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相逢,自然是歡欣激動,但只聊了幾句,李天疇和祝磊便按萘不住焦急,詢問起耿叔等人的下落。
“他們是最先走的,包括老顧,我讓寶柱跟着,應該沒啥問題。”海禿子撓撓光頭,“明天下午就差不多到了。”
雖然不清楚海叔說的是什麼地方,但李天疇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只是稍感禿子的神態有些不對,但也沒有功夫多想。眼下最要緊的是人妖的傷勢,如果不及時救治會有生命危險。
這種危機時刻,海禿子也不再理會耿叔的什麼規矩,立刻讓媳婦帶着兩個小夥子到村裡的熟人家借個門板來,把人擡到穩妥的地方治傷要緊。
讓李天疇欣慰的是除了顧大夫跟隨耿叔之外,其他幾名大夫都已安排在村子裡居住,人妖應該可以撿回一條命,否則從這山溝裡把人擡出去再找醫院,恐怕在半路上就嚥氣了。
緊接着禿子又安排大家清理現場和掩埋屍體,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粗的不能再粗,但此時處理起這些事情倒也不含糊。
大家忙忙碌碌,李天疇卻被海禿子叫到了一邊,“走,陪叔上山。”
“老屋麼?”李天疇向山腰一指,大家都習慣管那個家叫老屋,他也跟着如此稱呼。
“嗯。麻痹的,好端端一個家又不成家了。”禿子搖搖頭把獵槍往肩上一扛,又往地上猛啐一口,邁步先行。
李天疇緊隨其後,並不言語,他知道海禿子有話要說。
“你和小祝是怎麼知道阿豪要來的?”
“教官臨時告訴我的,很緊急。”
“這老梆子對你挺不錯。”海禿子呵呵一笑,“不過也幸虧他幫這個忙,否則麻煩大了。”
李天疇明白海叔的意思,儘管山裡沒有通訊信號,但一定有和外界信息中轉的方法,就算是半人力的也比沒有強。如此看來,當時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緊張,幸虧提前獲知消息,否則真要被阿豪包了餃子。到那時,他和祝磊等人回來看到的景象可能會完全不同。
“叔……”李天疇猶豫着,“看見阿偉了嗎?”
“哎,見着了。我見有人把他挪到牀上,就知道是自己人來了。”海叔難得的長嘆一聲,“一會兒咱倆送送他吧。”
二人沉默的走了一段,海禿子突然慢下了腳步,低聲道,“叔說句話,你心裡要有數。”
李天疇很詫異,第一次見到海禿子會跟人咬耳朵,如此不尋常,說明事情重大而又隱晦。
“山裡有內鬼。”海禿子說着還左右扭扭頭,“還有,叔也就這兩天能幫幫你,兩天後我要去找我大哥了,以後全憑你小子自己折騰。哼哼……好自爲之。”
李天疇並沒有太過吃驚,內鬼的事情看來是明確了的,但並未查清楚是誰,否則按禿子的性格早就將其剝皮抽筋了。另外,禿子如果真能陪着耿叔去治病,那自己會放心很多,只是這副重擔瞬間就壓在肩頭,他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叔,我會謹慎。至於大家的事兒,天疇定竭盡所能。”望着海禿子銅鈴般的大眼珠子,李天疇心底的豪氣也被激發出來,沒有膽怯和推讓,一句簡單的話已表明了態度。
沒想到海禿子點點頭,又馬上搖搖頭,“決心可以,但氣勢不夠,看命吧。”
禿子的評價倒是和耿叔有幾分相似,看來自己還需要錘鍊,沒有一股子霸氣,別說做事兒,就連服衆都辦不到。
二人已不知不覺的來到了山腰的小路,李天疇突然想到了那兩幫人,“叔,孫柺子和阿豪這兩夥人怎麼樣了?”
“孫柺子徹底完蛋了,他本人和我打了個照面後就再也沒見着,估計死了個球的了。麻痹的最可恨的是阿豪,這個王八蛋趁火打劫,是專門來割韭菜的。”海禿子說到這裡,氣不打一處來。
李天疇一愣,“難道阿豪不是和孫柺子合謀來對付咱們的麼?”
“幾把,阿豪能和孫柺子聯合?這傻逼就是個牲口,他是來要他命的。當然,包括把咱們一塊兒收拾嘍。想他媽兩邊通吃。我日他個媽!”海禿子越說越激動,到後來粗話連篇。
李天疇漠然,阿豪這般陰險和心狠手辣多半是張志強的指使。還有那個讓人頭疼的旭風堂,也與張志強聯繫密切,此人和耿叔勢不兩立,是目前最需要提防的。自己接手後的重點之一也就在此,否則衆人的生存環境恐怕會更加艱難和險惡。
兩人在院中隨意的翻看,心情都很壓抑,也都默不作聲,誰也沒有再提議去耿叔的那間屋子裡看阿偉。晃了兩圈之後,海禿子有點倦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會兒幹活,媽的,後半夜沒時間睡了。”
李天疇也十分疲倦,坐在了禿子身邊。
“我看到了一個人。”海禿子仰望天空,“這王八恐怕就是張志強,夠狠。”
“他也來了?”李天疇十分吃驚。
“不清楚,我以前沒見過,但這回感覺應該是他。這傢伙比其他人猛多了,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麼狼狽。”海禿子似乎還心有餘悸。
“我也碰到旭風堂的人了,那個瘋王也在。”李天疇想起了那個自殺的“毒蛇”,仍然感到心裡不舒服。
“麻痹的,牛鬼蛇神都來了,草擬媽的,能奈我何?”禿子破口大罵,看來他和張志強的遭遇十分的不愉快,或者說是吃了虧的。
“這幫子人呢?”
“哈哈,被老子騙到山溝裡去了,明天早上之前我量他們也轉不出來。”海禿子大笑,終於得意起來。
李天疇暗自發笑,沒想到這個大光頭也有如此率真的一面。
“這個老屋挺不錯的,以後用不用你自己拿主意。”海禿子在身上摸了半天,找出半包香菸,兩人各自點上後,禿子又道:“只是血腥味濃了,而且也暴露了,挺他媽划不來的。”
李天疇聽得出來海禿子對這裡的眷戀,以前挪地方跑路,就像家常便飯一般,海叔從未如此感慨過,看來這個蔡家園與他和耿叔的的淵源着實不淺。
“老屋還是留着,以後咱們會回來的。”李天疇心頭一熱,動情的話脫口而出。
海禿子望着李天疇不語,臉上全是黑炭,也看不出表情來,但他心裡着實高興,如果以後還能有命養幾天老,這個地方是他最希望的歸宿。
大夥陸續上山回到老屋,只有海叔媳婦留在了山下村子裡。每個人都累的夠嗆,就地坐了下來圍成了一圈。聽聞人妖已經在接受治療,李天疇和海叔也就放心了。
“大家就歇十分鐘,還要幹活,在天亮前都要清理乾淨。”海禿子吩咐了一句,就地躺到了。
終於,在太陽尚未升起的清晨,大夥將阿偉擡到了旁邊那座小山的墓葬之地。之前,小六和小田已經在這裡下葬了。
埋土的時候,張文一聲不吭,而良子卻已哭的死去活來。
但這對阿偉來說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日出東方,霞光萬丈。黑夜裡那種種陰鬱、頹廢、傷感悲憫,又或是血腥、恐懼及種種污穢,統統都土崩瓦解,煙消雲散。新的一天開始了。
上午的時候,彭偉華和蠶豆趕回了山裡的老屋,帶回了不少消息,而且爲大夥找到了新的安身之所。兩人風塵僕僕,都是黑眼圈,想來一夜未閤眼。
劉昊嚴格按照祝磊的提議辦事,先到孫柺子西郊的家裡放了一把火,然後很意外的得到了蠶豆的幫助,偷了那麼一點點東西。但卻是孫柺子最爲重要的物件。
水天一色成爲了空殼,沒人去動它,就連阿豪派來的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人了。反而是沈鳴放的那家夜總會打得最爲熱鬧,陳斌親自帶人來的。雙方數十人的羣毆,持續了半個多鐘頭,基本上把夜總會給毀了。警方抓了不少人,意外的是陳斌再次逃脫。
但衆人最爲關心的是耿叔等人是否已經安全到達還沒有任何消息,大家合計了一番,如果中午之後還沒有消息,就需要下山打探了。李天疇主動請纓,因爲他還有一件事要做,所以正好一塊兒辦。
海禿子想了片刻,決定還是由李天疇和祝磊兩人下山分頭打探,並約定,如果在第二天早晨還沒有回來,便要到新的地址去匯合,畢竟山上已經不是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