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就有侍女過來敲門,把沐清從睡夢中叫醒,很是謙恭的說:“王妃,太后吩咐,要女婢早些叫您,梳洗打扮。”
又是一次梳洗打扮,華服在身,心裡卻不知是什麼滋味。打扮完畢,跟着宮女去了大堂,一盞茶的功夫,太后施施然而來,看見她,頗爲仔細的打量一番,說道:“打扮打扮還是不錯的,不愧爲尚書家的千金。過來,站在我身後。”
沐清走過去,站在太后身後。
慕容林從外面進殿,大步流星,給太后行了禮,正要起身落座,擡眼卻看見了沐清,整個人一瞬間彷彿是被什麼定住了,定定的站在那裡,直直的看着沐清,看着她那一身華服,看着她清靈的眼睛,一動不動。
“林兒……林兒!”太后頗爲滿意的看着這個效果,叫慕容林,慕容林卻不應聲。
慕容林定定的看着沐清,不發一言,又看一眼太后,聲音裡那樣的沉重:“母后,你把她找回來的?”
“怎麼?我的兒媳我找回來,有什麼問題麼?”太后看着自己兒子的樣子,回道,聲音輕慢。
慕容林一言不發,看着太后,驟然轉身。
“青嵐,看來他對你真的死心了。”坐在榻上的太后似乎早已經料到這一幕,平靜的舉起茶杯,卻不看一眼沐清,輕輕說道:“那麼,哀家這就安排你改嫁,總不好誤了你。”
已經走到門口的慕容林聽到這一句,猛的頓住,回過頭來看着太后,眼裡隱隱的怒氣:“母后,你這是做什麼?威脅我?”
“威脅?”太后瞪一眼慕容林,卻仍舊不緊不慢的說:“隨你信不信,你前腳邁出這個屋子,我後腳就把她嫁到中官墳去。”
沐清也不知道中官墳是哪裡,卻也猜到不是什麼好的地方,看一眼太后,看一眼慕容林,靜看局勢變化。
這母子二人,竟然拿她來當籌碼,彼此算計開了。
慕容林卻知道,中官墳是當朝太監日後年老的流離之所,裡面無非是些老太監,哪有一個是完人。暴怒,卻沒有辦法,丟下一句:“隨你。我要走了。”
“好,來人,帶王妃下去!”太后緩緩的聲線,跟左右吩咐一聲,立時有太監上前要帶沐清走。
“住手!母后,你這是要做什麼?我跟洛青嵐已經再無瓜葛,何苦還要這樣做?”慕容林終於還是忍不住制止,向着太后發問:“我只想彼此都井水不犯河水,母后就算了吧?”
“算了當然可以,可是,她洛青嵐是我們皇甫家明媒正娶的王妃,依祖宗家法,豈能是你一句要廢了就能廢掉的?老老實實的給我帶她回去,我自然當此事從未發生。”太后此刻才冷厲了顏色,說道祖宗家法,很是犀利威嚴。
“母后,我們不是有過協議,王府之中從來沒有,也不缺一個女主人,我心上已經有人選,你不是也同意了?”慕容林看也不看沐清一眼,跟太后據理力爭。
“我同意了,沒錯啊,可是,我說了,是一年之內王妃還沒有找到,你才能另娶,如今青嵐已經回來了,哪裡有你賴掉的份兒?”太后也振振有詞,此時是她早已經佈下的話柄,此刻正好用,也是佔着一個理字。
沐清淡漠的看着這母子二人,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愧母子。
“母后,我……”慕容林還要再說,卻被打斷。
“你不用說了,就這麼定下來。我皇甫家的媳婦,一定要合乎禮儀規矩,何時能說休就
休。現在青嵐已經回來了,你就給我帶她回去。”太后不耐煩的擺擺手,站起身來,轉身對着沐清說:“你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跟着林兒回去,立在我這裡我也不會待見你,早點給我出去,眼不見不煩。”
沐清看着眼前這個珠光寶氣豔麗非常的太后,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應該是個好人,有頭腦會識人,並且一心向着自己的兒子,偏袒也不動聲色。
沐清屈膝行一個禮,看一眼慕容林,向着慕容林走過去。
慕容林怔怔的看着沐清一步步的過來,別開眼睛看別的地方,沐清過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
兩個人僵持在那裡,誰也不先開口。
“來人,備轎送王妃回府。”太后吩咐一聲,順水推舟的讓兩個人都沒有回頭的餘地。
外面停了一頂小轎子,在這深宮重地,本是不許轎子進來的,太后特許是莫大的榮譽,周圍的宮女太監都是何等眼力,隨即知道這位失蹤的王妃非但不會一落千丈,還得到了太后的庇護,個個賣力起來,跟早上大不相同。
慕容林終於看她一眼,卻自己上馬,沐清也不能指望他,不過早有太監上前掀了轎簾,讓沐清坐進去。
轎子起,一步步的移動,沐清坐在其中,掀了一角轎簾去看外面的慕容林。他正端坐馬上,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看不出喜怒。
又一次走到了相同的命運上,好像是兩條線,並行,交纏,即便發生再多,最後都又回到一起,再次恨恨糾纏,誰都不能掙脫。
前面早有人喝道,讓王爺先行,王夫人聽說王爺快要回府,笑意盈盈的到了王府門前,伸長脖子翹首以待,等着她的良人回家,進宮面見太后,說不定就是爲了王妃之位。太后看樣子,真的是對她非常滿意啊。
想着想着,王夫人更加期盼,等着慕容林歸來,帶着太后的懿旨,鳳冠霞帔……如果那樣的話,她是不是還需要推辭一番?推辭的時候,說什麼纔好?
街道的那頭,出現了她夫君的身影,胯下高頭大馬,周圍侍衛相護,財富和權勢都讓天下的女人們豔羨,王夫人深深的陶醉在這個場景裡……
然而……
當拿頂金色的小轎跟在慕容林身後出現的時候,王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難道是太后出宮了?這可能麼?那個張揚刁鑽的太后,她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哄好的。
可是,太后不是一向不出門的麼?
“夫君,這是……”慕容林馬還未下,王夫人就迎上前去問道。
慕容林看一眼後面的小轎子,說:“咱們進去,不用管她。”
“夫君不要這樣,是宮裡……”王夫人溫柔的勸說,好讓周圍的人都看到她的溫柔,然而話說了一半,卻再說不出來。
沐清掀開轎簾下轎,一擡頭就對上了王夫人驚詫的臉,彷彿看着天外飛仙一樣驚愕。
“怎麼了?”沐清淡淡的問道。
“沒,沒什麼……只是沒想到……”王夫人面上霎時慘白,手在袖口裡幾乎都在顫抖。
竟然又回來了,竟然又……她怎麼不去死!爲什麼又回到這裡來……好好的王妃的位子,已經快要到手的王妃的位子,難道就這樣拱手讓人?她不甘,她不情願!她死也要守住自己的位子!
沐清看着她的臉,看着她明明是恨得咬牙切齒卻還要假裝寬容,只淡淡的一笑。
“王爺。”沐清看見慕容林要走,急忙開口
。
慕容林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
王夫人的身形也猛的一頓,心裡七上八下的忐忑,不知道她要說些什麼,要知道慕容林對她一直都是那樣獨特,保不齊就被她幾句話說動了心。
“雪參呢?太后答應過,雪參會給我用來救我娘。”洛夫人的病還那麼嚴重,她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慕容林不能再多耽擱。
慕容林聽見她的話,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冷冽面上看不出表情:“太后答應你的東西,你來問我有什麼用?別說我沒有,就是我有,也絕對不會給你!”
“慕容林,給我雪參,它對你來說並不那麼貴重,我很需要它,求你給我。”沐清對上慕容林的眼睛。
“求我?求我還是命令我?你說你求我,我卻聽不出任何懇求的意思。你跟太后達成的協議,爲了雪參回來到這個你一點也不想看見拼命要逃離的王府,不,你討厭的不是這個王府,而是我。如今你爲了一根人蔘回來,還想要跟我討價還價,你以爲我慕容林就這麼沒有廉恥,你跟人鬼混,再回來,我原諒你不成?”慕容林厲聲,聲音裡有着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壓力。
周圍的侍衛丫環都低下頭去,不敢多看一眼,只怕是自己一個不小心被王爺看到招惹了無妄之災。
“王爺……”王夫人在慕容林身後剛要說話,看見慕容林震怒的臉孔,支吾着沒再繼續說下去。
王爺看起來太可怕,陰霾異常。
“王爺,我只要雪參,別的什麼都不求,我孃的病不能拖着了。只要雪參給我,你讓我做很麼都可以。”沐清急了。
“做什麼都可以?你廉價到如此地步……滾開,要麼就進去,要麼就自己滾!你跟太后的交易,跟我沒有關係。”慕容林說着,轉身邁上臺階。
“別走。慕容林,把雪參給我。我真的很需要它。”沐清更着急上前抓住慕容林的衣襟,說道。
“滾!”慕容林頭也不回,繼續向前走。
沐清死死的抓着慕容林的衣襟不鬆手,求道:“王爺,我真的需要雪參,我懇求你,求求你,只要你給我雪參,我什麼都可以答應……只要雪參。”
慕容林立立在那裡,半響,緩緩回過頭來看着她,好像地獄裡的惡魔,聲音那樣陰森和不屑:“什麼都可以答應?王妃大手筆啊。我要你爲奴爲僕一生只能在王府當最下賤的奴僕,當我慕容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牀伴,我要你笑,你就笑,我要你哭,你也不能不哭,這樣也可以嗎?”
沐清捕捉到他眼裡閃過一絲痛楚,卻好像深潭上一閃而逝的暗影,迅速的消失不見。沐清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人是慕容林,從來不會有一絲脆弱。
“王爺,求求您了。我現在認真的求你,只要你把雪參給我,什麼都可以。”沐清從來沒有這樣求過人,死死的拽着慕容林的一角,生怕他走了。
慕容林冷笑一聲,丟下兩個字:“下賤!”說完轉身就走。
王夫人連忙跟上。
“慕容林!”沐清拽着慕容林的後衣襟:“別走!”
“滾!”慕容林頭也不回,徑自上臺階。
慕容林甩開她,大步的上臺階。
沐清這幾日身體本就虛弱,又沒有好好休息,心力憔悴還擔心着施夫人的事情,身體早已經支持不住,此刻一時沒有平衡,身體左右搖晃一下,竟被甩了出去,摔倒在臺階上,順着臺階滾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