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淒涼如水。
帝都的皇宮總是被蒙上一層薄霧,森寒的可怕。沐清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毫無睡意,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白日裡皇普明那雙深邃的眸子,帶着濃濃的情義與癡纏,毫無掩飾的望着她,那麼熾熱,快要灼傷她的心。
當初,她帶着滿身的宿願與惆悵,一曲高舞大殿之上,用自己的命舞出那一段傳奇,只爲博得高臺上天子的歡心,事實上,她做到了,在他封她爲妃的那一刻,她的命運自此便與這深宮院牆脫不開。
只是她從未想過,當一切都順着自己的意思發展時,自己會再見那位白衣飄動的男子,他的絕塵脫俗吸引了她,可她卻沒想到,從自己離開闌國的那一刻,一切都在他策劃之中,而她帶着那一刻熾熱的心捧至他面前時,卻換的一句,赤女轉世,平定三國。
那一刻,她笑了,心,卻是冷的。
好個赤女轉世,平定三國,自此,她便如飛蛾撲火般甘願做他的棋子,只是,在這場朝政中,那個身着明黃,滿腹經綸的男子,卻對她這個一心只想着削弱他勢力的女子露出濃濃的癡戀。
多大的諷刺,她愛的男人利用她一次又一次,她不愛的男人爲了她,卻甘願奉上自己的一顆熱熾熱的心。有那麼一瞬間,沐清想,自己就只是這梅妃,這虞國的妃子,他的妻子,那應該要簡單的多。
可是,她不是,自從她縱身樓下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便與這朝政牽扯上了。
一陣夜風,吹滅了燭臺。
閉上眼,她的世界一片幽寂,無邊的黑暗,是黑夜,還是此刻她的心。不去想,或許,她的心不會那麼太累,可是,老天爺偏偏不讓她好過。
窗外,樹影簪動,空氣中,隱藏着一股潮溼的氣味,卻又夾帶着一絲冷意。沐清耳朵動了動,卻沒有睜眼,“既然來了爲何不現身?”
她的話音剛落,便見一人從窗外躍進來,帶着滿身的清冷,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誰。
“這麼晚了,還得夜闖皇宮,真是難爲你了,說吧,又有什麼事情讓我去做?”
來人似是一怔,隨即便哀嘆一聲,“清兒,你何必對我冷言冷語,如今你深陷這後宮之中,一切若不是自願,誰能逼得了你呢?”
沐清突然冷笑,“上官鈺,你用得着這麼說嗎,明知道你不說我也會幫你的,你何必這麼推辭的一乾二淨,別讓你在我心中的形象越來越差!”
“我來不是與你吵架的,如今虞國的勢力漸長,很快,皇普明就會吞併三國一統江河,所以,清兒,你沒多少時間了,得儘快行動。”
沐清眉宇間一片清冷,躺在牀上好似沒有生氣的木偶,半響,她纔開口道,“行動?怎麼行動?”
“過幾天鐵木就會從邊疆凱旋歸來,若你能得到他相助,力主三國平定,我相信,不用多久,我們就可以發動政變。”他說着,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好似
一直籌劃已久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只是沐清仍舊是淡淡的聽着,目光如水。
“他既然能夠爲了國家出生入死去邊疆大戰,你認爲他會幫我平定三國?”她擡眸,亦如他一樣,冰冷的眸子裡帶着一片涼意。
面前男人微微低下頭,在觸及她如水的目光時,又看向別處,“正是因爲鐵木常年在外大戰,知道這戰爭給百姓們帶來的損失,相信沒有人比他更不希望戰爭發生。”
“哼,你就這麼篤定,若是他偏愛這戰爭呢,你打算怎麼做,又犧牲我,還是說讓我再用美色勾引他?”沐清嘴角處一片嘲諷,起身來到他面前,勾去薄脣,一笑,“哦,我好像忘記了,鐵木已經是個年過半旬的老男人了,又是身經百戰,跟着他過,一定比在這皇宮裡來的有情趣多了。”
“清兒,你怎能如此貶低自己呢?”他怒,有些怔怔地望着面前嘴角帶笑的女子,何時,她已經變得如此輕浮,不再是那個笑的滿面春風的素衣女子了。
“呵呵……貶低?我有嗎,在你的眼中,我只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即使喪了命,你也不會皺下眉頭,不是嗎?”
她眸中一派嘲諷,眉宇間卻憂愁一片,令他心底的某處狠狠一抽,別開目光,不去看那雙令他心疼的眸子,“如果連你自己也看輕自己,那麼還有誰會看重你呢?”
他並不是什麼冷漠無情之人,當初在康王府,無意間看到她爲了護住自己的丫鬟甘願被打的情形,那一刻,她的影子就在他心目中刻下烙印了,不會隨着時間長而淡忘,只會越來越深刻。直到無法抹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她早已住進了他的心底。
當得知她被人下毒,他恨不得殺了那下毒之人,爲了替她治病,他甘願守住那不背棄的誓言,從此與她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一切只希望她的病能夠得到醫治,只是他沒想到慕容林仍舊找來了。
他承認,除去第一次的巧遇,之後的接近,他是帶着目的的,然,隨着與她相處的時間變長,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的心開始變得混亂,到最後就任由這麼發展下去,之後,她說她累了,要離開,他便允許了。
走了也好,他就不用這麼糾結了。他是這麼在心底跟自己說的。
慕容林在闌國的一年期限已到,他知道那個男人回去後定會帶兵攻打闌國,他也曾派過殺手,但還是被他逃脫了。
當兵臨城下的那一刻,他絕望了,原本以爲經過三年整頓的闌國會能敵得過這虞軍,可惜,終究是他太過自負。
那一戰的失敗,造就闌國的滅亡,他不甘,心中有怨,爲什麼他們闌國的子民本該好好的過着自己的生活,而虞軍要來攻打,於是,他又重新拾起了心中的那一份計謀。
被慕容林抓獲,他知道那個女子回來救他,所以,他瘋了,是裝的。
可他怎麼也想到她會爲了阻止慕容林攻打闌國縱身
樓下,當那大片大片的血跡灑在雪山,觸目驚心,那一刻,他的心跳快幾乎停止了,窒息的快要死掉,他怎麼也無法相信那樣一個活生生的美好人兒就此落入紅塵。而他卻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他後悔了,懊惱自己做的一切。恨不得拿刀殺了自己,痛苦,悔恨,自責,無不充斥着他。
闌王因那女子自此退出朝政,慕容林爲那女子再也不帶兵打仗,可沒有人知道,他爲她,終身不再娶。當年她離開的時候,他只是放出消息,並沒有休妻。她是他的妻,一直都是。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還活着,那一刻,沉睡已久的心彷彿又甦醒了一般。
得知她被翼王救了,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一份計劃又實施了,他不會讓闌國滅亡的,所以他便收買了那算命之人與那幾個雅士,故意在她面前演的一場戲。
六月飛雪,天降大劫,赤女轉世,平定三國。
這些都是他無中生有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她真的會去做。
至於皇普明爲什麼會封她爲護國赤女,那是他在夜間對他用了瞳術,使得他腦海中產生了幻覺,之後的事情一直順利的朝着他的期待發展着。
當聽說她要與自己一起退出朝政,過着與星辰做伴的日子,他不是沒有心動,只是他知道不能,他放不下闌國的子民,還有那無數條鮮活的生命因爲戰爭而葬送的人們,他做不到什麼都視若無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經歷過一場血戰,如今怎麼他也要阻止。
只是,如今見到她眉宇間一片惆悵,他的心是痛的,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她會涉足走險,只是闌國不能滅亡。必須三國勢力相當,纔不會有戰爭。
可望着面前的女子,他心底的某處又開始痛惜起來,“清兒,對不起……”
有太多的話要與她說,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剩下這幾個字。
沐清笑了,有些淒涼,“對不起……這三個字有用嗎?上官鈺,我知道你心繫闌國的子民,可我又何嘗不是,我也不喜歡戰爭,也希望這三國和平,可你爲什麼利用完我一次又一次,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我也會痛的!”她說到最後,聲音驚呼嘶啞。
當初穿越來這架空的時代,被慕容林誤認爲是殺害他心上人的兇手而虐待,導致她失去了一個孩子,在她跌入人生的低谷,是面前的這個男人又重新讓她見到了光明,在她以爲自己可以就此活的倖幸福福時,這個男人卻給了她一刀,癒合的傷口,就這麼被血淋淋的撕開。
她怨,她恨,她不甘,可卻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麼,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也沒有遇見過這些人,這些事。
帶着淚的眸子,淚光閃閃,她說,上官鈺,希望今後的一切,你不要後悔。”
她想,他應當不會後悔的吧,因爲他根本就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