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泰陽城。
“風乾物燥,小心火燭!”更夫的號子聲陣陣迴盪在黑幕籠罩的泰陽城下。
如果不是城中點點的火光,這座城市幾乎就像是死去了一樣,濃墨一般揮散不去的黑霧讓這座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痛浩劫的城市看起來死氣沉沉。
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可城市裡面依舊是家家戴孝,門門掛幡。
太子在浩劫過去後迅速統計了泰陽城的傷亡,這座人口有十萬左右的城市在一次浩劫中直接死亡人數接近五分之一,有兩萬人左右喪命,負傷重病,嗷嗷慘叫着等待死神擁抱的更是多達三萬餘人。
整座城市因此喪失了一半的人口數量,其中戰死數量爲一萬人左右,被疫病摧毀的人數達到了傷亡數量的百分之八十。
雖然隨着絕無疾的死去,狂暴的疫病擴散感染力急劇下降,染病的人們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一半人口的損失讓整座城市卻陷入了極度的悲傷與癱瘓之中。
太子在的時候,他還可以依靠他強大無比的威信與行政手腕強行推動官吏來對破敗不堪的城市進行治理。
可當太子因爲四皇子在京城發起攻擊,太子不得不離開泰陽城時,整座泰陽城頓時失去了主心骨。
百姓們最痛恨的太守李天“戴罪立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職位上,這個消息讓整個泰陽噤若寒蟬!
官員們害怕李天因爲他們當時的倒戈出賣而秋後算賬,百姓們更怕李天因爲他們的背叛而瘋狂報復。
而太守李天也很恐懼,他害怕自己再次觸怒太子而失去官位,那樣他就真的徹底萬劫不復!
在官復原職後,李天很是茫然了好一陣,他本來就是個草包飯桶,太守一職是花錢買來的,賄賂的成本都還沒有撈回本呢就碰到這事兒,他若是稍微有點頭腦和手腕,都不會幹出之前那樣喪心病狂蠢笨如豬的事情來。
這樣的人,又哪裡會治理一城之地?
想來想去,李天不敢信任那些自己倒臺後紛紛落井下石的同僚們,他無奈之下只好把之前的師爺又找了回來,中年師爺很不幸,身患疫病已經死去,季晨倒是活蹦亂跳,活得好好的,很有一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架勢。
“邸報十九日晨,大朝會過後,吏部左侍郎裴仁貴在彈劾中辭去官職,由原台州太守千山月調京繼任……”
在太守府邸的書房中,李天瞪大了眼睛聽着季晨給他念着邸報,當他聽到這一條時頓時驚恐色變:“這如何是好?太子殿下爲何連左侍郎都保不住?”
他的官可是在左侍郎裴仁貴的手裡買的,現在裴仁貴因爲四皇子一黨官員的猛烈彈劾已然下臺,這是否意味着要開始清洗他們這一脈的官員?
而且裴仁貴被彈劾下臺,這可是一個極爲震撼官場的政治風向標。
裴仁貴身爲太子身邊的心腹五人衆之一,雖然官職並不是非常高,但他前途無量,一直是太子一系官員的旗手人物,他如果倒臺,那意味着太子羽翼下的官員沒有一個是安全的!
而且,這也意味着皇帝對於太子的所作所爲隱隱已經有些不滿,否則不會在他被刺殺之後做出默許裴仁貴辭官的舉動來。
季晨擡起頭來,微微一笑的說道:“老大人大可放心,這一場風波應該就到此爲止了。”
太守李天眨巴着芝麻大的小眼睛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麼說法?”
季晨侃侃而談道:“裴仁貴下臺這是太子殿下棄車保帥的做法,而且裴仁貴只是下臺,並未追究他的罪責,而且他被調任翰林院侍講學士,並未遠離神京重地,這也算是太子對他的保護,未來東山再起指日可待。”
可在太守李天看來,調到翰林院侍講學士那個鬼地方就意味着被流放了,這種苦寒得連一丁點油水都沒有的地方有甚麼活頭?
李天苦着臉,說道:“那我呢?真的不會被追究麼?”
季晨道:“老大人若是能爲太子分憂解難,則必定高枕無憂!”
李天精神一震,道:“哦?該如何爲太子分憂解難?”
季晨道:“自然是忠於太子,急太子之所急,憂太子之所憂!”
李天立刻翻身跪下,朝着神京的方向磕頭道:“本人忠於太子,肝腦塗地,絕無二心!”說着,他擡起頭,眼巴巴的看着季晨,道:“該如何做?還望師爺指點迷津,本官日後必定重謝!”
季晨眼中飛快的流露出一絲不屑,但他很快隱藏了起來,道:“老大人只需要想想,殿下眼下最希望看到的是什麼,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什麼?”
李天滿臉茫然,如墜八百里雲霧,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
季晨眼中的鄙夷之色越發濃重,他低着頭,語氣恭敬的說道:“太子此時最希望看到的是泰陽的事情不再能煩擾到他,最怕看到的是泰陽城的事情再一次擴散成爲四皇子攻擊他的把柄呀!所以,老大人只需要將泰陽管理得井井有條,便足以爲太子分憂,便足以戴罪立功了!”
李天大喜過望,連忙起身朝着季晨深深一揖道:“本官駑鈍,那還有勞師爺了!”
季晨微笑着點了點頭,還了一禮,道:“小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兩人又說了會話,季晨這才起身告辭,李天依依不捨的拉着季晨的手將他送到了門口這才離去。
但季晨卻沒有絲毫太守禮下於人的感動,他早就看透了眼前這個蠢笨如豬,性情涼薄自私的太守,之前他的同僚師爺感染疫病,李天卻對他毫不過問,哪怕知道對方死了以後,連一個銅板的葬禮費都沒出過,待之如敝履。
這讓季晨自然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
“可是,眼下不替這個蠢豬做事情,哪裡又是自己出頭的地方呢?”季晨站在空蕩蕩黑漆漆的街道上,他茫然無助,心中燃燒着一團烈火,卻不知道燒向何處。
而就在這時,泰陽城遠處的黑暗夜幕中突然間響起一陣淒厲的慘叫聲,緊接着城東一角便沸騰了起來。
“妖怪,有妖怪!”
即便隔得老遠,季晨都聽得清清楚楚。
對於剛剛遭受浩劫的泰陽城又再一次遇到妖怪襲擊,那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打頭風,禍不單行啊!
可是,季晨心中卻突然一動,他猛然間意識到:他出頭的機會來了!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