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着書包，我趁着上課前一分鐘，找準後門準備鑽進教室。前一節課是陸判的課，我特意在輔導員辦公室裡磨洋工，拖到現在纔出來。
一腳跨進教室，我頓時心裡一喜，正要進去，後面冒出個鬼魅般的聲音，“來得挺早啊，官同學。”
落枕般咯吱咯吱轉過脖子，我很懂事地將書包定在頭上，在門口紮好馬步，“陸老師，昨天我真的是特殊情況，您別見怪啊！”
陸判涼颼颼地乜我一眼，後面的同學嘰嘰咕咕着，被他一眼掃過去，立馬鴉雀無聲。
“走，跟我到辦公室去，”他獰笑，“我給你單獨補考！”
這一刻，即使我的背後沒有眼睛，但是我依然察覺到了後面同學們幸災樂禍的表情。
趴在桌上，我習慣性地拽着自己的頭髮，腦袋一圈都快拽禿了，卷子上還是空白一片。
滴滴滴，手機提示時間到了，我沮喪地放下筆，將卷子交了上去。
陸判正在生死薄上處理着公務，高擡貴眼瞟了一下，“語文75，英語12，數學2分，你這偏科還挺厲害呀？”
我怯怯地瞟了瞟她，又低頭看自己的鞋間，“還，還行吧……”
“頭擡起來，考這點你還會丟人？”陸判正要說什麼，手上的平板響起了清脆的提示音，他看了兩眼，不耐煩地皺皺眉。
眼光落到我身上，他想到了什麼，“你過來，給我幫個忙。”
……你們這種人的忙是上下嘴皮兒一搭，這麼輕鬆能幫的嗎？
我顯得很猶豫，“陸老師，輔導員待會讓我去補課呢，您看……”
陸判惡劣地勾了勾脣，露出了雪白鋒利的犬牙，“不去，我會給你感受什麼叫地獄式學習的。”
“去去去，”狗腿地迭聲回答，我的心裡幾乎是崩潰的。
放學後，我們來到了一棟金碧輝煌的別墅區，這檔次和東皇御的比起來，絕對不能同日而語。這時候天剛剛擦黑，面前的這棟別墅卻是漆黑一片，什麼光都沒有。
“陸判，這家人是不是沒回來，咱們還是待會兒再來吧。”
瞅穿了我想溜號的小心思，陸判拽着我，拖到了門前，“我讓你來不是見人的。去，把門上那個門神畫給我摘下來。”
將信將疑地做了，我好奇地問他，“門神是鎮壓邪祟的，你一個冥府的閻官，難道也害怕嗎？”
陸判勾脣冷笑，“這兩個傢伙，上次打着友好交流的名號來地府，公款吃喝，坑了本大人一年的獎金，我現在看到他們都不爽！”
扯過門神畫像，陸判擰巴擰巴，隨手扔到了垃圾桶裡，接着推開大門進去。
一個響指，剛剛還黑黢黢的房間，頓時亮堂起來，壁爐裡的炭火也自行點燃，將裝修精美的大廳照得亮堂無比。坐到沙發上，我總算是理解陸判進門時說的那句話。
對，他不是讓我見人，是讓我見鬼的。
好幾個老鬼跪在沙發前，有穿古代官服的，也有穿民國大褂的，全都雙手打千，不停地鞠躬，“判官大人，求求您放過裴家一條命脈吧，求您了！”
甚至還有個七八歲的小娃娃，穿着紅色肚兜，扒着我的大腿，抽抽搭搭地抽泣，“姐姐，求您放過我的曾孫吧！”
我一頭黑線，這些鬼應該是生前積過大功德的，不願意再投胎轉世，就成爲了家族的庇護者，興旺家族的氣運，算是另一種小神了。
“你們是不是在人間香火吃多了，膽子也肥了，敢和我玩花招？”陸判雙眼裡隱隱變成銀色，瞳仁亮的嚇人，讓這些鬼全都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要不是看在你們生前有功，後人又供奉殷勤，我才勉強讓你們留在人間。你們居然敢矇蔽鬼差，抹去活人氣息？”
其中那個穿官服的老鬼，應該是鬼齡最長的，只有他還能頂着陸判的威壓，直起身回話，“稟大人，我裴家世世代代行善積德，爲官者清廉，爲商者好施，從不敢做些壞事。這一輩的小孫裴萬里，確實舉止有失，大人怎麼懲罰都應當，只求留下我裴家最後一條血脈，我等願意魂飛魄散，報答大人！”
衆鬼全都大喊，“求大人成全！”
“說鬼靈精鬼靈精，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過了一會兒，我不由得嘖嘖兩聲，“你們這沒本的算盤打得太響了吧。這個裴萬里死了，裴家絕了後，你們這些鬼不也就沒人信奉，全都要死翹翹嗎？什麼魂飛魄散，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價值吧。”
那些鬼被我道破心思，頓時偃旗息鼓，不再吱聲。
陸判冷冰冰地看着衆鬼，掏出了生死簿，金光出現，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裴萬里的生平記錄，事無鉅細。
“這個裴萬里，爲官二十年，官商勾結，手上出過好幾條人命。在他手上審批的建築大樓，因爲私下受賄，採用了質量不過關的觀光電梯，幾天前出了墜毀事故，十死兩傷。要不是你們這些鬼隱去了他的鼻息，裴萬里早就該被鬼差帶下去問話了。怎麼，還想抵賴？”
老鬼們見事情敗露，還不死心想要討饒，陸判一揮手，掌風將它們全都壓在地上，不能動彈。
“鬼迷心竅！”
走上樓，兩盤的路燈全都應聲亮起，隨後，他的腳步在一間緊閉的房門口停下。
“天咫。”他喊了我一聲，“看看門上有什麼機關？”
應聲走上前，我仔細地打量着房門。這扇門黑洞洞的，不是那種因爲無光的黑，而是一種不停流動的黑色，一圈一圈地旋轉。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圓點，我伸出手指插了進去，周圍流動的黑色圓圈頓時停下來。
“你慢慢把手抽出來，等我說撤的時候，迅速抽開，明白嗎？”
接着，陸判抽出了許久未見的判官筆，筆端的軟毛閃耀着利刃的銀光，飛速地插了過來，接着就聽見他的一聲，“抽！”
一下子抽回來，筆尖和我的指尖擦過，飛快地插進了那個黑色的圓點中。銀光順着那一點開始擴散，裂縫越來越大，接着砰的炸開。
撤開擋在眼前的手臂，等我再看那扇門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並且隱隱透露着黃氣，應該是裡面有人在。
陸判這時候才和我解釋，“這些鬼在門口結成了罩網，即使知道裴萬里就在家中，鬼差也無法搜索到他。我雖然知道他就在房中，不過破這罩網很耗時間，驚動了裴萬里，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