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做夢,我發現每天的夢境都開始變化。那個女人先是背對着我,然後慢慢地轉身,現在我已經能夠看到她的側臉了。”
提到側臉,宿先生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他想說,但是有些猶豫。
東皇御靠在沙發上,吊兒郎當,“你既然請事務所的人來,就應該相信我們,這樣半遮半掩的,我怎麼幫你?”
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宿先生擡頭看我們,用他那稚嫩的聲音問出了一句話,“你們見過人臘嗎?”
我只聽過臘腸臘肉,人臘是什麼?
宿先生蹦下沙發,朝我們招招手,讓我們跟着他走。我們走到了臥室裡,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相冊,翻到某一頁,放到我們面前。
照片上是一具約一米長的乾屍,全身顯現出一種焦黃色,因爲失去了水分渾身乾癟,但是面容清晰可見。她應該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女人,兩眼不大,但是眼間的距離很寬,恨不能能夠再放一隻眼睛進去。
難怪叫人臘,彷彿就是活人給活活風乾了一樣。
宿先生看着這照片,語氣變得很不是滋味兒,“這是我們家族代代相傳的秘密,據說這個人臘已經有兩千多歲了,是我們宿家的老祖宗。宿家的後人都和她一樣,身材矮小,也就是侏儒病。”
“所以,你想要說明什麼?”我問他,總不能是爲了給我們大開眼界吧。
宿先生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說,“我覺得,夢裡的那個女人,說不定就是老祖宗!”
回家的路上,我還有些放不下,扭頭問東皇御,“你覺得他說的靠譜嗎?”
“我哪知道,人臘這種東西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我讓你乾的事情你做好了嗎?”
我搖了搖手機,嘿嘿一笑,“已經照下來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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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海戴着老花鏡,在一堆書裡翻翻找找,“在哪兒呢……”
我和東皇御坐在他旁邊,看着他不停撓着頭,翻來覆去。看到那張照片之後,張玄海總說在哪兒見過,一股腦投身到書房裡找起來。
“誒,你說他今天能找到嗎?”
東皇御打了個哈欠,“老爺子看的書多,再等等吧!”
就在我們等得快要睡着的時候,從無數書堆中傳出一道驚喜的喊聲,“有了!”
張玄海翻開書,找到其中一頁,推到我們面前。上面的字我沒見過,就聽見東皇御一字一句地讀出來,“《山海經-海外南經》記載,西海之濱有僬僥國,僬僥人容貌雄偉,而身材矮小,三寸有餘。”
東皇御往後翻了翻,“這就沒了?”
張玄海錘了錘痠痛的胳膊,沒好氣地說,“就這一句。不過關於這小人國,我從前還聽過一個傳說,就是關於你們說的人臘的。”
“傳說在漢朝,有個當官的人酷愛遠遊,有一次航行的時候不慎流到了這個僬僥。僬僥國人都住在洞穴中,白天休息,夜晚纔出來活動。僬僥人壽命極長,而且人死後,全都做成人臘,封在洞穴中,讓子孫好生保管。據說遇到某個契機,就能夠死而復生,再度爲人。”
我問道,“那有說這個契機是什麼嗎?”
張玄海拿書敲了敲我的腦袋,“我要是知道,就不是張大仙,是老神仙了!都說是傳說,不能全信。不過--”
“不過什麼?”
“按照現在的考據來看,有份疑似那個當官的手札,裡面記錄了一段話,但是沒人能夠破解。而且寫完不久,那個當官的就暴斃而亡,手札也成爲了他的墓葬。”
張玄海把那本書往後翻了翻,“諾,就是這一段。”
東皇御和我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兒,那畫上全是線條圖案,完全不是當時漢代流行的隸書,更像是一種象形文字。看了好一會兒,仍舊一籌莫展。
這時候,我的手鍊抖了抖,紀悅突然說,“主人,你蹲下,到我這個位置看看。”
啊了一聲,我不疑有他,蹲下到平行桌面的位置,再看那圖畫,一下子驚訝出聲。在這個角度看起來,這段話根本不是話,而是一幅畫!
我懂了,那個大官是用正常的高度去看,而忘記了,僬僥人都很矮小,看的角度不同,自然就看不到其中奧秘。
這畫很難懂,倒不是說畫的多麼難看,而是它根本就非常不符合常理。畫上有幾個僬僥人,好像在舉辦葬禮,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捧着一個石頭,對着天上的四個太陽。周圍大海逆流,洞穴高聳。
東皇御不知道何時也蹲下來,對我說,“你覺不覺得,他們手裡捧的東西,很像是夢貘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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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眼看了半天,我的感覺模模糊糊,“我不確定。或許我們應該再去問問那個宿先生。”
第二天,我們又去找了宿先生一趟。當看到那副畫的時候,宿先生臉色瞬間很難看,“這是我們族譜上的一幅畫,記載着長生的秘密。”
“長生?”
他嗯了一聲,“我們祖上是一個小國,據說是海神的僕人。但是因爲我們偷竊了仙法,所以被貶到了海濱,遠離大陸,而且世世代代都有殘疾。這個仙法,就是這幅畫。”
“但是幾千年過去了,我們也離開了海濱,這個長生的方法,誰也不知道。”
“這和人臘有關係嗎?”我忍不住問。
宿先生只是嘆了口氣,說了句或許吧。
臨走前,東皇御問他做夢的事情,宿先生只是還是一樣,但他的神色很不自然,明顯是在躲閃。他說了一句“命中註定”,便關上了門。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神情裡,已經有了毅然決然的獻祭感。
是什麼,讓他發生了這樣大的轉變?
在我們不停尋找人臘與魘之間的關係時,又一個消息,打亂了我們的腳步。
官琪的案子銷案了,還是許清泉去做的保釋。理由是,胡文秀不是他殺,而是自殺。
許清泉給出了一段視頻,拍攝的是胡文秀房間裡的針孔攝像頭。視頻一開始,是官琪在和胡文秀聊天,不知道聊到了什麼,胡文秀突然變得很激動,一下子將官琪打昏了過去。
胡文秀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一會兒說,一會兒笑,而後她轉過頭,對着鏡頭喊了兩個字。這兩個字彷彿是一道禁錮,徹底打開了後面噩夢般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