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變臉惑神
漕幫的人在，李衍並不意外。
這件事的根源，便是幾方勢力爭鬥，鹽幫與川蜀商會，漕幫與排教。
至於韓坤和陳家父子…
李衍忽然想起，在即將離開鄂州時，他們住宿在江浙商會，陳家父子就曾邀請他。
說是供奉，實則就是參與對付排教。
念及此處，李衍微微搖頭。
江湖便是這樣，關係並非一成不變。
當初在陝州漫川關，他曾受韓坤相助，找到呂三，後來也打過交道，也算故交。
李衍眼皮微跳，充滿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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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真的成了一羣水府小妖。
而那扮演王靈官的年輕人，則在掛鬍子的同時，從懷中取出小巧的八卦鏡，神不知鬼不覺，藏在鬍子後方…
“哼！靠這個可不得行喲。”
而另一頭，那術士也回到宅子，帶人挪動了幾面銅鏡和燈籠、石魚缸，徹底解除風水陣。
各種流派，都學了個四不像。
這傢伙，覺醒的應該不是嗅神通，沒發現戲班子的私藏，躲過這劫，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那術士進入正堂後，立刻有人詢問。
說着，身形漸漸模糊。
旁邊看守的漢子們，則冷笑責罵，“都給老子打起精神，戲要是唱拐嘍，哪個都莫想跑！”
“是，先生。”
首先上臺的，便是唐王李世民，一番唱腔後，吩咐太監去叫魏徵前來。
這武生扮演的是王靈官，將女鬼趕跑後，輕輕一腳，便踩着椅背壓低，將紅鬍鬚掛在幕布上。而之前說話的老者，則殺掉一隻雞，將雞血在舞臺上到處潑灑。
簡單來說，只求術，不求法。
來了！
老漢哭喪着臉，“昨日唱完戲，班子裡就死了好幾個人，怕是有問題，不‘破臺’，沒人敢唱。”
李衍心中感嘆了一句，身形迅速消失。
若這幫戲子撂挑子，他也要吃瓜落。
人有三把陽火，頭頂最盛，很多陰物邪法，就是以此來進行定位。
“點子不錯，但怕是容易穿幫，等老夫給他們添把火…”
而另一頭，面對漕幫大舉入侵，他們也不願將地盤拱手相讓。
果然，他看到戲班子衆人嚷嚷，只是淡淡一瞥，開口道：“戲班子破臺，都是老規矩，你們莫要去攔到別個，戲兒照唱不誤。”
免得戲子們犟性上來，拼死一搏。
這出《斬龍臺》，原本是川劇《唐王遊地府》中的段子，講的就是唐王受涇河龍王之託，找魏徵下棋拖延，但最後失敗的事。
陰魂出遊！
他們互相打了個眼色，伸手一抹，頓時臉譜變化，全都變成了銀灰色的蝦兵蟹將。
川蜀商會爲對抗鹽幫，已和漕幫聯合，甚至有其他商會的幫助，就連哥老會，也加入其陣營。
按照規矩，“破臺”時忌諱外人觀看。
但見一名紅髮紅須的武生，臉上畫着油彩，甩着馬鞭縱慾而出，兩眼圓瞪，做怒髮衝冠狀。
“咱們如今人多勢衆，無需給他面子！”
魏徵所斬，乃是死後龍魂作祟。
別看他們是旁門，但因爲專精於術，各種偏門手段齊上，效果不凡，在民間還頗有聲望。
那些大漢顯然也知道這規矩，紛紛轉過身去，連看都不看一眼。
萬一招惹了什麼玩意兒，那可就倒了黴。
這龍王有點不對勁啊…
氣氛莫名有些詭異。
至於陳家父子，李衍一開始就心存提防。
但兩者，卻有些差別。
似乎並不只是替陰司幹活…
眼見如此，那大漢也有些猶豫。
看其裝束，李衍便已猜出根腳。
藉助耳神通，裡面的談話，也隨之飄來。
“老夫就是個等死的混混兒，不求成佛成仙，只想在這紅塵裡頭逛一圈，莫來找，莫來找…”
李衍頭皮一炸，連忙轉身，斷魂飛刀已呼嘯而出，凌空懸浮在身旁。
就在他沉思時，懷中龍紋玉圭再次震顫。
“破你個龜兒子的臺！”
對方是個高手，必須小心計劃。
至於金色、銀色和灰色，則多爲佛、神、仙、妖、鬼怪。
爲首的大漢罵道：“想耍啥子花樣？”
而與此同時，吳字班的人，也都一個個被攆上了戲臺，擺弄傢伙事，畫臉譜，調樂器。
大漢們聞言不再阻攔。
突然，旁邊響起個蒼老的聲音。
但見他旁邊樹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出現一團身影，穿着黑袍，頭戴臉譜。
吳字班要扮演蝦兵蟹將，自然是銀灰色。
那些大漢背過身去，自然沒法察覺。
“嘖，還差點火候兒…”
周圍一片漆黑，狂風呼嘯，濃霧翻涌，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隱於霧中上下翻飛。
在你脖子上下個活套，敢動彈就拽緊，老實了就鬆鬆，左右是跑不掉，只能乖乖聽話。
特殊的是，其左耳上帶着詭異耳環，像是一尊小銅像，有點藏密風格。
知道了原因，李衍也懶得再搭理。
李衍這一路沒少看戲，大概知道臉譜象徵。
李衍臉一黑，不知該說什麼。
“沒得啥子事，那幫唱戲的想破臺。”
這術士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轉身關門，又回到宅子內。
這手段，就叫“活套兒”。
與此同時，戲臺也變得詭異。
但他斬殺的，可是活蛟。
這道陰魂扭過頭來，樂道：“老夫就是個耍娃兒，梨園行裡頭混口飯吃，這副行頭明擺着是不想露底兒，你娃兒還喋喋不休個啥子嘛？”
剩下的，就是想辦法在臨走之時，從那排教排頭手中，把那寶貝盜出來。
在那些大漢嘲諷的目光中，倉皇離開…
按照“黃泉”的人所言，魏徵當年也是活陰差，但卻只是個普通人。
老者也是豁出去了，咬牙閉眼道：“打吧，打死我們，不‘破臺’，反正都是個死！”
“你個老東西，敢威脅我們！”
不僅是他們，就連外面看守的大漢，也全都背過身去，從懷裡取出黑布，將腦袋遮蓋。
就在他疑惑時，周家大宅內一聲呼喊，僕人們連忙熄滅燈籠，所有人沉默不語，黑布矇頭。
但屁股變了，想法也就變了。
李衍頓時聞到，臭魚爛蝦的味道。
漕幫，則不想將事情做得太絕，留下轉圜餘地，說服排頭霍角投靠…
打開宅子風水陣是必然。
那蒼老的身影滿意點頭。
他們也是遍及南方各州的強大勢力，因爲土司叛亂的事，有些排頭參與其中，本就讓朝廷不滿。
呼~但見西北方，一股狂風呼嘯而來，霧氣涌動，夜色似乎都變得更加深沉。
他們唱腔依舊，但動作卻變得滑稽，再加上臉譜，完全成了搞笑戲。
旁邊又有人插話道：“搞這麼麻煩作甚，以老夫之見，乾脆直接去找那霍角。”
等到榨乾價值，死活就已不重要。
而對方的身形也模模糊糊，似虛似實。
噼裡啪啦，又是鞭炮齊鳴。
川蜀排教若贏了，即便將來要選擇投靠，也能爭取到更多的話語權…
雙方關係也已變味。
“關燈！”
而周圍狂風怒號，周家大宅內的人，全都隱藏氣息，同樣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李衍嘴角一樂，點了點頭。
之前放人回家，就是給點希望。
他看得出來，這多半是位隱藏在梨園行的玄門高手，聽聞此事後，前來搭救。
“前輩是何人？”
還有一名女子則扮演女鬼。
恐怕找到人，對方也不會認。
聽聲音，詢問的正是韓坤。
就在這時，之前上門求情的老漢，忽然抱拳哀求道：“諸位好漢，咱們今晚能否提前，先‘破臺’？”
王道玄跟他說過，這災移法也有講究，施術時不能躲，否則咒法無法轉移。
嘴上說的人多，能做到的少。
鑼鼓三聲，大戲正式開演。
“若能說服其歸順，漕幫奉爲長老…”
李衍見狀，也鬆了口氣。
那道陰魂也不以爲意，看向下方戲臺，嘀咕道：“變臉有‘抹把子’、‘吹皮子’、‘扯臉殼’，但要想瞞天過海，至少得‘運氣’來換臉。”
鹽幫已投靠蜀王府，萬一也有什麼心思，排教參與其中，那纔是滿褲襠爛泥，說也說不清。
整個周家瞬間一片死寂。
話音未落，就被老者打斷。
原來是散教的人…
李衍微微一笑，再次掐訣。
黑布遮蓋，只能起到一小部分作用，但相比戲臺上的演員們，就顯得很是微弱。
周家大宅外，戲班子的人也忙碌起來。
聲音遠去，人影也隨之消散。
…………
李衍心中一動，望向遠處。
自從對方當上漕幫長老，眼界寬了，野心也隨之增長，和陳家父子勾結，所圖甚大。
大漢一把就揪住了老者衣領。
除了韓坤和陳家父子，裡面還坐了幾人，要麼一副豪商打扮，要麼是江湖中人，看起來，皆氣勢不凡。
說罷，掐動法決，那張戲劇臉譜唰唰唰飛速變化，隨後吐出一道白氣。
散教也是西南法教之一，相對小衆，既有西南原始巫術，也吸收了密宗術法，成員大多披頭散髮，術法雜亂。
扮演蟹將的橫着走。
這次以周家爲鬥法，就是稱量本事。
那身影卻不以爲意，隨意抱拳，用蒼老的聲音低聲道：“這個主意，是你娃兒想的吧，多謝了。”
可惜，這宅子的風水陣，明顯經過高人指點，神通也無法探查。
“龍王廟那個崽兒，身上揣了個寶貝，喊做‘龍蛇牌子’。”
白氣如箭，射入戲臺。
李衍掐動法訣，想用神通傾聽。
他們一個個哭喪着臉。
而排教，處境則有些尷尬。
這傢伙，應該就是那使壞的術士。
扮演蝦兵的縱着跳。
而隨着李衍名聲增長，也落入其視線。
聽着幾人對話，李衍總算弄明白因果。
李衍眼睛微眯，詢問道。
“對頭，這纔像那回事兒嘛。”
“這是老祖宗的規矩，不能破！”
黃爲驃悍，藍爲剛強桀驁。
戲班子的人，已順利渡劫，他也從神秘高手口中，得到了江神大君的消息。
這便是紅塵，也是江湖。
戲班子的人，藏了王道玄送的八卦鏡，還有臨時製作的變臉道具。
就在他離開不久，狂風散去，濃霧不再，吳字班的人，立刻跌跌撞撞，臉色蒼白，假裝中了招。
他們收到的命令，對這幫戲子要軟硬皆施，既要守住，也別把人嚇跑了。
噼裡啪啦，鞭炮聲響。
外面大辦喪事，裡面飲茶閒談。
等的就是這個！
民族大義、江湖義氣、鋤強扶弱…
他在鄂州時，也曾夢中斬龍。
“韓長老，你的意見呢？”
戲班子的人，頓覺渾身涼颼颼。
李衍微微拱手，並未追擊。
黑的是剛烈，如包公、張飛…
“此言差矣，排教勢力不小，若拼死反抗，咱們也會蒙受損失，鹽幫也盯着此事，萬一他們一挑唆，排教徹底倒向鹽幫，反倒壞事…”
紅塵市井多奇人啊…
“羅先生，出了什麼事？”
無論是否看得慣，都是這樣。
周圍狂風裹着霧氣，帶着一股濃郁的臭魚爛蝦味，上下翻飛，卻始終避開戲班子的人。
各方算計，弄成現在這局面。
“對，不‘破臺’不唱戲！”
吳字班的人，似乎中了幻術一般，兩眼變得茫然，氣息也隨之改變。
戲班子的人，則立刻開始忙碌。
他們隱約知道這些天在做什麼。
這東西也是有說法。
朝堂、江湖、市井，無論手段高低，都是爲利益而奮鬥，一路上已經見過太多。
紅的是忠勇，如關羽、姜維、甘寧…
“不會出紕漏吧？”
吱呀~周家大宅門忽然打開，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黑袍，面色慘白，披頭散髮，眼角發黑。
“‘龍’是當年那個江神大佬，蛇是巴蛇，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多了去了，老夫不想去趟那渾水，你娃兒身上有股陰曹地府的氣息，想找人的話趁早…”
白的是陰險狡詐，最典型是曹操。
其中的唱腔，夾雜不少方言俚語，李衍根本聽不懂，但卻很感興趣。
看出這高手沒有惡意，李衍心中戒備稍緩，恭敬拱手道：“不知前輩…”
回到大宅外，李衍頓時眉頭一皺。
他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縱身越過牆壁，但見正堂內躺着一人，正是幫他們打探消息的乞丐劉三，渾身血淋淋，只剩半口氣。
而其他人，全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