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嘆聲中,張木根話鋒一轉,不管怎麼說,作爲張家子弟也要簡單瞭解一點張家的現狀,現任族長張長亭,是爺爺一輩的人物,具體的說是爺爺的胞弟,頗有手腕,而且心狠手辣,言語中,張志強能聽出來張木根語氣裡的恨意綿綿,他一下子就聯想到爺爺暴亡的事情。
與父親同輩的根子輩人物有一兩百號,一小半都在南遷的宗族中,基本是張氏宗族的核心骨幹,其餘的都散落在各地,甚至國外也有,他們並非都是散兵遊勇,或鄉野平民等泛泛之輩,其中不乏有財勢、權勢強大者,理論上都接受宗族族長的領導。
下一輩的志字輩,人就多的數不勝數了,除此之外,有很多也已經在各行各業嶄露頭角,此外,張家還擁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歷史悠久,幾乎與張家同生同存,他們最早從仝圖的親衛演化而來,也有着同樣的使命,極難招惹,而且只受族長指派,所以,張家不是一般的大家族。
“離開了鄉里,你的翅膀算是長硬了,天高海闊任你馳騁,但有一點必須牢記,不與宗親往來,不去伏牛鎮,更不能參與宗族事物,這算是我對你的忠告,做到這一點,可保平安。”張木根仰望藍天,有無數的話堵在心頭,但能對兒子說的也就這些。
而當時的張志強並不能理解,印象中的父親一直軟弱無能,做事也上不了檯面,不是猶豫不決,就是偷偷摸摸,至少不像傳說中的爺爺那樣轟轟烈烈,這一脈的敗落與父親的這種性格有着很大的關係,他不能認同,再加上即將走入軍營的熱血豪情,他打心底對父親的這番話不屑一顧,含糊的應承了一聲,扭頭邊走。
“等等,把這個帶上。”張木根一把拉住了兒子,取出一個由銀色鏈子串起來的暗褐色佛牌,“保個平安,如果紀律不允許,就貼身放好。”
張志強其實很反感如此婆婆媽媽,但張木根這也算是極爲罕有的親情一面,他遲疑片刻,總算賣了父親一個面子,胡亂抓在手上轉身離去。
但是張志強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個小小的、非木非金的佛牌卻改變了他的命運,那要等到四年以後,在那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在那註定必死的結局中,居然有人認出了這塊佛牌,就是李天畤所說的那個騙了所有人的老頭。
而此時的李天畤正被幾個壯漢擡出去掩埋,他們並沒有察覺到蛇皮袋內的‘屍體’正在發生變化,‘屍體’的胸口有一枝半弧形的菩提枝葉顯現,正綻放着灼灼光芒,七片葉子雖然只有四片放出光彩,也足以奪人眼球,但可能是蛇皮袋太厚,也可能是幾個人只爲匆匆完成任務,無暇他顧,總之,李天畤被囫圇倒進了被挖好的土坑裡。
葉子的光芒散去,李天畤已經有了微弱的呼吸,幾個壯漢渾然未覺的揮起鐵鍬瘋狂填土,很快收工,幹這種虧心事還是很怕鬼的,幾個傢伙連土都沒有踩實,隨便撒了些雜草樹枝做僞裝,便匆匆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
隨着車輛遠去,僞裝後的土層開始蠕動,一隻大手從泥土裡伸了出來,緊接着又是一隻大手,李天畤在上演了一出荒野詐屍後終於從土坑裡爬了出來,整個人都十分虛弱,嘴裡、耳朵孔、鼻孔中都是泥土,剛纔一陣瘋狂的喘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土到肚子裡。
也幸虧那些傢伙偷懶,導致土質鬆軟,也沒壓什麼石塊之類的重物,否則他還要遭大罪。
原地躺着緩了很久,李天畤才漸漸恢復了些許氣力,回想之前的情景,他心有餘悸,此次冒險太過投入,真的差點把命給搭進去,而與此相對應的是收穫並不如預期,張志強的疑心病太重,很危險,以後接觸需要更爲小心。
張志強這條線很重要,通過他很可能會搞清楚境外那股邪惡勢力的來頭,究竟與佈道者有關,還是‘天鎮衛’的後人,這些傢伙雖然都源自於大魔頭磐莽,但還是有很大的區別,如果能夠搞明白他們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或許就能知曉與這幫魔物有關的其他事情,比如他們的勢力到底有多大,是否還有其他所謂的同道者,爲禍凡間界的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爲了脫困?或者說生存?
但是再以李天畤的面目去接近張志強顯然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改頭換面,不過那個仿真模擬異能時靈時不靈,頗不靠譜,必須想辦法變通一番。
當然,在此之前,李天畤還需要再回一趟福山,裕興的一幫兄弟自從落入阿豪之手,他還連面兒都沒見着,雖然脅迫張志強確保他們的安全,但不把他們弄出來,李天疇始終不踏實。
阿豪這兩天過的很不好,老闆似乎不待見他了,連個電話也沒打過,一衆兄弟駐紮在福山,下一步該怎麼走也沒有個準譜,但手上沒錢花了,兄弟們要紅包、要吃飯,還要瀟灑,地頭蛇們要好處,而且還養了一幫裕興車行吃閒飯的,搞的他煩躁不堪。
若是‘旭風堂’的一衆好手還在,孫柺子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仗着王霸之氣側漏還能撐撐場面,但這幫人,包括瘋王在內,死的死,躺醫院的躺醫院,可給了這些地頭蛇機會,現在根本不拿阿豪吃勁兒。
阿豪也不敢主動給張志強打電話,害怕讓老闆想起來什麼再被收拾一頓,他左右不是人,脾氣來了只能拿裕興車行的人出氣,隔三差五跑去將祝磊等人挨個揍一頓。
但這樣也不行,昨晚魏大海來了,放了一把火,把半個皇上皇KTV給燒了,車行的人倒是沒被搶走,但把阿豪折騰慘了,幸虧他手腳快,把人給轉移到了孫柺子的‘水天一色’,陳斌的損失很大,又被人家訛了一頓,這下他不得不壯着膽子給張志強電話。
張志強挺不耐煩,但也沒怎麼發火,居然讓他把人留給孫柺子,找機會撤了,阿豪一頭霧水,想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老闆不想玩兒了,讓他甩鍋。
這種事情阿豪雖然在行,但也猶豫不決,老闆和孫柺子有大買賣合作,這麼個甩法,會不會出問題?萬一老闆到時候後悔,這特麼的又是裡外不是人,可這一猶豫,阿豪就沒機會了。
夜裡,孫柺子的‘水天一色’娛樂會所被人偷襲,不但搞出了大動靜,連阿豪也被宰了,還把裕興的人都給救走了,事情自然是都指向了魏大海和耿煥章二人,孫柺子也嚷嚷着誓報此仇。
但他心裡清楚,做事的另有他人,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怎樣一個厲害角色敢獨闖他的地盤,並且非常熟悉‘水天一色’的內部構造,連他藏匿印鈔機和模板的地下室都知道,因爲匆忙,此人的一把火沒燒起來,可卻是對他的嚴重警告,孫柺子想想都不寒而慄。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韻山蔡家園的青皮坡腳下,四五兩摩托車轟鳴而至,從車上跳下來一幫衣衫襤褸之人,他們幾乎人人帶傷,渾身污濁不堪,但一個個精神抖擻,興奮不已,正是剛被解救出來的祝磊等人。
唯獨一位,身穿灰色運動服,卓爾不羣,遠遠的站在一邊不怎麼說話,似乎是在欣賞晨霧中的山景。此人最大的特點便是戴了一副年畫娃娃的面具,看着滑稽,卻又說不出的詭異,他正是李天畤,夜闖‘水天一色’便是他乾的,可沒想到裕興這幫人的狂野超乎他想象,一個不留神,便讓祁寶柱和遊士龍合力將阿豪給拿刀捅死了。
這一瘋狂舉動讓李天畤十分不快,可事已至此,情況危急之下他也暫時無法追究,更熄了燒燬孫柺子地下室的想法,阿豪惡事兒幹多了自然該死,但不是這麼個死法,國有國法,豈容兒戲,裕興這幫人如此行事,遲早還會再蹈覆轍。
原本暫不計劃先來韻山,但出了阿豪這件事,李天畤必須走一趟,見見耿叔,詳細聊一聊,好敲打這幫傢伙,但一個‘外人’的話有多大分量他不清楚,何況還有個無法無天的魏大海,只能盡力而爲。
身邊這些兄弟們興奮的閒聊聲戛然而止,祝磊和彭偉華帶頭,一幫人齊齊衝帶着娃娃面具的李天畤跪倒,感謝援手之恩,這讓李天畤一下子慌亂起來,畢竟在那個世界裡,大家是同甘苦的好兄弟,這一跪如何受得起?
苦勸之下沒用,只好一個個攙扶起來,可一碼歸一碼,大家感激李天畤,但並沒有放鬆警惕,韻山蔡家園可是耿叔的最後藏身地,一個外人,貿然之下,他們是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帶他進去的,可偏偏李天畤就這麼跟來了,搞的老祝幾個頗爲爲難。
李天畤早有準備,拉着祝磊和遊士龍到旁邊,低聲道,“你們回去就說,受米教官之託,李某特意拜訪,如果耿叔肯見,你便找人接我,這樣總行吧?”
祝磊左思右想,覺得沒有大問題,再看遊士龍,老遊更沒問題,於是一幫人藏好摩托車,再次感謝李天畤後登山而去。
自李天畤說出那番話後,祝磊等人對他防備之心大減,原來是耿叔的故人,那就能解釋此人爲何仗義援手、古道熱腸了,否則太奇怪了,但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又讓大家想不通,既然還未見過耿叔,他怎麼知道大傢伙被困在‘水天一色’?
這個問題同樣讓耿叔奇怪,但並不妨礙他急於見面的心情,教官親自派人來,一定是有重要事情,很久沒有聯繫上了,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立刻讓祝磊、彭偉華去接人,他原本要親自去,但大夥死活給攔着,最後魏大海去了,耿叔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