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生如鴻毛死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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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站住!你們兩個小崽子,給老子站住!!”在離賽場不遠的街道上,三個人影正在快速飛奔着。

前面跑着的是兩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脖子手腳到處能看見傷痕的小孩子,他們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大,是神京街頭巷角隨處可見的小乞兒。

他們大多是父母棄養的孩子,他們因爲父母承擔不起贍養的費用,以及沉重的苛捐雜稅,因此慘遭遺棄,有些幸運兒活下來後便從小在街頭流浪長大,然後被生存在神京最底層的大小幫派所收養,最終淪爲乞丐、小偷、幫閒,甚至是拐賣婦女孩童的幫兇。

當然,其中還有一部分是這些幫派拐賣偷盜而來的孩子,有些賣不出去,便索性有些弄成殘疾讓他們上街賣慘乞討,有些機靈的則培養成爲幫會份子,每週定期要向幫會上繳份額,完不成便要遭受毒打。

這些都是沉澱在這個繁華強盛帝國下最黑暗最邪惡的角落,即便是烈日當空也無法照耀到這些陰冷偏僻的地方。

正因爲如此殘酷的剝削使得這些孩子們爲了弄錢不惜鋌而走險,如此盛大的天下第一斗法大會自然也便是他們的目標。

只不過他們不敢去偷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老爺,於是只敢將主意打到那些“幫閒”和“夥計”以及“馬伕”的身上。

在他們身後追趕他們,大聲罵罵咧咧的正是給李乘風賣戰報的那名矮個幫閒,他跑動時將腰間穿着的銅錢串子給跑斷了,一時間上千枚銅錢嘩啦四散,引起周圍人一陣哄搶。

矮個幫閒是個從小窮怕了的人,雖然接了李乘風的一錠銀子,卻依舊不捨這四散的銅錢,他瘋狂的四處追討,在盯上這兩名各自搶了一大把銅錢的小乞兒後,矮個幫閒便立刻追上去逼這兩個小乞兒把錢還給自己。

可有着巨大生存壓力的小乞兒又哪裡肯將搶到手的錢再交出去,三人一追二逃,一路便衝出賽場。

眼見三人追逃出了兩條街,追趕的矮個幫閒見這兩個小雜毛居然跑得如此之快,幾次眼見要抓住的時候都是一低頭一躲閃便躲了過去,滑溜得簡直像泥鰍一樣。

矮個幫閒跑得氣喘吁吁,咬牙切齒的嘶喊道:“我認得你們!!坡腳三,臭石頭!你們跑不了的!!”

這兩個孩子一個從小被賊頭打斷過一條腿,因此走路有些高低腳,另外一個則是被人撿到時是一個棄嬰,被父母扔在下水溝裡面,身旁除了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便再無一物。

那個高低腳跑步速度卻一點也不慢的孩子扭頭大喊道:“矮腳毛,你這個鐵公雞,這點錢借咱們小爺用用又如何了!江湖兒女有通財之誼,你爹孃沒教過你麼!”

這個叫矮腳毛的矮個幫閒氣得七竅生煙:“你們兩個兔崽子,別讓咱逮着了,否則,定教你們脫一層皮!!”

兩個小賊跑到一處十字路口時,兩人一聲不吭,極有默契的各自分頭逃向兩頭巷弄,一時間矮腳毛左右爲難,不知道是追左邊這個還是追右邊那個。

矮腳毛稍微猶豫了一下,一咬牙,朝着高低腳追了過去,他這麼一猶豫,高低腳便已經甩開他十幾米遠,矮腳毛破口大罵:“小兔崽子瘸腿還跑挺快!”

這個高低腳的小賊飛快帶着矮腳毛繞過一個街道,眼見矮腳毛已經追到近前時,他猛的往旁邊巷弄裡面一鑽,鑽進了一條又黑又窄的巷弄衚衕之中,矮腳毛此時已經追急了眼,追不追得回錢還在其次,這口氣無論如何也要出了!

可當他追到衚衕口剛要拐彎時,拐角處卻突然砸來一棒,結結實實的打在毫無防備的矮腳毛腦門上,一下將他砸翻在地。

矮腳毛仰頭便倒,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他掙扎着爬起來,使勁搖晃着腦袋向前看時,卻見兩個小毛賊此時已經聚在了一起,快步向衚衕深處逃去。

這時候矮腳毛也明白過來,這定然是分開岔路逃走的那個孩子繞路到了此處埋伏於他,讓他中了這一棒!

矮腳毛心中怒極,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他使勁搖晃着腦袋,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可追出去幾步,便忽然間聽見這兩個小賊傳來一聲尖叫,矮腳毛大喜,心中暗道:終日做賊,今兒終於遭了報應了吧!哼,讓你們兩個小雜種偷大爺我的血汗錢!

矮腳毛一手捂着傷口處的血,鮮血從他指縫中滲透了出來他也毫無察覺,只是踉踉蹌蹌的朝着拐角處而去,當他來到拐角處時,頭暈目眩的他下意識扶住了牆角,然後身子往外面一探。

這一探,矮腳毛便看見了這輩子最恐怖的一個畫面。

他自認爲從小在幫會中廝混長大,見多了各種私刑,更見過那些毫無人性的賊頭砍下孩子的手腳,挑斷他們的腳筋,打斷他們的骨頭,讓他們變成殘疾的可怕場面。

可是,這一切都比不上他眼前看到的情形。

這兩個孩子一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的仰頭看着眼前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金髮男子,另外一個孩子身子漂浮在空中,他四肢顫抖,渾身掙扎着卻絲毫不能動彈,在這個禁法男子身後站着一個容貌極其漂亮的男子,一眼看去,矮腳毛便認出這兩個男子是誰。

這不是別人,正是在李乘風身邊的那個跟班修士!

而坐在輪椅上的正是今日拿下十連勝的傀真人!

這個容貌極其漂亮的男子眼神空洞的手握着輪椅的手柄,像一個機械玩偶,一動不動,而坐在輪椅上的傀真人則一隻手微微擡着,另外一隻手朝着面前高低腳的孩子伸出了手,他隔空輕輕撫摸了一下,高低腳的臉龐肌膚血肉便微微凹陷下去一個手掌印,彷彿傀真人切實撫摸到了他的面孔。

傀真人微笑道:“今天,是你們的幸運日。”

傀真人五指微微一收,高低腳立刻尖聲慘叫了起來,可是他的尖叫聲剛到喉嚨口,便見傀真人手指在嘴邊輕輕搖了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高低腳的聲音便被堵在了喉嚨裡面,他渾身顫抖着,從頭頂處開始裂開一道縫隙,鮮血似泉水一般涌了出來,他整個人的皮膚都開始完整的脫落下來,彷彿蛻皮脫衣一般,只兩個彈指的功夫,高低腳便在劇烈瘋狂的顫抖中完成了“蛻皮”,一張完整的人皮便從他腳踝處跌落下來,只剩下一個血淋淋的肉人凌空漂浮在空中,鮮血如雨,血聚成河!

另外一個孩子被嚇得傻了,他手腳並用的扭頭想要逃走,可是他剛跑出去兩步便被傀真人用手一指給定在了原地。

矮腳毛不敢再看,立刻收回腦袋,他雙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子幾乎蜷縮成一團,在旁邊的巷弄中傳來一陣陣淅淅瀝瀝的嘩啦水聲,如果不知情的人聽了,還會以爲是有人在潑水,可是矮腳毛卻知道,這是另外一個孩子又被當場剝皮後,鮮血噴涌灑在地上的聲音……

沒過多久,街道上的水滴聲消失了,一陣咕嚕嚕的輪椅推動聲傳來,漸行漸遠,等到聲音徹底消失後,矮腳毛這才大着膽子,含着眼淚顫抖着向外伸頭看了一眼。

可街道上什麼也沒有,沒有那兩張人皮,沒有那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沒有那兩個可怕的修士,更沒有那一片如小河一般的鮮血。

這一切都彷彿只是他的幻覺,那兩個孩子,他們沒有姓,也沒有氏,生時沒人在意他們的降世,死時也彷彿從來沒有來到過這個世上。

他們如同一片鴻毛輕飄飄的來到這個世界,又彷彿一陣青煙,轉瞬即逝的消散在這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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