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間。
張可依看着那三個字,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
蕭寧也不想這麼做,可或許早晚都要面對。
他低聲說道:“跟我進來吧。”
“不!不!我不去!”張可依向後退去,視線裡已經被淚模糊成一片,“我不想進去。”
尹澤泰跟在後面,推她一把,“也許你妹妹並不在裡面。”
她這才稍顯鎮定,只是雙手的顫抖卻暴露了內心的恐慌。
門打開,停屍房裡冰冷的空氣迎面撲來。
明明排風每天都開,可那獨屬於屍體的味道還是殘留一絲,令人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裡,都十分的不舒服。
蕭寧當先走在最前面,將那一個個停屍櫃拉開。
他伸手將上面蓋着的塑料布掀開,唯獨臉那裡還遮擋着。
他壓低聲音,“你可以先不用看臉,看看衣服有沒有你熟悉的,之後再讓你確認。”
張可依艱難的點點頭。
她的目光順着一排排的掃過去,在看到某個地方的時候,一下子就頓住了。
眼淚無聲的流下來,她雙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幸好蕭寧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那是你妹妹?”
尹澤泰表情沉重的上前一步,將那具屍體最後的遮擋掀開。
已經在水池裡泡到腐爛的臉,可五官還是隱約能夠看的出來。
張可依盯着那張臉,緊緊捂住嘴,可嗚咽聲還是透過指縫流露出來。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流下,整個胸腔都彷彿被人按住,無法呼吸。
蕭寧拉着她的胳膊,走出了停屍間。
他一鬆手,張可依坐在地上,終於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天底下最令人悲痛的事情,無外乎生死離別。人這一生很多事情可以被稱之爲大事,可真正的大事,從來都只有生與死。
天人相隔,若是生老病死,還能讓人接受。
可如花的少女,在最好的年紀被人殘忍殺害,哪怕換做是陌生人,都會心生難過,更何況是此時的張可依。
蕭寧完全能夠理解她的悲痛,作爲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盡情的哭泣。
半個小時之後,張可依目光呆滯地盯着停屍房的門口,眼淚不流了,可雙眸裡的悲痛愈發深刻。
見差不多了,蕭寧低聲說道:“一定會找到兇手的。”
張可依猛地回頭看他,“只要你能幫我找到殺害我妹妹的兇手,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休息室中,一杯溫水被放到桌上。
張可依披着一件警服外套,坐在椅子上,整個人比之前憔悴了不止一倍。
她看向蕭寧,“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知道的東西。”
尹澤泰立刻打開錄音器和筆記本電腦。
張可依沉默良久,幽幽道來,“實際上,我早就在懷疑張海了,只是一直都沒有什麼證據。我的家就在你們刑警大隊附近,我發現你們開始頻繁出警,顯然是遇到了什麼大案子。我妹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生怕是她出現了什麼意外,所以一直關注着你們。”
她開始有些哽咽,“後來我就看到你們查張海,所以今天晚上就想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線索,說不定能夠找到我妹妹。”
蕭寧微微皺眉,“所以你想告訴我們的,是你懷疑張海的理由?”
張可依重重點頭,“沒錯,我妹妹之前生病,我帶她去的醫院,當時負責給她檢查的就是張海。之後過了一週,她突然告訴我,有人跟蹤她。後來我就跟蹤在我妹妹身後,發現了張海。只是我後面去找他質問,他卻不承認了。”
好像有哪裡不太符合邏輯。
蕭寧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一點,“你和你妹妹沒有住在一起?”
張可依點頭,“我一直住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在忙着畢業論文的事情。我妹妹她一般情況都是一個人在家,就她生病的那幾天,我有陪着她。如果……如果我那時候繼續陪着她,或許張海就不會得逞了……”
說完,她掩面哭泣,那種聲音讓蕭寧爲之揪心。
尹澤泰在一旁輕嘆口氣,他見過太多的死者家屬,每一次都會讓他忍不住心裡難受。明明應該習慣了的事情,可當這種情況再次發生時,他還是會悲痛,會憤怒。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殺人犯,或許至少不會有那麼多的家庭承擔着喪失親人的痛苦。
休息室裡只能聽到那陣陣幽怨的哭泣。
十分鐘之後,蕭寧見張可依情緒穩定了一些,這才繼續問道:“你妹妹在失蹤之前,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有!”張可依的手胡亂摸着,終於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個手機。
她打開短信,遞給蕭寧。
備註名爲貝貝的信息一共有十條。
前面都是姐妹兩個日常的交流,最後一條寫着,“那個醫生又跟蹤我了,姐,我好害怕啊。我今天晚上要九點才能下班,你能不能來接我?”
蕭寧的目光下移,看到了短信的日期,距離現在剛好二十九天。
他立刻問道:“你妹妹在哪裡上班?”
“在金星大廈三樓的女裝購物中心。”
蕭寧看向尹澤泰,“去調監控,十四號那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的時間段,從金星大廈到死者家裡的路上,所有的監控我都要看到。”
“好。”尹澤泰立刻着手去辦。
張可依眼睛瞪大,“對對對,監控一定能看到兇手,一定能看到是誰殺了我妹妹!”
一個小時之後,辦公室。
蕭寧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正在看監控錄像。
而尹澤泰則是去幫忙安撫張可依。
這是調查當中可能會成爲證據的錄像,並不能夠隨隨便便給任何人看。
畫面中很快出現了張可依的妹妹,在金星大廈中,她匯聚在下班的人潮裡,時隱時現。
一直出了大門之後,又是另外一個監控。
蕭寧滑動鼠標,點開第二個。
場景轉換,已經來到了一處街道上。
死者穿過馬路,走出畫面裡大概一分鐘,一道人影出現在剛纔的位置。
那是一個男人,雖然戴着帽子,可蕭寧一眼就認出此人是張海,他的走路姿勢和身形,都和張海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