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日,兵士們除了三餐外,人人都手中都發到一個圓圓油油的大煎餅。歡聲徹語的軍營內,所有人齊聚在一起吃着香噴噴的追加佐餐。
天氣晴朗,黑暗來襲,一輪澄黃的明月冉冉高掛天際。
用過完膳後,所有將軍便受邀來到吐蕃王營,只是一干將領還未進帳時,就見到原本該是在帳內的桌椅移位地安置在平壤空曠的綠茵地上。
桌上擺着無數的糕點與各種豆餅,好客的阿真見到李隆率衆前來了,立即愉快邀請道:“大家請坐。”
剛到的李隆很是惑疑,打量着桌上的各類糕點,與壺壺泛香的茶水,抱拳朝前問道:“吐蕃大王,您這是?”
“今天是中秋之月。”吮笑看着這羣木訥的老臉,心情很好的說道:“我吐蕃有習俗,中秋之夜全家人便聚在一起,喝茶、吃餅、賞月。”
他的話一落,段臺和達爾巴頭上冒出無數問號?他們吐蕃什麼時候有這個習俗了?
“原來如此。”聽到這位天神的大王,把他們當成家人。疑惑的大幹人臉上頓喜,連連躬身道謝,逐一入座。
見他們入座了,好客的阿真高興的舉起茶杯,“來來來,大家請喝茶。”
“謝吐蕃大王。”衆人惶恐,趕緊站起身,高舉着茶杯敬道:“願吐蕃大王像明月永綻光輝。”
“好好好。”含着濃濃的笑意,朝這一干人壓了壓手,仰頭徐望着天上那一輪明月,幽幽吟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深深嘆了一口了,觀望着這一干看着他的將軍,含笑詢問:“嫦娥之說,想必大家都知道吧?”
“是……”空曠的綠茵地上,劃過一致的應聲。燴炙人口的神話,當然知曉。
“嗯。”捧着茶走出王位,朝李隆含笑走近,幽幽說道:“你們看我貴爲大王,權力滔天。鐵蹄之下四方來朝,但是我卻如嫦娥一般,被囚禁於小小的圓月之中,無法掙脫。”
四周皆寂的諸將睜着迷茫的眼眸,齊看向他,不知吐蕃大王是要說什麼?
停頓的阿真徐望着這一張張木愣的臉龐,含笑搖了搖頭,再道:“大家都知道我疾惡如仇,不忍見百姓受苦。在大周如此,在吐蕃亦如此。今次我來到李朝,見到滿山遍野的百姓面黃肌瘦,縫頭垢面,一身污泥。心甚難安。”
聽到這裡,有些明瞭的衆將起將齊抱虎拳,齊喊:“吐蕃大王仁慈,堪比菩提在世。”
“哪裡,哪裡。”謙虛地擺了擺手,邀請比劃道:“諸位將軍請坐。”
“謝吐蕃大王。”
“嗯。”雙手負背,幽幽看着天上的明月,深深一嘆,“縱然統擁四海,疆界無邊。但是我卻被囚禁於天下萬萬百姓心內。百姓無罪,百姓無分國界,百姓何其無辜。”說到這裡,突然氣憤難平,手指向蒼月說道:“他們一輩子穿不起凌羅綢緞,吃不上山珍海味。但卻默默的耕芸。”巡視着眼前大幹的將軍,陌落地搖頭嘆息,“他們把僅有的一點血汗都給予了朝庭,給予了你們。可是你們卻視之理所當然,穿着凜冽的鎧甲,吃着百姓的血汗。卻盛氣凌人,強持魚肉,不顧百姓生死,不聞百姓愴涕。”
被含沙射影痛斥的諸將,默然無語,集體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何回答。
嘆息完後,阿真眯眼打量着在座的所有李朝將軍,直指指向明月,開口吶吼:“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百姓現在在幹什麼?他們連樹根都快吃不上了。”
突然如此痛斥,所有人心虛不已,老臉大臊,齊起身抱拳謝罪:“吐蕃大王教訓的是,我等有罪。”
故作回神的阿真恍然回過神來,看着這一干躬身的人,大擺着雙手,慈眉善目道:“諸位快快坐下,切勿如此。”
“這……”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所有人都茫然了,這個吐蕃大王有精神分裂吧?
“唉……,想到百姓一時之間油然而升,諸位一笑而過,切勿放在心上。”
“謝吐蕃大王。”坐回的衆人心裡剎異,此仁王果然如傳聞一般。
返身坐回自己的王位,看着諸將仍盯着他看,慈眉善目的阿真好客邀請,“大家吃餅喝茶,一同賞月。”
“是……”
微風輕拂,圓月澄黃。捧起茶杯的阿真眉天眼笑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狡黠。今晚他這番悲天憫民的話,明天立即會如風煙一般,吹向李朝各地,而他原本就以愛民之心廣播傳世。李朝?哼!唾手可得。縱然坐上高高的皇位又如何,屬不知得民心得才能得天下。
月已賞了過半,桌上的糕餅已是狼籍。
在有說有笑裡,一名探馬飛疾向熱鬧的綠茵地上急奔而來。
“報……”拉長的聲音,劃過熱鬧的四周,令所有人全都隱下喜意的笑臉。
沒有衆人提心吊膽的舉措,阿真威嚴詢問:“說。”
“臘城輔國將軍樑川率二十萬兵馬增授升龍,於一刻鐘前抵達。”
聽聞此報,在坐的所有人心頭大驚。
大駭的李隆着急站起,朝上面那位沉思的大王急問:“大王,可有良策?”
“退下。”揮退了前來稟報的探馬。不吭聲的阿真不答李隆的問話,自顧陷進了思緒裡。
“大……”
急的滿頭大汗的李隆纔剛要問,阿真立即擡起一根大掌,阻止了他。
數十雙黑黝黝的眼眸,迫切的看着前面那個自顧冥想的大王,心裡是焦躁不安。
夜風微微發冷,寂靜的綠茵地上,在坐的所有人皆不敢大力呼吸。火把在寒風中晃幽。溫熱的清茶漸熄了冷卻。
手肘抵在王桌上,合十的雙手在嘴脣上輕輕跳動,思考良久的男人眼裡突然閃過一絲陰狠的冷笑。
“來的好,來的妙啊。”一聲呵笑突然在屏住呼吸的綠茵地上響起。
心急如焚衆人聽到這聲叫好,頓時皆愣。敵兵如此大量的增援,吐蕃大王爲何卻反而叫好?
“這……”木愣的李隆一頭霧水地看了同樣是滿着皆霧的下屬,小心向前詢問:“吐蕃大王,您這是?”
“嘿嘿嘿……”陰笑站起身,不言明的阿真站起身說道:“所有將軍回去吧,李隆你進來。”
“是。”一頭霧水的李隆戰戰兢兢起身,跟着面前那位反常的大爺,急步向王帳內奔進。
很快,原來挪出帳外的桌椅,被大量的兵士搬遷回王帳內。
一屁股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阿真朝傻愣的李隆招了招手,“老三,你與樑川的關係如何?”
見他詢問,步到他前面的李隆搖頭回道:“關係平平。”
“那他與李越的關係如何?”
“不知。”搖頭回答,追加說道:“昔日父皇在世,封此人爲輔國將軍,駐紮於老撾邊界,鮮少回朝。”
“嗯。”點頭的阿真再問:“你有和這位輔國將軍說過隻字片語嗎?”
“當然有。”理所當然的李隆說道:“三年前皇父大壽,他曾返回,我曾與他飲過幾杯水酒,深聊了好一會兒。”
“好。”非常滿意的阿真眼裡綻放着光芒,立即把桌上的白紙擺正,取下狼筆,傳授道:“老三,你立即給樑川寫封書信,簡短的勸說樑川棄暗投明。”
“好好好。”接過狼筆,刻不容緩,立即在白析的紙張上龍飛鳳舞。
看着李隆才一會兒便把整張白紙寫滿了,滿意的阿真不待他寫完,便說道:“好了,就這樣行了。”
“呃?”嘎然頓止筆的李隆擡頭看着前面的大王,“我還沒寫完。”
“行了。”理也不理他的阿真收回自己的貴筆,轉過那張滿滿的紙張,沾墨便把一排一排的字給塗黑蓋起。
李隆見狀立即高聲急呼:“吐蕃大王……”盯着那不堪入目紙張疑問:“您這是爲何?”
“這叫離間之計。”向曹阿瞞學的。
“離間之計?”
“沒錯。”吹乾墨跡,捲起紙張朝傻愣的李隆說道:“你去把大將柴囝叫來。”
“喔……,好!”不明不白的李隆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離間之計,但是聽起來就很厲害。
很快,大將柴囝便威武跨進了王營,抱拳躬拜:“吐蕃大王。”
“柴囝,你去升龍一趟,親手把這封信送到樑川手上。”手中卷前遞。
步上前的柴囝愣愣接過書信,還來沒開口疑問。旁邊的李隆立即大擺着雙手急勸:“吐蕃大王萬萬不可,柴將軍一去命必休矣。”
“哈哈哈……”李隆的話剛落,阿真便樂不可支的仰頭大笑。
突忽這陣徹笑,李隆老臉訥訥,與柴囝相覷了一眼,很是疑惑喚道:“吐蕃大王……”
吮着笑意,阿真開心地朝前面訥訥的柴囝說道:“你不要害怕,到升龍時,就大膽的叫門,然後直奔樑川府抵,把信親手給他後,立即返回。”講到這裡很有自信的保證,“我保你一路平安無事,去吧。”
不認爲自己能安然無事的柴囝,深深吸了一口氣,抱着必死的決心,躬身應諾,攜着身上那封書信,獨闖虎穴去了。
連趕數日終抵達升龍的樑川與七皇子噓寒問暖後便回府歇息。
纔剛剛睡下時,聽聞兵士來稟,說是三皇子使節攜書來訪。
“三皇子?”與這三皇子沒什麼交情的樑川是糊里糊塗,可是心裡卻很明白,看來這三皇子是來勸降他的。
同樣是先皇的子嗣,不想得罪三皇子的樑川急忙起身,胡亂披上衣服便急步向書房走去。
在城將糊里糊塗的老臉上,緊張跟在來使的屁股。向樑府步近。
提起莫大勇氣的柴囝敬戒的瞄着層層圍困的兵士,閉着眼晴,着急的向樑府奔進。
揉着疑惑眼眸城將,見輔國將軍真的邀請敵使進府了,一時之間腦袋咚的一聲變成木瓜了。不知七皇子想要幹什麼,爲何大赤赤的放敵使入樑府。用屁股想也知道,這名敵使肯定是來勸降輔國將軍的。
不怕死的柴囝一顆心是忐忑不安,站在書房廳中的他,很快便見到步伐威武的樑川來了,立把抱拳敬恭拜見:“使節見過輔國將軍大人。”
“呃!柴將軍快快請起。”身披外裳急步前來的樑川很是狐疑,皺着眉頭詢問道:“不知三皇子派柴將軍前來是爲何事?”派一員大將獨自來見他,這個三皇子是不是傻的?
“喔。”柴囝穩重從懷裡掏出一卷白紙,謙卑雙手高遞:“三皇子差我前來向輔國將軍送一封書信。”
“書信?”與三皇子沒什麼交情的樑川雖然滿肚的疑惑,可是仍把他手中的書信接了過來。
見他接了,柴囝一刻也不想作留,躬身辭道:“既然書信已送到,末將告退。”
“呃!”愣愣的樑川是二丈金額剛摸不找頭腦,訥訥的點頭,“柴將軍慢走。”
“告辭。”飛快轉身離去,又是堂而皇之的頂着萬衆矚目的眼光快迅離開。
直到走出城幾裡,緊提着一顆心的柴囝纔敢回頭探去。見到無追兵,呼!的一聲頓時鬆了一口氣。心裡對吐蕃大王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可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這麼明目張膽的進入數十萬敵軍之中,卻能安然無事,這是何道理。
樑府旁邊的一具身影見到城將來了,立即面無表情的詢問:“走了嗎?”
“稟七皇子,來使走了。”前來稟報的城將,是一頭霧水,吞嚥口水,小心詢問:“七皇子,您爲何要放敵使入城見輔國大將軍?”聰明的七皇子不可能不知道,此人定是三皇子派來說服樑川倒戈的。
走出陰黑暗地的李越,臉上撂起一抹陰笑,凝看狐疑的城將,哼聲說道:“我當然知道敵使是來說服樑川反投。但是他吐蕃大王有張良計,我李越也有過牆梯。”此次他就要讓吐蕃大王嚐嚐失敗的滋味。
“這……”不明不白的城將,聽的還是不明不白。
“好了,你去守城吧。”不想多做解釋的李越揮退了他。
“是。”轉身離去的城將歪着脖子,一路走,一路想,直到返回城牆上了,依然腦袋空空,沒人能告訴他,七皇子玩的是什麼玄機?
柴囝一離去,剎異的樑川便拆開被紅繩綁緊的信紙。攤開一看,滿臉更加的茫然了,老腦上冒出串串的問號。
從頭看到尾,從尾看到頭。除了短短的幾個單字後,其它的字全是被塗黑的一條條粗厚的墨線。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道人影悠哉地跨進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