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心思轉動頗快,這亂世之人,最重何事?一是安危溫飽,二是親情。趙都統骨頭硬,待吾徐徐誘之。遂出言道:“趙都統,你我本無冤無仇,何必見生死相向?”
那都統聽得話中有話,不由一愣。只聽對面的少年繼續說道:“五人一伍,十人一隊,百人一行,千人一旌。千人設大都統。即便是小都統,也可領五百人。捷天,你先與趙都統鬆綁。”
捷天聞言,心中不願,扭捏不前。黑夜暗忖,自身一夥紀律全無,得找個時間細細規劃一番。思罷,親自上前,解了捆縛的樹藤。
趙都統面色有異,朝黑夜一拱手,也不稱謝。
其言語道:“趙某心中有愧,少俠可直言。”
黑夜聞言點頭,詢問曰:“趙都統,爾等正規出身,行此便宜之事,必有因由。常人言,丈夫在世,功名爲重。都統功名加身,可有不如意?”
趙都統聞言嘆氣,黑夜見狀,心中微動。
又見那都統應道:“不瞞少俠,趙某確實尷尬。”當下便粗略地道出領地與軍營中齷蹉之事。黑夜聽得不斷點頭,陪其一同傷神。
話了,黑夜卻突然問及範青萍:“統領可認得青萍書生?”
“可是書生劍,範青萍。”趙統領接話。
“正是。”黑夜道。
“略有耳聞,”趙統領略微思索,便繼續道來,“坊間傳言,範青萍善惡分明,好仗義執言。曾獲罪於南鄭領主,遂漂泊於江湖。使得一手快劍,素有‘書生劍無蹤,青萍不留痕’一說。子爵大人曾遣門客招攬,未嘗如願。”
黑夜聽得真切,心中對那青萍書生頗有期待。思慮至此,便暗中吩咐菜飯,遣清月諸人前來。隨後,又問及梅掌櫃及王師爺由來。
趙一彪不敢隱瞞,據實陳述:“梅掌櫃非此間人士,應是東方來人。‘往來居’是其產業,時常暗施蒙汗藥,劫取不義之財。王師爺是子爵大人門下食客,武力羸弱,但謀略甚佳。若不是師爺穿針搭線,趙某也不會參與其中。”
黑夜又問,“子爵何人,有何權勢?”都統應答:“子爵名爲盧安仁,六十有五。其女富貴,得大公恩寵。因此封地六十里,蔭三千戶,可蓄兵甲一千。”
黑夜疑惑得解,此地應是盧安仁子爵領地。趙都統與短命的王師爺乃其手下,二人勾結梅掌櫃,圖謀過客錢財,不料卻碰上了硬釘子。只是其心中仍有疑慮:“趙都統,你應子爵麾下重將,武力爲何如此不濟?”
那趙一彪面露不甘,憤然道:“遭人排擠,趙某可忍。手段下作,斷難承受。昔日曾誤食毒藥,以至氣功流失。武力十不存一,落難至今。吾心中已有猜測,奈何尋不見證據。如今雖延續都統之名,實則統領兵士不足二百人,勉勝百夫長。若非妻小遭人把控,早已投奔他處,另覓前程。”
黑夜暗忖,這趙統領值得謀劃,正欲出言相商。卻不料那統領突然說道:“少俠,吾觀你胸中有氣象,舉止有度,應是富貴之人。趙一彪不才,行軍打仗略有謀略。若少俠能應下一彪些許條件,趙某願舉部跟隨少俠。”
“哦,”黑夜驚喜萬分,“且講。”
趙一彪應道:“一彪妻小落入賊人之手,望少俠搭救。一彪身中劇毒,久不能愈。可恨那齷蹉之人,吾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望少俠能應允趙某手刃仇敵。至於劇毒之軀能否搭救,全憑少俠思想,趙某絕無怨言。”
黑夜心中震動,卻是爲何?這明明是隱藏任務觸發,收服趙一彪必須完成兩個主要條件,以及一個次要條件。這送上門的好事,當然先接下再說,於是趕緊出言應對:“好,趙統領。這三個條件,黑夜全部接下,望一彪兄勿要食言。”
“諾!”趙一彪應道。
恰好此時,清月等人已至。黑夜扶過趙一彪,一同上前接迎。衆人匯合後不識趙一彪,不由詫異。黑夜連忙出言解釋:“這是趙統領,先前與吾等有所誤會。如今冰釋前嫌,一同入夥。”
其餘人等只是好奇,唯獨範青萍吃驚不小。黑夜見得此景,出言詢問:“青萍兄,可有疑慮?”
青萍聞言,徑直向趙統領開口道:“這位仁兄,可是盧安仁治下趙統領。”
“區區不才,正是在下。”趙一彪應答。
範青萍疑慮更甚,轉向黑夜:“敢問少俠,入夥所謂何事?”
話語剛落,瞥見黑夜面色不善,利刃出鞘。清平書生意識到此言不妥,連忙解釋道:“少俠勿慌,青萍絕無刺探之意。亂世兵荒,朝夕不保。若無打算,遲早喪命。吾雖有名譽,只爲求得生存。小生與諸位相識日短,卻是真心結交。”
黑夜示意衆人勿要輕動,與青萍溝通道:“青萍,不是爲兄有意隱瞞,而是此事事關重大,確實不便泄露。我觀兄臺有意與我等同行,可是有所打算?”
青萍不敢怠慢,連忙應道:“青萍自詡武力出衆,先前見到諸位在客棧中出手。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青萍心中仰慕,願自降身份,入得門戶。若少俠不棄,青萍亦可以師徒之禮待之。”
“青萍兄嚴重了,”黑夜露出一臉苦笑,“吾等都是山中野路子,未成系統,如何能委屈青萍兄!想來青萍兄冠以書生之名,習武之心卻如此迫切,必有故事。可能透與吾等知曉?以便爲兄決斷。”
範青萍聽聞,一臉凝重,似有顧慮。但旋即猛一咬牙,正聲道:“青萍乃亡國之後,先父曾貴爲大公。十數年前,強敵上門。對方僅憑百人,就屠盡數萬士兵,搶入王宮之內,殺戮一空。青萍得巧僕隱藏,吞服閉氣丸,藏於密室沉鐵箱中,這才躲過一劫。青萍醒來後,從密道逃出。得知吾國青丘,已經滅國。家人俱亡,唯獨吾一人倖免。”
範青萍提及此處,已是泣不成聲。衆人沉默,心思沉重。
青萍掩面道:“吾本名楊兢,落難之後,觀河塘浮萍起落有感,遂改名範青萍。可恨至今連仇人是誰,都無從得知。青萍努力學藝,可憐以一敵十都頗爲艱難,遠不及賊人身手。先前見少俠豢養異獸,武力驚人,只覺前途有望,妄想跟隨。”
黑夜連忙勸慰青萍,又向衆人道:“青萍今日一番言語,切莫泄露。吾欲收留青萍,需掩藏禍端。”衆人心中同情,均點頭稱是。黑夜又朝範青萍道:“青萍,師徒之事莫要再談。但吾決意收汝入夥,共成大事。關於武力一事,雖頭緒甚亂,但提升至百人斬,千人敵,亦是有望。”
青萍聞言激動,止住哭泣。向黑夜恭敬一禮,出言道:“少俠,若能成全青萍,青萍願效犬馬之勞。”
“青萍兄言重,”黑夜打斷範青萍言語,“如此一來,吾等計劃也不必隱瞞。”遂將佔山爲王,勢力割據設想緩緩道出。不同於雀山諸人,趙一彪頻頻點頭,而範青萍卻是連連叫好。可見亂世之中,山賊職業,確實頗有前途。
黑夜叫過趙一彪,承諾必將其妻小救出。卻未吩咐清月先與其療傷,而是議論如何招降其氅下兵馬。趙一彪決意跟隨,急於表功。稱所轄兵士雖少,但卻願意跟隨,並道出緣由。
那盧安仁子爵本是下賤之人,憑女而貴。自女兒嫁與大公作妃之後,周遭領主不敢妄動兵車。子爵平時對那軍隊事物不甚上心,兼得謀士、軍官多以親屬充當,耳根疲軟。
趙統領脾氣耿直,不爲其所喜。兵權也一削再削,如今統領了不足兩行兵士,僅略高於百夫長。那軍需官更是可恨,三番兩次扣軍餉。趙一彪一再上訴,未有迴應。麾下兵士怨言頗多,但仍願跟隨趙一彪的,多爲可信之人。
黑夜吩咐青萍同趙一彪一起行動,憑藉青萍武力,對付子爵安插在軍隊中的監軍與耳目。而清月等人則準備至梅掌櫃莊園內搜刮財物,以備軍資。
“梅掌櫃何在?”黑夜朝霍克發問。霍克不答,這貨將姓梅的丟在地上,卻忘了看管。衆人連忙搜尋,卻是失了蹤影。
甚是麻煩!
“清月,”黑夜嚴肅道,“你辨明梅掌櫃逃走時在植被上留下的痕跡,帶領菜飯、肉餅、及迷蹤,負責追蹤抓捕。見機行事,可直接撲殺。”
“嗯,”清月應道,與一衆靈獸起身。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黑夜連忙吩咐趙一彪:“趙統領,你妻女方位何在,我遣捷天先行探查,你倆先交接。”
“諾”兩人齊聲應道,立刻商量具體細節,不提。
黑夜又向霍克吩咐道:“霍克,你負責搜索地洞及莊園密室,搜刮財物及糧食。運至此處,以待出發。”
“知道了,”霍克甕聲甕氣地應道,進入地洞。
方小昕一直候於角落,黑夜又命其原地駐守。見到捷天與趙一彪交接完畢,連忙差走捷天,又叫來青萍叮囑道:“務必儘快整合兵士,打理兵器。若是梅掌櫃消息走漏,必有惡戰。”
範青萍與趙一彪應過,兩人起身出發。黑夜心中激動,卻依然有些慌亂。眼下形勢大好,但藏有隱患,一個不慎,必遭覆滅。
心中惦記着那方【震山印】,便隨着霍克進了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