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大齊天啓八年,天微宮!
大星官趙楚齊仰着頭,呆呆的看着天空的異象,神震撼。
漫天飛雪的天空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無比的口子,裂口中五顏六的光彩在扭動着,旋轉着,它們不斷的向中間匯聚,似乎下一秒鐘就要沉陷下來。
大星官身後的御官童子也傻傻的看着天空那道如同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無比傷口的縫隙,癡癡的說了一句:“師父,天……要塌了麼?”
“天……塌不下來!”
大星官聲音發顫,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九重天一定發生了極爲驚人的大事,否則必無此象!
大星官聲音剛落,忽然間,嗡的一聲響,如同億萬黃鐘大呂同時鳴響,撕裂開的天隙之中變成了一股濃郁凝重的暗紅,當中一道紅流光從天而降,這道流光遠在極遠的天邊,卻真切彷彿近在眼前。
大星官趙楚齊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天空異象,呆若木雞。
緊接着,天空又是一陣劇烈的鳴響,裂隙之中再一次變幻成深橙,當中墜下一道橙流光,如果說之前的一聲鳴響驚動了地面正在熟睡的百姓們,第二聲鳴響則是將他們一個個震得跪了下去,朝着天空磕頭不止,一個個驚恐高呼。
一時間,大齊的京城內家家戶戶的門口,無論是豪門大院還是街頭小巷,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磕頭搗蒜的百姓們,他們惶恐得不知所措。
又是一次天空異象的爆發,轟隆一聲巨響,驚醒了一名垂垂待斃的餓殍,他趴在高牆後院下,苦苦等待着裡面會有僕人將剩飯剩菜傾倒出來,好讓他能靠着這些殘羹冷炙存活下去。但他並沒有等來這一刻,等來的卻是這令人驚駭的天變異象!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氣,這個即將餓死的男人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衣衫襤褸,胸前肋骨嶙峋,根根暴突,如同風雪中搖擺的殘枝。
“蒼天已死!”
即將餓死的男人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吼,緊接着一道令人睜目如盲的深綠強光照亮大地,在他身後牆角處是被掩蓋在飛雪中的屍骸,他們延綿成一條長線,順着高門大院的牆角一路延伸。
而在高牆的另外一側則是穿着厚重皮草的富豪人家在錦羅綢緞的僕從簇擁下來到後院之中,對着天空的異象磕頭高呼:“天降祥瑞!”
彷彿聽到了高院中的聲音,即將餓死的男人再一次發出憤怒的怒吼聲!
“蒼天已死!!”
那些牆角處倖存的奄奄一息的餓殍們彷彿聽到了這憤怒的怒吼聲,他們掙扎着爬了起來,高舉雙手,朝着天空的異象歇斯底里的咆哮着:“蒼天已死!!!”
這些人憤怒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條雄壯的怒流,奔騰滾蕩的沿着街道席捲而去,但緊接着天空又是一聲巨響,這個聲響瞬間吞沒了這片怒吼聲。一隊金甲煌煌的御林衛隊沿途而來,他們用手中武器的長柄毆打着這些嘶嚎的餓殍們,將他們紛紛打翻在地,再也不起,他們便如同這雄奇異象中翻滾的雪花,落在地上後,很快便沒了動靜。
也不會有人去關注這些倒在路邊的生命,在世人的眼中,天空逐漸變幻,一次又一次的響起震耳欲聾的鳴響聲,一道又一道的流光從天而降。
“七次……八次……九次……”大星官擡頭看着,他呢喃着“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師父!!”
一個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一名御星童子撲到他跟前,驚慌道:“師父,接天台有異象出現!”
大星官心中一緊,立刻一卷袖袍急匆匆的朝着接天台而去。
大星官老當益壯,一路飛奔,他衝到高聳入雲的接天台下,一眼看去,便見接天台巨大的方尖碑石柱上流光閃動,這些流光如同流淌的七彩流水不斷從上而下匯聚到臺下的接天石上,然後緩緩凝聚成幾個大字“天帝降旨:星君叛亂,逃入凡塵,尋此轉世,得而誅之!”
大星官臉一變,立刻扭頭看向遠遠的天邊,那道七彩流光依舊映照天空。
就在大星官急匆匆扭頭要將這個驚天消息報於大齊皇帝,卻見天空又是一聲炸響,天隙之中一道金光直直的打在了皇庭後宮之中,緊接着接天石上又緩緩凝聚出幾個字:轉世天仙,靜待時機,功業大成,誅殺叛仙!
大星官臉凝重,緩緩說道:“腥風血雨,從天而降啊!”他扶了扶頭頂的冠帽,正道:“通報一聲,我要進宮稟報聖上!”
隨着大星官進宮面聖,皇城四九門轟然洞開,一頂八擡大轎從城西迅速擡向城中,過了一陣,十幾騎快馬插着加急令箭,從皇城門飛奔而出,然後迅速向四面八方奔騎而去。
……
西北豐城,洗月派,李家。
“用力,再用力一點!”
穩婆滿頭大汗的扶着謝氏的雙腿,她擡起頭來,朝着謝氏大聲喊着。
謝氏汗出如漿,臉煞白,她急促而用力的呼吸着,胸前一起一伏,她一咬牙,發出沉悶的嘶喊。
穩婆緊張萬分,她知道這次生產,謝氏已經堅持了一個時辰了,這已經是極其可怕的預兆,若是再拖一會兒,必定是母子雙亡的難產慘劇!
穩婆見謝氏嘴脣龜裂,口角白沫濃稠,她道:“快,快,快給夫人喝杯熱參茶!補補力氣!”
一旁的兩名侍女,一人端着茶盤,一人端着痰盂,其中端着茶盤的立刻上前,謝氏哆嗦着喝了一口熱茶,她深吸了一口氣,正要用力,忽然間一陣強風颳來,窗外七彩流光從天而降,一時間室內光華四射,強風盈室,衆人下意識緊閉雙眼。
他們正驚惶無計之時,忽聽一陣嬰兒啼哭聲傳來,穩婆連忙一看,大喜過望將已經鑽出半個身子的嬰兒拖了出來,她手腳利落的剪斷了臍帶,做好了包紮,然後小心的用綢布裹住孩子的身子。
這陣強光和強風來的快,去的也快,謝氏睜眼時,便已經察覺到腹中已空,她鬆了一口氣,虛弱的笑了笑:“男孩還是女孩?”
穩婆笑道:“恭喜夫人,是個公子!”
旁邊的奴婢歡喜的大聲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生了個公子!”
話音未落,大門咣噹一聲被人撞開,一個華服大漢衝了進來,一臉虯髯,他狂喜道:“夫人生了?我兒呢?我兒呢!”說着,他目光一掃,一手奪過,抱在懷中,哈哈大笑道:“我兒生得就是像我!哈哈哈,我有兒子啦,我們李家有後啦!”說罷,他狂喜衝出門去。
一時間,房內諸人盡皆呆若木雞,謝氏呆呆的看着跟前的穩婆和她懷中抱着的嬰兒,吃吃道:“老爺……抱着什麼出去了?”
一旁懷中已空的丫鬟吃吃道:“好像……是個痰盂。”
謝氏:“……”
衆人面面相覷,盡皆無語,房屋內一時安靜極了,只聽見門外一個粗豪的男人聲音逢人便大聲誇耀:“看看,看看,這是我兒子!怎麼樣,像我麼?”
衆人只聽見外面一陣哈哈大笑,謝氏捂着臉,痛苦不堪的*了一聲:“快,快收拾東西!”
一旁的丫鬟怯怯道:“夫人,這是爲何?”
謝氏痛苦道:“這裡不能呆了!我們李家丟不起這個人!”
……
兩輛馬車吱吱呀呀的從西北豐城東門而出,漸漸的城牆上高懸的“戰”字大旗逐漸遠去,謝氏抱着懷中的嬰兒,滿臉慈愛的喂着奶,一旁車廂中的丫鬟有些哀慼的嘆道:“夫人,真的就要離開了嗎?”
謝氏不以爲然道:“反正早有這個打算了。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我們李家好歹也曾經是第一門派,怎可受人如此口舌?”
這丫鬟有些不以爲然,但她也沒表現出來,只是百無聊賴的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她只見遠處一騎高頭大馬飛奔而來,騎士背上插着火紅令箭,翎羽獵獵飛舞,正是八百里加急!
丫鬟跟謝氏都好奇的看着這一騎飛奔掠過車隊,衝向城門,這人嗓門極大,在大門口便怒吼了一聲:“封城,封城!”
城門士兵怒道:“什麼人,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竟敢封城!?”
這騎士拿出一塊令牌,高聲道:“上諭!凡異光降臨之城,當日降生之嬰孩,全家老小,無論貴賤,無分男女,一律誅殺!”
這一句話如同雷霆霹靂,一下把馬車內的主婢二人嚇得臉慘白,渾身發抖,只有毫不知情的嬰孩兒趴在謝氏雪白的胸脯前用力吸吮着奶液,漆黑髮亮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天真無邪的看着臉煞白的謝氏!
也幸虧李大老爺喝醉了酒在車後睡覺,否則此時他叫嚷起來,李家便有滅門之禍!
謝氏顫抖着伸出手,拍了拍車壁,聲音顫抖道:“別停,快走!”
車伕聲音也微微發顫:“夫人,去哪兒?”
謝氏道:“越遠越好!快走!!”
馬車車伕駕的一聲,馬車加快了速度,過了一會兒,城門越來越遠,車內的主僕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丫鬟拍着胸口,剛要說話,卻見謝氏瞪了她一眼,道:“今日之事,你若是想活,便一個字也不能透露!明白嗎!”
丫鬟連忙點頭,噤若寒蟬。
車內氣氛一時間緊張無比,丫鬟如坐鍼氈,過了一會兒,她找了個話頭,湊上來笑道:“夫人,還未給公子取名呢?”
按理名字要由老爺來取,但李家上下都知道老爺習武走火入魔,整天神志不清,家中真正能說得上話的,只有這位操持內外的夫人謝氏。
謝氏愛憐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柔聲道:“我兒出生時天降異象,乘風而來,便叫他……李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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