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信徒除了李天畤之外顯然都是狂信者,雖然進來時懂得收斂,尚能自我控制,但在大殿前,尤其是大和尚們離開後,這些人還是忍不住了,一個個偷偷伸頭伸腦,似乎急不可耐的想一睹造物神顯靈的風采,或者幻想被神眷顧之後的種種好處,漸漸的就嗡嗡的小聲議論,繼而騷動起來。
站在李天畤身邊的傢伙恰好是那個滿身肥肉的胖子,前後一通嘰裡咕嚕的熱聊後,顯然興奮勁兒越來越濃,於是很快就注意到了身側這個啞巴,連問幾聲,李天畤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耳朵,表明自己聽不見。
胖子眯着眼睛,表情上有些不可思議,佈道者替造物神遴選堅信者,就是爲了培養新的佈道者,這對每一個信徒來說都是無上的榮光,自然對備選的信衆要求極爲嚴格,那些大和尚們顯然瞎了眼睛,怎麼會選一個聾啞人進來?
李天畤攤開雙手錶明自己也是稀裡糊塗,這就更加引起了胖子的不滿,待要再度追問的時候,一個和尚從正殿側門出來,此人並未在之前的山門外出現過,生的面相醜陋,一聲呵斥後,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一個個翹首期盼,等着和尚訓示,卻不料和尚並不講話,只是揮手示意第一列、第二列的人跟他走,然後又轉身走向那側門。
被挑中的兩列人自然是興高采烈的跟在後面徑直去了,胖子便在第二列,李天畤怕他壞事兒,一跨步也要擠入第二列,卻被胖子身後的一個傢伙給惡狠狠的擋住,自然是不想讓李天畤加隊搶了他的好事兒。
那兩隊人進去後就再也沒了下文,剩下的人原本更爲急切的等待,但好久沒有動靜,便又嗡嗡的議論起來,但很自覺的是,沒有一個人敢四處亂走,說累了乾脆就席地而坐,漸漸的,說話的人也少了,大殿外的院子忽然變得安安靜靜,整個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香氣,就如同所有寺廟那樣的香火味,但李天畤仔細分辨了一下,很古怪。
日頭已經到了中午,李天畤擔心的事兒似乎並沒有發生,終於又有兩名和尚從那側門裡走了出來,不似之前那個和尚一言不發,倆人先後對衆人嘰嘰歪歪的講了一通,大家很快又嗡嗡起來,情緒上顯然頗爲失落,兩個和尚並不理會那麼多,手指伸伸點點的在人堆裡挑出八個人,居然包括了李天畤,隨同他們進側門,其餘的信徒則仍然留在院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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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人排成一列緊隨和尚,李天畤在末尾綴着,心裡隱隱感覺不對勁,這兩個和尚的態度雖然比那個醜和尚要好,但眼神中明顯帶着譏諷和不屑,很是不懷好意的樣子。
側門裡是一個長長的狹窄通道,僅容兩三人並行,前半截有房頂,後半截露天,但香火味卻一下子濃重了許多,那種怪怪的香氣很是刺鼻,與境內寺廟裡的香火味道完全不同,可依然掩飾不住其中夾雜的鹹鹹惺惺的怪味,走廊裡的整體感覺比較陰暗,即便是天井有陽光射入的地方也感覺有股淡淡的陰風。
大約走了數十米,左側有一個敞着的小門,兩個和尚沒有停留,一前一後的步入,大家自然是緊緊跟上。
小門之後豁然開朗,眼前又是一個小院,雖然地方不大,但比較清爽,四周是一叢叢的花草,中間一株粗大挺拔的菩提樹,顯得十分幽靜並富有禪意,正前方和左右兩側都有房舍,以山石搭建,十分簡易,很像是僧人居住的地方。
小院裡的香氣更爲濃郁一些,其間夾雜的腥味也同樣濃厚了許多,李天畤皺起了眉頭,感覺此處並非善地,僧舍哪裡來的這許多香火?這間看似祥瑞、很有意境的院落其實十分邪性和矛盾,難道說妖孽便在此處造物?
和尚讓大家侍立等候,然後進了中間正堂的房門,剛纔的路上,李天畤曾仔細回憶過被麒麟獸搜魂搜到的那個場景,與沿途的景物反覆對比,發覺小宋他們一票人被關押的地方顯然與此處不同,景物、陳設、植株和陽光投射的方向都不對,他們跟着倆和尚是從大殿左側的偏門進入,難道說那個場景恰恰是在右側門?如此說來,中間豈不是隔了一座大雄寶殿,這倒有些辣手了。
正在揣摩、瞎想的時候,兩個和尚又出來了,他們圍繞着連同李天畤在內的八個人前後轉了好幾圈,然後示意前面的四個人先進去,由一名和尚引導,大家眼巴巴的看着這幾人消失在門框內,又同之前大院裡的景象一樣,沒了動靜。
僧舍建的實在粗曠,裡面黑洞洞的,即便是大門敞開着也看不見裡面的景物,而房間的窗戶就更操蛋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紙張糊在窗框上面,風吹日曬,積年老坑,根本都看不出本色,何談透亮。
終於,有一個信徒忍不住問那剩下的和尚,李天畤聽不懂,只能大致瞎猜,可能是問還要等多久?又可能是詢問何時能見到佈道者?反正是頗爲急切。
那和尚聞言微微一笑,便拉着那信徒隨他去了,也是進了正堂的大門,隨着倆人的腳步一前一後消失在黑暗中,李天畤忽然發現那黑暗的不同與特殊,視覺上黑的黏稠,心裡上卻是有一種深陷其中的感覺,雖然與外面的日光也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但總是不真實。
這個結果非但讓李天畤愕然,其他倆人也摸不着頭腦,從他們的表情上看顯然很意外,眼看院落中就剩下三人,大家大眼瞪小眼,忽然一個傢伙試圖靠近正堂的大門看一看,似乎沒看清楚,於是又試着往前走了兩步,堪堪踏上了門檻。
李天畤忽然感覺有一個十分恐怖的東西要從那黑暗中躥出來,於是不加思索,點足踏步,速度快的無與倫比,一探手就揪住了那人的後脖領,而此刻他的眼瞳中分明看見一隻更大的手撲面而來,速度更快,五指一攏,居然抓住了這人的腦袋,呼哧一聲,那個信徒已消失在黑暗中,連喊一聲的機會都沒有,而李天畤急速後退,手裡只抓了一截衣服。
這一變故,短暫的無法形容,剩下的那人只覺得眼睛一花,同伴便消失不見,而李天畤手裡只是莫名其妙的多了半截衣服而已。
兩名和尚忽然慌慌張張從黑暗裡跑了出來,一見面便怒氣衝衝,大聲咒罵,在那個信徒惶恐不安中雙雙將李天畤抓住,不由分說就往房門裡拖,蠻橫無比。
李天畤的腦子裡在激烈的鬥爭,但很快便由對方給拖進了房間,拖進了那古怪的黑暗中,他故意雙腳離地,由倆和尚架着,一進入黑暗,漫天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然後就是陰冷無比的大風,李天畤感覺身體忽然一輕,兩名和尚已經鬆手離開,而他的身體則迅速向下方墜落。
好幾個瞬間,李天畤都試圖想解開被封印的神藏,但統統都忍住了,相比之下,麒麟獸和三眼蛤蟆這兩個妖獸似乎比他更爲沉穩,依然毫無動靜,現在雖然不見得真就暴露了,但這般摔下去,如果沒有神通保命,豈不是要被摔成了肉泥?
生死攸關之際,李天畤竭力睜大了眼睛,試圖在黑暗中找出周圍事物的輪廓,但很遺憾,無論怎樣努力都是徒勞,眼前的景象除了黑色,其他什麼也沒有,又伸出雙手在四周亂抓,也是什麼也沒抓到。
陰風越來越重,身體下降的速度似乎也越來越快,忽然李天畤想到了一種可能,就像無盡的黑暗中忽然閃現出一絲亮光,他立刻閉上雙眼,緊接着用牙齒狠咬舌頭,劇痛之下,一聲怒吼,忽然間耳邊呼呼的風聲沒有了,那種極度陰冷的氣息也驟然消失,再度睜開眼睛時,一片昏黃的光亮,正前方居然有一支火苗搖曳的蠟燭,幻境!
李天畤打量着四周,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周圍居然有六七個人在驚奇的看着他,而且各個表情精彩,驚訝、恐慌、不可思議,還有面帶笑意卻竭力忍住不敢笑的,這是啥狀況?
雖然僥倖勘破了幻境,李天畤敏銳的發現自己又掉進了另外一個陷阱,因爲一眼掃過去,他看見了兩個熟悉的面孔,讓他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又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的李天畤還坐在地上,的樣子很糗,嘴裡面滿是鹹鹹的味道,應該是咬破舌頭後流了不少血,最關鍵的是雙臂還做着四處亂抓的姿勢,這個幻境相當厲害,難道是身份被識破,老妖孽親自出手發動了幻境?爲什麼神藏中的兩個妖獸還那麼沉得住氣?
兩個熟悉的面孔,一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差點叫嚷出聲,另一個被限制了自由,雙眼就那樣直愣愣的看着李天畤,眼神中除了不可思議,還有深深的擔憂,他們一個是小宋,一個是‘鬃鼠’。
旁邊的幾個人也有熟面孔,都是昨晚麒麟獸搜魂老妖孽的‘耳目’後看到的人,他們儘管身材矮小,外形都像當地人,但渾身肌肉,充滿爆發裡,一看就不是好相與之輩。
李天畤的腦袋瓜在飛速的旋轉,此時顯然不能與小宋二人相認,老妖孽或者是那個佈道者正在通過某種手段觀察他、試探他,
這表明對方早已經深度懷疑李天畤,但還沒有最後確定,關鍵的是神藏被封后,天宮中的那一絲神性無影無蹤,連他自己都感應不到,老妖孽自然也探查不到,但這不是好事,誰知道神性會不會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來?以老妖孽極爲強悍的精神力,他稍有一絲不尋常的精神波動都很可能被對方給抓住。
而且他可以不相認,並不代表小宋和‘鬃鼠’做得到,唯今之計,只有硬着頭皮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