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十分多鐘,一輛金盃麪包停在了旅館樓下,掛的是地方牌照,車窗除了前擋玻璃以外,均是統一的深茶色玻璃,從外面很難看到裡面。
自車上下來兩名男子,一名中年人,身體粗壯結實,還有一個相對年輕點,體型和相貌都普普通通,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旅館,在接待臺前說了兩句話,然後徑直上了二樓。
陶猛他們住的房間在219室,上了樓梯左拐,一直要走到走廊盡頭,從樓上窗戶觀察,這倆人可能就是要等的同行,但這個時候一定要格外警惕,二人對視一眼,趁着對方行進的空擋,陶猛簡單查了下身上的武器,並坐在了安永祥的身側,劉勇志則反覆通過臨街的窗戶,仔細查看了旅館周圍的情況,但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敲門聲響起,劉勇志示意做好防範萬一的準備,然後拉開了房門。
“你好,請問哪位是陶同志?”站在門口正是那名中年男子,一身灰色的中山裝,面色紅潤,相貌堂堂,正面像看上去更年輕些,就是有一點點謝頂。
“你是?”
“剛纔咱們通過電話的,保山市局溫峰。”對方說着話,掏出證件晃了一下。
“來的這麼快,請進,請進。”劉勇志不再懷疑,連忙側身讓人進屋,此時,陶猛也站了起來,“我是九處外勤,陶猛,二位辛苦。”
“啊呦,失敬失敬,看我這眼神。”中年男子打了個哈哈,錯把劉勇志當成了陶猛,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連忙介紹,“這位是我的搭檔,季學軍。”
四人又簡單客氣了一番,溫峰二人不約而同的都注意到了縮在角落中的安永祥,這人面色灰敗,但一雙眼睛卻是賊亮,剛纔咕嚕嚕的亂轉,看二人注意他後,立刻又把目光縮了回去。
“時間緊急,不如現在就出發?”陶猛自然是急着回去,而且押解安永祥,最怕節外生枝。
“沒問題,大老遠的,初次見面,本來應該請你們吃個便飯的。”溫峰十分客氣。
“還有機會,這次實在情況特殊。”
“行,那就不囉嗦了。車子就在樓下,我們負責把二位送到昆河,那邊有省廳的同志幫忙訂票,安排你們登機,等會把信息發過去,我給你的是省廳李祥和的號碼。”溫峰說着話,拿出手機飛快的操作了一下,陶猛立刻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感謝,我們現在出發。”
一行五人,魚貫出了旅館,溫峰和劉勇志在前,陶猛押着安永祥在中間,這傢伙被銬着手銬,陶猛給他搭了件衣服做掩飾,防止不必要的麻煩,季學軍在最後。
金盃車裡除了一名司機,並無其他人,滿員十一座的空間夠大,陶猛押着安永祥坐在第一排的雙排座上,爲了便於觀察前方情況,季學軍有意無意的坐在了他們後面,溫峰陪着劉勇志,一前一後的坐在另外一側。
“老顧,出發,辛苦啊!”溫峰吩咐一句,咣噹拉上了車門。
“好嘞,坐穩當了。”老顧挺樂觀,回頭衝大家一笑,不慌不忙的發動車子,麪包車從小街緩緩駛出,上了縣城的大馬路,這纔開始加速,一看就是個很有經驗的老司機。
“從縣裡到昆河只有一小段高速,大部分都要走省道,所以時間長一些,如果一路不停,最少也要六個小時。”溫峰主動介紹行程,“所以,路上抓緊時間休息,沒辦法,滇南的交通設施還相對落後。”
“不要緊,這樣已經很好了,就是一路給你們添麻煩了。”陶猛客氣。
“談什麼麻煩,都是爲了工作。我們每隔兩個小時停下來休息一下,省道上雖然不像高速公路有服務區,但每隔一段,也有飯館商店,下一站就一起吃個飯,吃飽喝足好趕路嘛。”溫峰在熱情介紹中,再次發出了邀請,十足的熱心腸。
“太給你添麻煩了。”陶猛不置可否,但也不能總不給人家面子,所以回答的含含糊糊。
劉勇志自從出了旅館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他斜靠在座位上,看上去像在假寐,實際上在警惕着周圍的一切,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這一路上會危機四伏,不是瞎猜,而是多年做外勤工作積累下來的經驗和感覺,他相信陶猛會跟他有同樣的感覺。
被調到‘巡遊者’剛剛滿兩年,劉勇志和陶猛最對脾氣,經常一起出任務,二人也算老搭檔,一直配合的非常好,很有契合度,說起調到‘巡遊者’,這還要追溯到數年前李天畤的滇南之行,那次的任務,‘巡遊者’遭受重創,郭耀武犧牲,袁華變成了不人鬼不鬼。
當時的運氣也不好,教官因爲李天畤的事兒受了牽連,沉迷了一段時間,但他仍然竭盡所能的保住了這個組,並找機會物色優秀的外勤人員補充和調整‘巡遊者’,立志重新打造一個無往不利的優秀外勤組,劉勇志就是在這個背景下被教官看中的,他來自西山省,實際上是和申英傑來了個對調。
劉勇志自然也聽說過這個組的過往,還聽說過曾經有一個十分厲害的‘影子成員’,後來銷聲匿跡了,每一個老組員都對‘影子成員’的事情忌諱莫深,但許文應該知道的更多,否則也不會不經意間透露了這次行動,似乎又跟這個失蹤已久的‘影子成員’有莫大的關係。
“我記得,三年前還是四年前,我們也配合過一次九處的行動,當時在外圍,不過弄的很緊張,整整三天三夜沒閤眼。”枯燥的行車中,溫峰似乎很無聊,從兜裡摸出香菸分別遞給陶猛和劉勇志。
陶猛沒煙癮,但不反對抽兩口,人家熱情,自然也要適當的給面子,所以接了點上,劉勇志婉拒了,他平時也抽菸,但執行任務時很少抽,尤其這種情況下,他更不會抽。
溫峰也不勉強,把那根香菸直接扔給了後面的季學軍,這個年輕人上車以來也沒說過話,而且坐在陶猛身後,讓劉勇志總感覺有點彆扭,季學軍點着煙,扭頭看向窗外,不聲不響的抽着,一點也沒有年輕人特有的那種朝氣和活躍感,這是劉勇志第二個感覺彆扭的地方。
“要說遭這個罪無所謂,能有事兒做也行啊,誰知道第四天就讓我們回單位了,說是任務完成了,你說說這是什麼事兒?”溫峰繼續他的嘮叨,似乎對那次的突發任務很有意見。
陶猛聽出來了,溫峰說的恐怕就是那次‘巡遊者’集體到滇南執行‘木器廠怪案’的那一次,這對於很多成員來說都是不願意去揭的舊傷疤,表面上完成了任務,但誰都知道是‘影子成員’最後力挽狂瀾,否則結果還不知道會怎麼樣,而且折損了手足一般的兄弟,讓大家很久都沒緩過勁兒來。
儘管不願意聽,但陶猛也沒有打斷對方,太過生硬不好。
“你當時在不在九處?那次行動很奇怪,後來也鬧的很大,我聽說直屬特事科都來人了。”沒想到溫峰嘮叨起來沒完沒了,居然直接就問上了,過去了那麼久,這個人居然還有如此的好奇心,也實在是服氣了。
“我當時在執行任務。”陶猛含糊含糊的回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但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在溫峰聽來就特別的生硬和見外了:我正在執行任務,你別老是問東問西好不好?
溫峰尷尬的笑笑,終於關上了他的話匣子,狠狠吸了幾口剩下的半截煙,然後開了窗戶把菸屁股給扔外邊了。
車內再度安靜下來,陶猛也熄了菸頭,掏出手機,將自己、劉勇志和安永祥三人的身份信息發給了省廳的李祥和,沒有多久,就收到了對方回覆的信息,三張機票已經訂好,是晚上八點鐘從昆河飛SZ市的直航。
想了想,陶猛又發了一條信息給教官,講明已經得到同行的幫助,又簡要說明了一下行程,順利的話將在晚上十點半到達SZ市。發出去後很久,並沒有得到教官的回覆,陶猛也沒在意,教官趕到粵東後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估計是忙的沒工夫看。
車子在有節奏的顛簸,溫峰居然把頭一勾,打起了瞌睡,季學軍則是一會兒望向窗外,一會兒又扭頭看看前方,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這也更加引起了劉勇志對他的關注,司機老顧倒是精神抖擻,車子開的四平八穩。
不知不覺的開了一個多小時,儘管滇南一段省道的路況不好,但往來車輛並不稠密,所以碰不到東部沿海動不動就大堵車的局面,所以走到現在都很順利,這時候老顧扭頭嚷了一嗓子,“前面就是新店,大夥兒要不要歇一下?”
溫峰一下子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前後看看,然後衝陶猛道,“肚子餓了吧?就前面新店,有幾家不錯的館子,吃飽喝足,歇一歇?”
陶猛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下劉勇志,見對方沒啥意見,於是點點頭,“那就暫時歇一下,讓幾位跟着我們受累,真不好意思。”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老整那麼客氣幹嘛?”溫峰埋怨,一扭頭衝老顧喊道,“就新店了,停在滇南春菜館門口。”
“好嘞!”老顧應了一聲,彷彿心情都愉快了很多,腳下微微轟着油門,連口哨都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