但是在法理上,沒有證據而且財產損失較小,我們是沒有辦法立案的,也只能是在這裡幫你備案。後期如果需要我們介入調解你隨時可以和我們說。”宋銘懷一邊整理着筆錄一邊說道。
“我知道,警察同志,我也只是想備個案,他這種人今天可能來砸門,後天就能來放火,今天備了案,如果以後他再有什麼過激的行爲,這就是證據。”韓嶼鐵青着臉說道。
宋銘懷點點頭,把口供遞給韓嶼讓他簽字,簽完字後,宋銘懷拍了拍韓嶼的肩膀,讓他放鬆下來心情,把文件收好,就讓韓嶼自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