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頭雙目精光爆射,然而教官只是微微一愣,然後緩步離開了帳篷。
“你在試探米甲?”
“對。”
“你懷疑他什麼?”
“除了謝長運,你身邊還有哪些內鬼。”
“這聽起來很滑稽。”
“我也這麼認爲。”
“有什麼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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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畤搖頭,剛纔他突然扔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若是教官選擇留下來或者裝沒聽見信步離開,都不能排除有嫌疑,偏偏他的反應十分正常,一愣之後離開,多數人都是這種反應。
“你我神識交流。”
“正有此意。”
兩人微微一笑,只有話說到這一步才能表明他們互相信任並且毫無間隙,互相放開神識,對任何陌生的一方都是危險的,而李天畤的修爲要遠高於董老頭,對方尚且毫無保留,足見坦誠。
約莫七八分鐘後,李天畤走出了帳篷,很多人都等候在外面,連教官和顧長風也沒有真的離去,衆多的修行者在隨性兩位道長的帶領下,一部分圍住李天畤,而隨性乾脆衝進了帳篷,隨即便傳來董老頭的呵斥聲,衆人都很尷尬,李天畤則微微一笑,信步走到教官身邊。
“教官,很久沒有聊聊了。”
“嗯,你忙,我也忙。”
“其實總能擠出時間的。”
教官遞給李天疇一支香菸,並不在意他是嫌疑人、副總指揮,擬或是域外的什麼真神,就像還在以前的福山基地,或者帝都的集訓基地一樣,老師與學生間很隨意的態度。
李天畤詫異的接過香菸,感覺教官在一瞬間的氣質全變了,絕非剛纔在帳篷裡他腦子裡梳理過的那樣。
“不錯,但總有距離了。”教官直言,一如既往。
李天畤反而不知道怎麼接話,悶頭點着香菸,這玩意兒很久沒碰過了,味道和感覺居然還都不錯。
“是我疏忽了,英子怎麼樣?”
“我讓她回地方了,在那裡安穩的待着,什麼工作不是幹?沒必要摻和到這麼兇險的環境中。”
“有道理,袁華呢?”
“臭小子非要回來,我沒同意,讓他回福山基地,幹文職工作。”教官不住搖頭,“之前聽到陶猛犧牲的消息,這小子急了,剛纔還在電話裡跟我擡槓,我把他臭罵一頓。”
李天畤的面色一僵,教官講話的語氣真的把他帶到了曾經在‘巡遊者’的時候,很多往事如畫片一般涌出,飛快的翻動,他甚至都想到了第一次與袁華見面的場景,由此又聯想到裕興的種種過往,一瞬間仿若無數日夜滑過,令人不勝唏噓。
“很久沒見武放了。”
“這小子家裡有事,老董給他放假了。”教官笑了,“你找我聊天就像在翻回憶錄,指揮部內的流言對你很不利,我能理解你的壓力,太難,不妨就歇一歇,真想知道他們的情況,直接找他們聊更好。”
“那麼教官,您信這些流言麼?”
“不信,我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學生。”教官的面容嚴肅起來。
李天畤的心裡很古怪,不似那般簡單的感動,而是一種極複雜、說不出來的滋味。
“馬上開會了,有空再聊。”教官扔了菸頭,拍了拍李天畤的肩膀,招呼旁邊的顧長風一同進了董老頭的帳篷,老顧自始至終就在一旁,甚至能聽到二人的談話,可一向咋咋呼呼的他,居然安靜的像個小學生,非但沒有插嘴,甚至都沒多看他們兩眼。
隨性從帳篷裡出來後,向身邊人吩咐了幾句,聚集的特戰隊員們散開了,該開會的骨幹們也都進了帳篷,那麼個小地方擠了十幾號人,卻沒人再理會李天畤。
董老頭應該是在裡面衝隨性大發了脾氣,李天畤嫌疑人的身份被壓到了最低限度,但四周的敵意並沒有明顯的變化,他也無意多做逗留,溜達着離開營地,沒人攔他,但也同樣沒人理他。
彎彎曲曲的山間小路上,李天畤的身形緩緩消失,施展踏風逐雲的身法有助於他節省體能,安安靜靜的療傷,也有利於他趕路,只是耗費的精神力相當之巨。
與教官的一番談話,看似拉家常,正事兒一句沒提,但更像雙方之間的試探,這讓李天畤的心裡十分古怪,表面看教官自始至終都沒怎麼改變,卻給他一種怎麼也看不透的感覺,而且事先他想好的很多話,最終都沒有說出口,比如,耿叔的身世,耿叔還有一名兄長,失蹤以後究竟有沒有下落?爲什麼失蹤?
李天畤記得他不止一次的曾向董老頭提及過自己在修羅秘境的險遇,重點說明了他看到了另一張耿煥章的面孔,那是大修羅神,第一次的時候教官也在場,當時他的反應很奇怪,吃驚中帶着興意闌珊的味道。
現在想想,這種反應並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普通凡生的臉上,因爲教官再厲害也是凡人,既是凡人,便很難了解域外世界的東西,那就更會不清楚修羅界和大修羅神了,所以,這種反應並不正常。
而董老頭當時的反應就不一樣了,很自然,除了吃驚以外,便是刨根問底,後來還專門調查了耿叔的情況,形成了一個秘密檔案,但並沒有及時轉交李天畤。
再之後,血族的事情爆發,同時出現了肖衍達、沈文裕這樣的隱藏在凡生社會要害部門的異界神魔,造成了重大破壞,所以爲吸取教訓,秘密清查工作被迅速列爲重重之重,這條戰線,李天畤沒有參與,也沒機會參與。
而現在,這份檔案已經交給了李天畤,不僅是這份,董老頭還將很多秘密調查後的檔案交給了他,這次來見面,表面上很是尷尬和無厘頭,甚至因爲嫌疑人的身份會徹底翻臉,卻意義重大,董老頭對李天畤的情感特殊,稍微敏感的人都能注意到,但到底特殊到什麼程度,雲裡霧裡,這是最佳效果。
凡是特戰隊的,都知道境內出現了三道空間裂隙,但與血族荒原之戰後,李天畤推測還有第四處,血族那麼多高階祭司不可能全部藏在凡生社會裡,應該有通道從域外降臨,而肖衍達冒着暴露的風險在地宮裂隙召喚刀客,沈文裕又在流雲觀搞事,其實是一箭雙鵰,掩人耳目之舉。
這個推測,李天畤只與董老頭私下交換了意見,現在,這件事也有了眉目,武放也不是家中有事請假,而是隨一名修行者去了那個秘密地方,已經動身三天了,按時間看應該到了目的地,不久前才發回平安的信息。
但李天畤此行的目的地卻不是那處疑似第四處裂隙的秘密地點,而是位於中原繁華省份的洛山,他沒想到鍾三浦和休道人的宗門就坐落於洛山深處,能傳承這麼久沒有斷了香火,的確有獨到之處。
洛山很大,但外圍已經開發的差不多了,多爲旅遊區和度假村,往大山深處便是著名的鳳洛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而青陽劍宗卻坐落在大山的更深處,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十分綿長,迂迴盤旋在幾座山巒之間,有好幾處已經毀於山洪和泥石流,徒步幾乎根本無法走完全程。
終於,在一座不起眼的山腰處,有座極爲破敗的小小道觀,山門都塌了一半,連牌匾的字跡都看不出來,但李天畤知道這裡便是青陽觀,山門雖然很糟糕,卻是一座大陣的入口,只有進了這個入口,纔算真正進了青陽劍宗。
恐怕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裡,唯有這樣的隱蔽宗門才能一代一代的傳承至今,只可惜,凡生世界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靈氣不再,修行沒落,即便是底蘊深厚的隱世宗門也難以獨善其身,若是這般因循守舊的一昧隱世下去,用不了多久,這些宗門都會湮滅在歲月之中。
趁着夜色,李天畤的身軀隨着風團四處遊動,十分仔細的觀察青陽觀周圍的情況,洞察之眼下很快發現了端倪,他不由的嘖嘖稱奇,也感受着當年鼎盛時期青陽劍宗的強盛。
若非董老頭提醒,他很難發現一座罕見的護山大陣,佔地之廣令人歎爲觀止,而且陣眼、陣樞以及連接各個子陣的陣臂、通道等等都很巧妙的藉助山勢與地形隱藏起來,而且幾座山巒組成的圖形看似凶煞,實則暗合整座山脈的走向,非常和諧,也在很大程度上將整個大陣的煞氣給掩蓋,莫說尋常之人,就是陣法造詣平平的大修行者也難以發現任何蹤跡。
大陣已經開啓並運轉,李天畤能隱隱感到其中蘊含着的澎湃的能量,此陣如此規模,消耗必然巨大,看來鍾三浦出事,休道人受傷都對青陽劍宗來說莫大的衝擊,否則不會這般不計代價。
李天畤研究了很久,並且不斷翻看宇文求同的陣法典籍才漸漸摸出了些門道,他不想驚動任何人,就是暗訪,甚至不到迫不得已都不會跟休道人見面。
休道人受傷而沒有捏碎珠子求助,不知道有怎樣的隱情,加之兩次襲擊臨時指揮部、崑崙宗的修行者身死,很明顯都是針對李天畤而來,其實從謝長運開始就有有一個很大的圈子企圖要套住他,或者說這些也只是表象,今天若不是見到了凡生意志,李天畤還不會想到這麼深,所以,在與董老頭溝通後,他在若干的備選項裡選擇了優先級最低的選項。
按常理,急需解決的問題一大堆,尋常思維來看,第四處疑似的空間裂隙最爲重要,其次是流雲觀,還有圍捕磐莽,這兩件事董老頭正在佈置,那麼再次便是崑崙宗的兩位修士的命案,畢竟人命關天,不盡早抓捕真兇證明自己,李天畤很難在特戰隊立足,甚至尋找和抓捕謝長運這個選項的緊迫性都要排在探望休道人前面,可李天畤卻偏偏選擇了最後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