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將站在前面看着前面吃的痛快淋漓的大司馬,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表情,大家齊向大帥看去。
柳晚揚接收到諸人眼光,不爽中跨出一大步,朝“忙碌”的林阿真催促喚道:“大司馬……”
他還沒說下文,阿真把嘴裡的一大塊東西噎後去,擡起頭笑望着這羣心急難耐的衆人,“衛兵。”
“在。”門外的四名衛兵闖進來單膝下跑。
“傳令,命駐紮在後方三十里外的左將軍齊恆來真定駐守。再命右將軍耿精魂提調本部人馬到河間接替統領元繼法。”
“是……”四名衛點諾,站起來相偕跑出廳外。
柳晚揚見他調兩位將軍來守城,心裡大喜,看來他們要向前更壓上了。
阿真朝衛兵傳完令後,趁機喝了一杯酒才瞧了瞧柳晚揚道:“大帥。”
“在。”
“卯時你率城中所有兵馬向大同出發,天明之前一定要趕到大同,如見到耶律棟還在攻城,便迎頭痛擊。”他從桌上抽了塊兵符給他。
柳晚揚興雀躍跨步向來拿軍令。
阿真手一縮吩咐道:“趕跑耶律棟既可,隨後立即攻打大同城。”他就是要*阿不打,看他有多猛,大軍齊輪,鐵打的城都要崩潰了。而且他們這一來,阿不打那些愣兵大概能明白他們有多傻愣了。
柳晚揚狐疑中接過令牌,如不打垮耶律棟兵馬,他們攻城時,耶律棟來個回馬槍那就糟了。就在他想發問時,聽見他的聲音又聲起。
“羿平。”
“末將在。”羿平興奮的滿臉通紅,想他原本是被派守太原的大將,毫無用武之地,沒想到大司馬調他城中二萬兵馬比大軍還壓到前線,這幾仗打的是痛快之極。雖然大部分功勞是大司馬的,可他現在也是戰功凜凜,再提升個一級半級的大概不成問題了。
阿真瞧他如此興奮模樣,嘴角高翹道:“命你率本部二萬兵馬與大帥前去,見耶律棟兵退之時,你率衆追上,不須全力追趕,只須讓退兵回西京即可。”
“是。”羿平上前領軍令。
他把領牌交到他手中再吩咐道:“耶律棟退回西京後,你率衆退後三十里安營紮寨,要足足給我安上五十萬兵馬的營寨,然後把二萬兵士拉到寨門口充當巡兵。”
“末將令命。”他一說羿平馬上就心領神會了,纔跟他一個晚上,可是這些個虛招早就學會了,真是受益非淺呀。
“好。”他邊吃邊下令,命令下完也跟着吃飽站起來,虎視廳內將領一番,開口道:“諸位將軍務必要按軍令行事,違者……。”阿真聳聳肩道:“自己到遼兵營裡去報道,別回來了。”
“是……”諸將抱拳領命。
“還有一個時辰多左,命所有兵士即刻起爐造飯。退下吧。”
話落,廳內頓顯空蕩冷清之極。
柳晚揚見大家離去了,仍不放心道:“大同真的可以奪得下?”
“奪下大同是意料中的事,如果順利的話我連南京、津折也一併拿下。”阿真走出廳門口,睏意陣陣侵襲而來,希望沙虎和沙狼能順利把鐵木努再劫回來吧。
他的這番話令柳晚揚驚剎不已,追在後面急問:“你有什麼良策?”
“這個是要看人意和天意,不要寄太大的期望。”天意佔三,人意佔七。而沙虎和沙狼勇猛,七分人意大概可成了。
柳晚揚聽他這含糊不清的話,心急如焚急問:“小兄弟,這是爲何?”
“好了,不講了,我先去睡一下,時辰到了派人來喚我。”說完他朝漆黑的夜裡走去,前面的衛兵領路把他帶到高貴的廂房內。
繁星閃耀的光芒逐漸暗淡,真定城門口集結四十萬大軍,豐衣足食的兵將人人精氣神爽。
“大帥,時辰差不多了。”將軍們站在漆黑的夜裡焦急說道。
柳晚揚望了望天色,點點頭下令:“快去喚醒大司馬。”
“是。”衛兵片刻不敢遲疑的朝城門口奔進。
阿真着鎧而睡,迷糊中聽到叫喚,雙眸睜開後見到四周漆黑,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在哪裡。
“大司馬……,大司馬……”衛兵催魂聲一遍一遍響起。
他已來到邊境了,思緒回來後,一個翻躍下牀,在漆黑中摸到門板,拉開房門道:“什麼時辰了?”
“剛到卯時。”
“走。”他朝前步去,這一仗至關重要,這一戰必定震驚遼國,轟動世界。原本他的聲望已極高,想當然會因這幾仗而推上更高的頂峰,恐怕從此以後各國都會懼怕他了。
“大司馬來了。”
數十萬大軍裡,一聲驚喚,瞬間所有兵將皆整齊向他方向齊望而去,這些兵士們吃飯時皆聽到傳聞了,火燒大同、二萬兵馬殲敵二十萬,智擒鐵木努,巧奪兩府。這些事蹟,他們萬萬也沒想到竟然就在他們眼皮底下一一過招,更沒想到的是這些纔剛剛發生。
“大司馬……”
“大司馬……”
一浪接過一浪的呼喚聲響徹雲霄,像是要把黑幕撕碎一般。
阿真咋舌了,不知道這些人在興奮些啥。
衆將心血如沸水一般,激動地站在馬匹邊。
柳晚揚搖了搖頭,見他到過來了,開口道:“大司馬,左將軍還未到,是否等他們來時再出發?”
“不用,立即出發。”他翻身上馬,這些遼兵現在已如驚弓之鳥,前面的遼國兩位大帥正打的火熱,有誰會知道真定空虛,不用半個時辰左將軍大軍就開進城了,就算南京要出兵攻真定也來不急。
“走,急速向大同前進。”
“是……”
“向大同急進。”將軍們吶喊聲掩過那些吵雜的聲音,大軍向大同緊急推進。
大同城池,如火在焚燒一般。
阿蔥球和阿不打站在城頭,手據利劍吶喊聲從寅時起就不曾停過。
“阿不打,已到卯時了,這批大周僞軍,不退反進,攻勢越來越猛烈了。”阿蔥球俊臉早被硝煙染黑了,急喘中汗流浹背。
“再搬些巨石過來。”
“油熱好了快倒下去。”
阿不打的嘶吼聲有力地劃過天際,城上的兵士個個疲於奔命。
“大同非比小可,不能有失,把城中輕傷的兵士全都調到城上,誓必與大同共存亡。”阿不打也暗暗心驚,這批大周兵和以往不同,精悍無比,與他們遼兵相比有過及而無不及,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將軍的兵馬,竟訓練的如此勇猛。
“倒油,快倒油。”
“燒梯子,你們他媽的快把梯子燒了。”阿不打見到好些着他們遼鎧的大周兵快從雲梯爬上來了,嘶吼的朝守城兵大吼。瞬間把所有的疑惑一掃而空。
阿蔥球從剛開就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可鐵木努確實是被這些穿着遼兵軍鎧的大周兵給突襲的,不容置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是哪裡不對勁,聽見阿不打的嘶吼,搖了搖腦袋的槳糊,跑到城的另一邊親自指揮作戰。
從攻城那一時起,耶律棟的皺頭就再也沒鬆過。萬萬也沒想到軟弱的大周兵,竟如此強悍,他的三十萬先頭狼兵攻打了近一個時辰,竟仍然動搖不了大同一絲一毫。
耶律敵拜一張臉黑了一半有餘,打發掉來稟報的將軍後,朝耶律棟道:“棟,一個時辰我軍折損了近六萬。”
“再派十二萬向前支援。”耶律棟咬牙切齒的命令,大同他誓必奪回。
完顏咀咀帕遠遠的眺望,可黑夜裡怎麼也望不清城牆人的兵士,只見到無數點點的星火和模糊的人影。
“棟,大周兵頑固,再這樣攻打下去不是辦法,不如先撤,再另想良方?”
耶律棟擰緊皺眉,沉思好一會兒後,搖搖頭道:“咀咀帕,大同今晚不奪回來,明日大周從大同北面出兵,前後夾擊邊境諸城,後果不堪設想。”
完顏咀咀帕也深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傷亡如此巨大,他看了心痛不已。
耶律棟沉默不吭聲,臉上的煞氣凜然,死盯着遠方那座頑固大同城,除了強攻後,還有何良法可以取此城?
遼國雙方人馬,疲憊不堪的重複着同樣的動作,城邊如地獄一般,堆積的屍體已和山一般的高了,青黑的牆身被血染成醒目的紅豔,無數屍體半掛在雲梯之上。兩方的投石車把平坦的大地和堅固的城牆砸出一個個大坑洞。
戰爭是何等的壯烈,人命如蟻,在這裡性命比畜牧還不值。
阿真大軍到來之時見到的就是如此景緻,堡壘的四周躺滿無數死屍,衆多的死屍令人見了不由的牙齒打顫,背脊發涼。
他已算是是殺人無數了,可見到此景仍不免溼潤眼眶。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阿真精神大大受創,眼裡的兩條淚忍受不住地從眼眶奪出,這數十萬的屍首裡都有一段什麼樣的故事,他們的家人現在怎麼樣,他們的妻子再也盼不到他們回去了。
“這算什麼?”一聲痛徹心悱地長哮劃過朦朧的天際。
所有將領和兵士震驚中齊向他望去,不知大司馬在喊什麼?
柳晚揚一時也不知他爲何落淚,可仍小心亦亦道:“是否現在攻擊耶律棟。”
就在他話落,前面攻打大同的遼兵發現了旁邊的樹叢裡的數十萬兵馬,驚恐中皆提吼吶喊:“有大量大周兵。”
“大周兵來了。”
耶律棟正凝視着前面的堡壘,見到軍隊裡突然之間亂成一鍋粥,還未開口時,就見到幾匹快馬從旁邊狂奔而來。
“右帥,右後方出現數量龐大的大周兵。”
“什麼?”耶律棟大驚,急問:“大同裡的兵就有數十萬,真定、河間的守兵也有數十萬。現在又出現如此龐多兵將,大周哪來這麼多兵?”
“末將不知,可右後方龐多的大周兵確實如假包換。”來稟報的將軍自己也疑惑,可是這是他親眼所見,假不了。
“棟,撤吧。”完顏咀咀帕心急如焚。大同久攻不下,人心早已浮動,現在又出現規模如此龐大的大周兵,還沒打,將士們都亂了,再不撤就等着全軍覆沒吧。
耶律棟臉色黑白交加,咬牙下令:“所有人立即退回西京。”
“撤……”
“撤……”
“回西京……”
隨着他的話落,一浪接過一浪的撤退聲響在亂的如一鍋粥的七十萬遼兵軍隊裡,所有人如見到鬼一般,朝左邊西京狂退而去。
“左帥,大周僞兵退了……”滿身是血,滿臉成黑,外加一身是汗的遼將站在城頭上朝呆若木雞的阿不打興奮喊道。
阿蔥球雙眸猛睜,隔着昏暗的晨曦向退去的攻城兵馬眺望,顫抖雙脣喃道:“他們在喊什麼?”
興奮來稟報的將軍見兩位將軍如此震驚的表情,迷惘中轉過身朝大批逃去的兵馬望去,側起耳朵認真傾聽着下面逃兵的吶喊。
聽了好一會兒,震驚中踉蹌一大步,冷汗淋漓盡致弱弱道:“向向……向……向西京。”
阿不打和阿蔥球見這位將軍如此說,傻眼中面面相覷,他們沒有聽錯,這批人真的是向西京退逃。
阿不打眯着眼,極盡努力的向前眺望,迷糊中見到下面逃兵槓着一大把紅色的軍旗,軍旗上威武寫着兩個字“耶律”
見到這兩字,他撫着胸口,震驚的向後踉蹌腳步,嘴角瞬間溢出血,仰天狂吼:“啊……”雙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左帥……”
“左帥……”
“阿不打……”
城上的衆將見他跌倒在地,驚呼的奔跑向他旁邊。
“可惡的大周人,可惡的大周人。”阿不打老淚縱橫,他的百萬遼兵啊,他有何顏面回去見聖上啊。
阿蔥球也是咬牙切齒,雙眶通紅中,“阿不打放心,來日必報此仇。”
阿不打虎眼兇瞪着阿蔥球,嘴角溢血道:“阿蔥球,城內還有近四十萬兵馬,你一定要想法保他們安然。”
“我軍疲憊不堪,大同再也守不住了,還是撤出大同吧。”阿蔥球沉痛萬分,他們原以爲守到天亮耶律棟定會提兵來救,可是萬萬沒想到攻打他們的竟是耶律棟兵馬,大周人真是太過奸詐了。
阿不打不吭聲,老淚緩緩從眼角流出,好一會兒才道:“阿蔥球,真的守不住嗎?”
阿蔥球搖了搖頭,沙啞道:“守不住了,如果大周再攻城,城必破,而我軍更會全軍覆沒。”招式用盡,邊境敗局已定,誰能力挽狂瀾?
阿不打聽他說沒辦法,扭轉過腦袋,雙目一閉,從牙縫裡強擠出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字。
衆將沉痛萬分,皆應:“遵命……”淚竟在不知覺中溼了這些鐵血打鑄將軍們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