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同樣的尖嘯聲來自數公里外的嶽鑫路,這是一家類似於小旅館的民宿,發出叫聲的是張志強,他就暫住在民宿二樓靠南側的屋子裡,確切的說,聲音源自他體內的血妖老魔,這貨突然間狂躁爆發,忍不住嘶嚎,聲音至少穿透一兩裡的範圍,幸虧是大白天,也幸虧周圍住戶不密集,否則真把人嚇的以爲出了大事。
這裡已經是梧桐嶺風景區的北部邊緣,也是SZ市的北郊,再往北五公里,就離開SZ市了。樓下的房東使盡渾身解數哄着哭喊的娃娃,時不時的偷眼瞅一下樓上的動靜,猶豫再三還是沒敢上去詢問。
張志強正躺在牀上痛苦的抱着腦袋,剛纔尖嘯時頭骨幾欲炸裂的感覺讓他控制不住的顫抖,神識里正在與老魔頭激烈爭吵,老魔出乎意料的兇蠻暴虐,把他氣的七竅生煙。
牀旁邊的椅子上還坐着一個人,靜靜的看着在牀上不斷扭曲翻滾的張志強,表情呆滯,沒有絲毫反應,此人的五官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雙目狹長像是斜插在鼻樑兩側,鼻樑偏偏還很短,兩個鼻孔朝天上翻,嘴巴很大,嘴角都快咧到了腮幫子上,滿臉青氣,如此面相,乍見之下,實在令人驚悚。
他叫王相,是一名刑偵人員,隸屬SZ市新港分局刑警隊,臨時抽調到市局專案組,流雲觀圍捕張志強時的參與者,也是血妖老魔分身的宿主之一。
張志強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此人,當時是在一個小區住宅的地下室裡,此物在乾屍堆裡已經開始變身,是一個獅麪人身的怪物,見到這種身形,老魔大吃一驚,此物的大血印心魔經已經修到了第一重天的第四層境界,速度之快,相當罕見,於是神識親自出面降服此物。
老魔留在張志強腦子裡的神識並不是分身,而是其本體神識的一縷精元,繼承老魔的意志和部分記憶,還有極爲強大的精神力,遠超那些分身,老魔頭的一身神通有三分之一都是精神、魂魄方面的法術,這縷精元全部承襲,因而對這些分身有先天的掌控能力,只可惜張志強沒什麼修爲,無法發揮這些法術的強大威力,否則也不會被他忽悠,由着他東躲西藏。
王相被降服後,按照老魔指點,已經變成怪物的外形又很快回復了人樣,但他的腦子貌似不太清楚,除了嗜血,就是呆坐着,對其他方面反應並不敏感,但老魔清楚,這只是表象,此物絕不甘心被管控,既然是自己的分身,那種與生俱來的狂傲和暴虐是不可能改變的,一直服服帖帖和癡呆的樣子只是一種僞裝,這廝才找到宿主幾天便有了這般靈智和修爲,應該是六個分身中最出類拔萃的。
眼下是用人之際,且觀察着,一旦王相露出不好的端倪,老魔便會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除之。但它可以這樣做,別人不可以,剛剛感應到又一個分身殞命,這讓老魔頭狂怒,叫囂着回去,要找那索命的惡徒報仇。
沒法不憤怒,才僅僅三天的時間,老魔的七個分身就去掉了一大半,一個被張志強給滅了,一個失去感應,又兩個在同一天內報銷了,目前只找到了王相,還剩兩個雖然還有感應,但按照這種趨勢也怕是命不久矣,是何方神聖有如此能量?難道這凡世間也有修行高手麼?
張志強自然不會同意,眼看要離開SZ市,他不想再多事,急於找回紫晶玄戒,然後遠赴北方尋找家族的秘密。原來倆個傢伙爲了爭奪控制權就一路爭吵,使出各種忽悠、欺詐與威脅的手段,雙方斗的精疲力盡,最終老魔略讓一步,算是達成了合作協議。
可眼下又產生了分歧,老魔頭堅持把剩餘的兩個分身都找到再離開SZ市,但張志強不同意,帶着一個形同惡鬼的傢伙,一路上已經夠麻煩的了,如果再加上兩個,老魔頭再管控不住的話,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張志強頭痛的把牆壁撞的咚咚山響,眼看着頭破血流,旁邊的王相居然都在呆滯中忍不住嚥了咽口水,老魔這才安靜下來,它已經和張志強成爲一個整體,如果這小娃娃真的把自己給弄死了,老魔頭的這縷神識精元也就完蛋了,精元無法再次尋找宿主是最大的硬傷。
這張家娃兒的倔強與狠辣讓老魔頭也很頭疼,只得退而求其次,不再找另外兩個分身也可以,但必須要去分身殞命的地方去看一看,它有秘法可以還原當時的場景,找出毀滅分身的惡徒。
你讓一步,我也讓一步,張志強哪能真會把自己作賤致死,只是對付這種老魔頭,必須要拿出勢不可擋的氣魄,必須要狠上加狠,否則被其制住就永無翻身之日,老魔的精元只能寄生而無法奪舍他的神識和魂魄,這是張志強根據札記的記載,再加上與老魔無時無刻的爭鬥才領悟出來的,由此他才徹底輕鬆,才能夠有膽略跟老魔一爭高下。
商議決定,晚上去看現場,如果能找到這惡徒自然伺機報復,如果暫時難以找到,等北行之後再尋此人不遲。
李天畤被關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因爲一直被蒙着眼睛,沿途也看不見周圍的景物,所以無法確定具體方位,但按路程估算應該還在SZ市內。
這是一間特種材料構成的小屋,雙層牢門,一層是精鋼鑄就的網格狀柵欄,其後便是厚重的電動門,牆壁的色調灰暗,沒有窗戶,只有一盞封閉的點光源。陳設也相當簡單,一張牀,一個寫字檯,一把椅子,一個坐便器,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按李天畤的理解,這裡應該是臨時關押的處所,他很快就會被轉移,所以他的權宜之計也是相當的短暫。
儘管劉強一再爭取,李天畤的待遇也不怎麼樣,渾身被扒了個精光,還衝了一個涼水澡,之後又被強制換上了一身不知什麼材質的緊身衣,唯一的好處是沒帶刑具,在這個過程中,他有數次衝動要打翻看守逃離此地,但又數次強行忍住。
李天畤覺得有責任把一些事情通過劉強的嘴巴告知上層,不要自欺欺人的把這些怪物當做受病毒感染的變異物種,它們也是一種生靈,甚至比人類更爲古老,來自另一個世界,如果不謹慎對待,後果不堪設想,現在的凡間界或許已經處在很不穩定的狀態中,一些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事物和現象相繼出現,比如紫園、奚老秘境就是某種明證,而張志強所擁有的白玉扳指也不是凡間界應有的東西,教官嘴裡的張家秘密一旦被髮掘,恐怕會弄出一個驚天大事件。
劉強這個人太過複雜,李天畤對其印象越來越差,但除了這傢伙,他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託付和傾訴的人,教官銷聲匿跡了,老肖也夠不着,但肖亞東的表現還是多少給了李天畤一點安慰,下午現場中,老肖和劉強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大吵一架,就差動手了,事實證明,曾經過往的朋友還是有很多靠譜的。
剛蹲進來時,李天畤和劉強曾有幾句簡單的交談,但時機不對,大事情講不透,談不深,劉強便匆匆離開了,李天畤可沒有想法長時間耗下去,最遲今晚他便會離開,他絕五可能再去當什麼小白鼠,儘管身上的寶貝全都被搜走,但李天畤並不覺得離開這裡有什麼困難。
好在劉強答應下午再找機會過來,趁着無人打擾,李天畤便靜心打坐,修爲大進後他還沒有機會仔細體會一番體內的變化,現在練的是什麼神通?到了什麼境界?他一概不知,除了腦子裡浩如繁星的剪影以外,也只能按照問心的說法,姑且認爲自己在慢慢的覺醒中。
可惜呆坐了半天,李天畤始終無法入定,更不要談進入忘我境界,因爲他的潛意識裡一直在警惕着身上的緊身衣,就連小金人也覺得此物有潛在的威脅,但威脅在哪裡,這廝還在拼命的尋找,尚不得而知。
現在李天畤體會到了小金人的作用,對四樣寶物的感應甚至超過了他本身,它們都還沒有遠離此處,但時間長了可就不好說,尤其那個銀絲牢籠的氣息最弱,也不知道那個‘大蚯蚓’現在是個什麼狀態,李天畤甚至冒出了惡趣味,若是被研究人員拿着手術刀切下來一段放在顯微鏡下觀察,那可有樂子看了,哎呦,不對,那個牢籠他們恐怕根本打不開。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厚重的房門被打開,劉強如約而來,但旁邊還跟着一位,正是下午在樓上指揮抓捕李天畤的黑衣男子郭玉喜。
一個人也罷,兩個人也好,李天畤都無所謂,向劉強要了一支香菸,便自顧自的搬了塑料椅子坐在精鋼柵欄邊上。
劉強二人就那麼站着,顯然並不打算長談,李天畤把他所看到和認知的一些東西告知對方,當然,其中必有刪減,關於紫園,關於他自己的變化,甚至關於流雲觀的事情,很多他都絕口不談,但是沒有隱瞞奚老秘境,建議有關部門小心去查證,至於能不能查出來點什麼,他也不知道。
再有,李天畤反覆提醒和警告,至少還有三個怪物藏匿於市區之中,大家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必須儘快肅清,否則會造成更多無辜人員的死傷;最後,張志強玉扳指裡面的古怪,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研究人員決不能破壞性的拆解,以免釀成大禍。
“對於你剛纔的擔心,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相關部門已經有了相對嚴密的方案,正在全力緝拿,在這裡也要向你表示感謝。”劉強沉着臉沒說話,郭玉喜卻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