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跟在大長老的身後傲慢的走進來,每一步都要轉頭向不同的方向看看,囂張的樣子如同一個凱旋的將軍。完全無視邊緣區域內的修行者怒視的目光,他的身邊站着他的得力戰將王來,王回。
邊緣區域的比鬥場很寬闊,這裡的人原本就很少,區域卻極爲廣闊,比鬥場的土地是墨黃色,很奇怪的一種顏色,在相界極爲少見。此刻所有的修行者都聚集於此,放眼望去不會超過二百,大長老步履矯健的來到這裡,所有人起身道:“大長老。”聲音是恭敬的,然而他們的眼睛無一例外,怒視着跟在大長老身後的黑風。
“我每次來都是這副表情,難道你們不累啊?也不想想,如果我將你們在這裡的消息泄露出去,會有什麼後果。你以爲憑你們的修爲,能夠留在這裡嗎?別忘了相界的規定,無法踏入相的境界,是不允許被留在這裡的。”黑風理直氣壯的望着邊緣區域的修行者,烏黑的臉,巨大的身軀,宛若黑熊成精。
黑風的話頓時引起邊緣區域的沸騰,各種辱罵的語言頃刻間將比鬥場覆蓋。
大長老擡起手,噪雜的聲音頓時消失,他臉色不善的看着黑風:“希望你不要欺騙大家的寬容度,否則你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甚至生命。”大長老的聲音依舊是平淡的,但誰都知道大長老的話語中所蘊含的怒氣。
黑風冷哼一聲,剛想說什麼被嚴嵩阻止了,嚴嵩陰險的笑着望着大長老:“大長老,我們不是來吵架的,我們是來比試的,相界是一個實力爲尊的世界,這裡歷來的法則,弱者根本就沒有生存下去的資格,即便是這裡血流成河,也沒有什麼不對。我想大長老並不希望這裡血流成河吧。”
“血流成河。”大長老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芒:“即使真的有這一天,我相信你也看不到,我更相信,你的血是第一個流乾的,你的眼睛也是第一個失去光芒的。”大長老的話讓嚴嵩的背後生出一道寒氣,從腳底迅速流遍全身。他尷尬的笑了笑掩飾自己眼中的恐懼。
“怎麼?你想打架?”愣頭愣腦的黑風怒喝一聲,他聲音之大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的很清楚,黑風自幼便天不怕地不怕,性格憨厚的很,但正是因爲他憨厚耿直的性格,做什麼事情都一根筋,他的修爲提升的極快,後來遇到了嚴嵩,在嚴嵩的誘惑下當了強盜,當起了強盜首領。
“黑風,你說的話是否可信。如果你們敗了,便不再騷擾我們邊緣區域。”大長老沒有沒有理會黑風的咆哮,再次問道這個問題。
“當然,我黑風說話怎麼會不做數,俺說到做到,只要你們我們輸了絕不會在來這裡。”黑風說話的同時得意的晃了晃自己粗壯的胳膊。
大長老嘆息一聲,的確,黑風雖然憨厚,但他的實力確實是沒話說。這裡的人沒有一人能夠有把握戰勝他,因爲修行一種特殊的法訣——蟒牛勁,一種將內息真氣和肌肉結合在一起的法訣,讓他的身體強悍的讓人受不了,但這種法訣很少有人能修行,而相界肉身最強的金將也是修行這樣的法訣。
“如果俺輸了,不僅不再打擾你們,還保護你們不受其他修行者的騷擾這麼樣?”黑風的話語剛落,嚴嵩眼皮猛的一跳,黑風不高興道:“怎麼,你以爲俺黑風會輸不成?”嚴嵩嘿嘿一笑:“首領怎麼會輸呢?”心裡卻將他罵透了:“蠢貨,這樣的話也能輕易說出來,而且就算我們失手輸了,大不了將這裡的人全都屠殺。雖然說這種可能幾乎不存在。”嚴嵩的眼中閃着陰毒的光芒。就在這時,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一種危險的氣息,慢慢轉頭望去,只見一個暗紅色髮絲的人正望着自己,他的眼上蒙着黑色的布條,臉上還帶着傻笑,嚴嵩鬆了口氣,罵道:“原來是個瞎子。嚇了老子一跳。”他嘀咕聲雖然很小,但依然被夜天聽到了,夜天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這樣的笑容,讓嚴嵩的心中升起了一種警兆,彷彿看着自己的不是人,而是一頭野獸,一頭嗜血的野獸。而自己就是野獸口中的食物。
嚴嵩心虛將自己的眼睛移向別處,低聲罵道:“今天這是見鬼,一個瞎子也這麼囂張。”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時何時,地面掀起了一陣風,被嚇了半死的嚴嵩,連忙走到黑風的身旁,急切道:“怎麼還不快些開始,難不成這裡很歡迎我們?”嚴嵩心中的警兆提醒着自己最好快些離開這裡,此刻,這裡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二長老,你去準備。”大長老看到了正在趕向這裡的盧世亮,走向前去。盧世亮湊到大長老的耳邊,瞟了一眼不遠處的黑風等人,壓低聲音道:“都準備好了,東西也被藏在安全的地方。”大長老點點頭,道:“你去和二長老一起,阻止好下面的比鬥。”盧世亮點點頭,隨即離去。
“圖騰,害怕嗎?”大長老悄悄的走到了夜天的身邊,夜天傻傻一笑:“不怕。大長老這些都是什麼人,他們來這裡做什麼?剛纔我感覺那個叫嚴嵩的人想殺死大家。”
大長老擡起手放在夜天的髮絲上,夜天本能的想躲開,下一刻又突然決定沒有動。大長老撫摸着夜天的髮絲,沒有回答夜天的話,輕聲道:“圖騰,你和我先到比鬥場的首席區。”首席區是比鬥場特殊的觀戰位置,那裡也是大長老的專人位置。
夜天傻傻的一笑,哦的一聲,跟在大長老的身後,比鬥場早已進入了一種緊張的氛圍,偌大的比鬥場被一分爲二,雙方各佔一區,而大長老的首席區便是雙方中心的一條線上。
雙方的準備都已經完畢,大長老悠長的聲音傳來:“這次的比鬥,我不限制想要參戰人,只要是邊緣區域的人,只要他想參戰,我都不會阻止。而且,我也不會強制你們認輸,只要你們還想繼續戰鬥。”
大長老的話讓邊緣區域的人瞪大了眼睛,大家都屏息等待着大長老下面的話,以前,大長老不允許修爲地獄月相的人蔘戰,而且一旦己方的人出現危險,大長老便會讓他們認輸,這樣不至失去性命。
雙方的比鬥,規則很簡單,幾乎可以說沒有規則,任何人出戰都可以,只要將對手打敗即可,但雙方几乎是不死不休,直到一方的人全都戰敗,比鬥便結束。
“我相信大家的決心,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樣的。拿出你們的本色來,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們的潛力,告訴大家,我們是最強的。”大長老沉重的聲音流動在每一個邊緣區域的修行者耳中。
邊緣區域的修行者氣勢頓變,頃刻間仿如變成了另一個人,齊齊吼道:“我們會用鮮血來證明一切。”
大長老強顏一笑,身邊的夜天奇怪的看着大長老,問道:“大長老,爲什麼你的聲音充滿了哀傷?”大長老無奈的嘆息一聲:“今天將會有很多人死去,很多。”
“爲什麼?”夜天不解的看着大長老,大長老搖搖頭,嚴肅的盯着夜天道:“你會明白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明白的。”大長老的眼神飄向遠處,似乎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輕輕道:“圖騰,你知道圖騰是什麼意思嗎?圖騰又代表着什麼嗎?”
“那不是我的名字嗎?”夜天疑惑的皺起了眉。
“圖騰,是一種象徵,一種信仰,那是一種意志的體現,並不是什麼都可以稱爲圖騰的。”大長老看向夜天,繼續道:“凡是稱爲圖騰的人,都是不凡的人,有人說:人再強,能強過命嗎?但我要說,圖騰可以,圖騰豈是區區的命可以禁錮的,沒有人能夠禁錮圖騰,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阻擋圖騰,圖騰是可以洞穿黑暗封閉的氣息,綻放自己的光芒。”大長老停下了看着夜天,淡淡一笑:“圖騰,可不是一個名字這麼簡單。”
夜天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大長老的眼中流動着傷痛,低聲問道:“圖騰,你喜歡這裡嗎?”夜天點點頭:“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這裡就是我的家,我喜歡這裡的一切。”夜天傻傻的笑了。
“人,都是有過去的,你也一樣,只是它暫時潛伏在某個地方,終有一日,它會再度出現的。”大長老看着夜天,平靜的說道。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空中灑過一震血雨,一名邊緣區域的修行者滿身是血,身體如同斷線的紙鳶,重重的跌在地上,地面殷紅一片,他身體抽搐了兩下,眼神望向大長老的方向,滿足的一笑,他的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痛苦,有的只是愧疚,似乎在爲自己的失敗而愧疚,漸漸的,他眼睛的神色消失了,頭部垂了下來。
夜天看着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臉色頓死冷了下來,沉聲道:“大長老,他死了。”大長老面色哀傷的點點頭:“我說過,今天會死很多人,很多。但你看到他眼神了嗎?那是不屈,那是掙扎,那是在同命運抗爭,他走的很滿足。也很不甘。”
就在這時,有一個修行者被血水染紅,無力的倒在地上,夜天忍不住站起身來,大長老拍了拍夜天的肩膀,好奇的問道:“你要做什麼?”夜天面色一愣,他還真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看到這樣的場景,看到一個個和善的“家人”倒在自己的面前,熱血頓時上涌,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胸前炸開,他的心中很壓抑,也有種說不出的憤怒。
“我。”夜天呆在那裡,迷惘的看着大長老,卻看到大長老哀傷的一笑,那裡有一種夜天無法理解的目光。只聽大長老淡淡的說道:“坐下,等你知道爲什麼要站起來,在站起來也不遲。”
夜天又機械的坐下,只是他的心中更加的壓抑,耳邊傳來大長老傷痛的聲音:“你會明白的。”夜天慢慢的轉頭望向大長老,只見大長老的眼角掛着晶瑩的淚珠,看着大長老流着淚的笑容,夜天感覺很不舒服,似乎心中有一種憤怒正在滋生。
夜天再次將目光轉向比鬥場,片刻的時間,已連續死去數人,大長老始終坐在那裡,他的臉上一直掛着笑容,但這樣的笑容讓邊緣區域的人心不由自主的痛了起來。
夜天看到再次上場的是盧世亮,他的對手修爲比他高一個境界,盧世亮剛衝到比鬥場,便使出自己的全力,毫不保留的攻擊對手,然而,雙方力量相差甚遠,盧世亮的攻擊被對方輕易的破去,隨後重重的一掌擊在盧世亮的胸前,他的胸膛當即塌下下去,所有人都知道盧世亮的胸骨被對方擊碎,一條命去了大半。
他顫抖着站起身來,鮮血一滴滴的從他的胸膛低下,身體搖晃了記下,終於使自己沒有倒下,他回頭看了大長老一眼,悽慘的一笑,怒吼一聲,衝向了對手,鮮血拋灑在空中,盧世亮的身體倒飛出去,落在了夜天的腳下,夜天急忙將他抱在懷裡,盧世亮口中流着血,看着夜天,艱難的用手抓住夜天的衣裳,用盡全身最後的力量說道:“保,保,保護大家,答應我,一,一定要保護大家,答應…我?”夜天的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盧世亮的手臂滑落,夜天才叫道:“盧教官,盧教官。”然而,那個經常在自己耳邊說笑的那個盧教官再也不會回答自己,再也不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問道:“圖騰,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休息,我可以給你特權哦。”
夜天慢慢的低下了頭,一種野獸的狂野氣息在夜天的體內復甦,卻奇怪的沒有爆發出來。黑色的眼帶被滾熱的浸溼,夜天就這樣靜靜的看着盧世亮的身體,慢慢的站起來。
大長老看着沉默的夜天,問道:“你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站起來了嗎?”夜天放下盧世亮的屍體,沒有說話,只是這樣望着比鬥場正在進行的一場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