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嶼、韓榮瑞
宋銘懷很難把韓榮瑞的死和那個老實本分的男孩子聯繫在一起,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不過宋銘懷可以肯定,韓嶼這個小夥子是理性大於衝動的,而他本身也是一個正直的人,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趁着中午吃飯的時候,宋銘懷拿出手機仔細查了一下韓榮瑞的案子,屏幕上彈出的都是張姐搜到的官方新聞,宋銘懷點進去看了一下,和張姐給的那篇報道大同小異,不過在一個新聞下面的評論區的最下方,有一個人發了幾張死者當時被發現的現場照片,還有一條鏈接,宋銘懷點開了鏈接,接着將照片放大,血腥的地方都被打了馬賽克,並不是讓人難以接受,從照片看,一具燒焦的屍體躺在一片黑色的灰燼中,男人側趴在地面上,身體舒展,看樣子是死了之後被焚屍的,因爲屍體並沒有痛苦掙扎後的蜷縮與移動。只是,照片裡的一個細節讓宋銘懷頓時血氣上涌,心臟不停的跳動起來,那是一張被燒掉大部分的照片,只剩下大約四分之一,不過還是可以看出,照片上有一個燙着長髮大波浪卷的漂亮女人,大約20歲左右的樣子,尖尖的下巴,纖細的眉毛,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只是過於尖的鼻子和抿在一起薄薄的嘴脣讓她顯得有點尖酸刻薄。旁邊站着一個人,不過已經被燒掉了,完全看不出是誰。
宋銘懷拿着手機的手微微的顫抖着,這個女人……韓榮瑞怎麼會認識這個女人?是巧合嗎?還是……8年前的事兒另有蹊蹺。宋銘懷盯着手機,呆呆的僵在那裡,就像是一座棱角分明的雕像。
“哎、哎、哎,老宋,你今天是真的有點怪啊,你怎麼總髮呆呢?腦門上怎麼出那麼多汗,病了?”張姐拿着飯盒走進來,看見宋銘懷坐在座位上盯着手機發呆,關切的詢問。
宋銘懷聽見張姐和他說話,明顯一愣,如夢初醒般僵硬的說着:“我出去有點事,請半天假。”
就拿着公文包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張姐被老宋這一驚一乍的樣子嚇得呆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樓下跑出去的宋銘懷搖搖頭,這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和毛頭小子一樣,冒冒失失的。
宋銘懷跑出派出所門外,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宣城區刑警大隊,謝謝。”
坐車來到大隊門口,宋銘懷急匆匆的往裡走,就見門衛室的大爺從屋裡走出來,“同志,您找誰?”宋銘懷連忙轉身,自己真是急糊塗了,忘了已經離開大隊7年了,還以爲當初在隊裡似的,能夠自由進出呢。
“哎~哎,宋隊,哈哈,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您得有7年沒來過了吧,您忘了,我,老陳,哈哈。”後面的保安師傅看見是宋銘懷立馬笑臉相迎,拍着自己的胸脯說着。
宋銘懷定睛一看,果然是當年的老陳,沒想到這麼多年了,老陳還一直在隊裡守着,頓時覺得親切起來。他握住老陳的手說:“老陳,這麼多年不見了,你是一點都沒變樣,還和當年一樣那麼精神!”老陳呵呵一笑,“哪裡和當年一樣啊,眼看着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在這裡守了這麼久,也怪捨不得的,對了你今天來這兒幹什麼?當初你毅然決定離開大隊,我還不相信,直到新來的隊長出現,我才直到這事兒是真的,當時很多人都替你惋惜呢!”
宋銘懷沒有接老陳的話,只是簡單說了一下,有事要找於偉,老陳哦哦了幾聲,進屋給裡面打了個電話,接着又走出來說,“於隊現在正在開會,讓您進裡面稍微等一下。”
宋銘懷走進刑偵大隊的接待室,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接待室正面的牆上紅色的牌子上印着16個金色的大字“對黨忠誠 服務爲民 執法公正 紀律嚴明”。
大約坐了半個小時,就看見於偉風塵僕僕的從窗戶邊路過,接着推門進來。
於偉比宋銘懷小10歲,是最早跟着宋銘懷的,這小子身高1米85,比宋銘懷還高出半個頭,從他剛進隊到現在就一直留着圓寸的頭型,從來沒變過,曾經還有人拿他開涮,讓他換換造型,別一年四季都把髮型整的跟“櫻木花道”似的,就差染上紅毛了。於偉的長相給人一種剛毅的感覺,輪廓分明的臉型、斜飛入鬢的劍眉,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脣泛着淡淡的粉色,一雙細長深邃的眼睛卻讓人覺得無比的銳利。
於偉上身穿着一件灰色條紋尼龍襯衣,內搭白色T恤,下面穿着一條卡其色牛仔褲,搭配一雙輕便的運動鞋,顯得幹練,整潔。
於偉見到宋銘懷笑着說:“宋隊,您找我?”
宋銘懷見於偉推門進來從椅子上站起來,連忙說:“別叫我宋隊了,現在你纔是這裡的隊長,這樣叫不合規矩,叫我老宋吧。”
“我從剛進隊就跟着您,在我看來,您就是我的老師,要不,我就叫您老師吧。”於偉從剛進隊就跟着宋隊,現在卻要改口叫老宋,他實在是叫不出來,不如改稱老師,這樣雙方都不尷尬。
宋銘懷點點頭。
“對了,老師,您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於偉請宋銘懷坐下說。
“那個……”宋銘懷抿了抿嘴脣接着說:“是這樣的,我從新聞上看到,有一個韓榮瑞的案子是嗎?我想看看案發現場的一張照片。”老宋說的吞吞吐吐,他知道這個要求很不合理,因爲作爲一個合格的警察,是絕對不能讓人隨便看案子的證物的,對於案子的調查進度,也是絕對不能外泄的。
於偉聽見宋銘懷這樣說,皺了皺眉眉頭,但是轉瞬間就恢復了原來的表情,他對宋銘懷說:“老師,您知道,案子的證據以及案子的調查進度,我們都是要保密的,是絕對不能告訴外界的人知道的,除非這個案子破了,所以這次我真的幫不了您了。”於偉的語氣堅定,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於偉是一個將紀律放在第一位的人,記得在剛入隊的時候,第一條警訓就是“嚴守紀律,保守秘密”這是作爲執法人員,刑偵人員的基本。老師當了這麼多年的大隊長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呢,難道這案子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怎麼會這麼緊張這件案子呢。
宋銘懷知道於偉肯定不會准許案子資料外泄的,但是爲了弄清楚8年前的事,也只能試一試,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
宋銘懷有點後悔,剛剛真是太沖動了,真是丟了老刑偵這一輩的臉。他尷尬的朝於偉笑了笑說:“好,好,好,我果然沒看錯,你真是人民的好警察,黨的好兒女。”說完就要起身走。
“老師,您怎麼對這個案子這麼關心,另外您爲什麼非要看這張照片呢?”於偉不解的問。
“我就是想仔細看一下照片上的女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就是之前318案子裡被謀殺的女人,也就是宋銘志畏罪自殺一案裡的受害者沈嬈。”宋銘懷壓低了聲音說着,整個人都顯得陰沉了很多。
“你是說8年前您弟弟畏罪自殺的那件案子嗎?”於偉似乎也被這個消息驚到了,低聲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知道這兩起案件中是否有必然的聯繫,但是我總感覺我弟不是一個會殺了人又畏罪自殺的人,雖然最後的種種證據顯示這就是案子的結果,但是我和我弟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正直,陽光的人,他胸懷大志,一心想報效祖國,懲惡除奸,怎麼會最後變成一個殺了人而畏罪自殺的人!”宋銘懷繼續陰沉着臉說道。
於偉側眼看着這個40多歲,佝僂着身子的男人,他弓着背雙手交叉的夾在雙腿之間,低着頭小聲的說着,他的聲音很小,不像是在和自己說,更像是自言自語。也許這件事一直憋在他的心裡,也許他一直不敢面對案子的最終結果。於偉發現他的眼眶微微發紅,眼角竟然閃着點點淚光。
宋銘懷用寬大的雙手揉了一把臉,站起身來和於偉說:“那什麼,你先忙吧,我先走了”
黑釜山焦屍案剛剛成立專案組,於偉一直再忙發佈會的事兒,對於一些證據還沒有來及推敲,聽宋銘懷這樣一說,他感覺這件案子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複雜一點,他拿出手機給隊裡的劉暢打了個電話。
“暢子,黑釜山焦屍案,案發現場發現的那半張照片,你幫我查查照片上女人的背景,剛剛得到消息,照片上的人有可能是318姦殺案的受害人,你證實一下這點,有消息告訴我,就這樣。”於偉掛斷電話,陷入到沉思中。
如果照片上的女人真的是318案子的被害人沈嬈,那麼於偉就能理解爲什麼宋銘懷對這件案子這麼上心了,因爲這案子關乎宋銘懷的弟弟宋銘志的清白。
本來以爲宋銘懷調離職位是因爲已經對宋銘志姦殺案釋懷了,沒想到如今這一點與被318姦殺案有關的線索,依舊會牽動宋銘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