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踏青》這檔綜藝纔剛開始錄製沒多久,由一家新成立的傳媒公司和一個網絡平臺聯合制作,嘉賓主打新生代偶像,播出方式是網播。
總結起來,就是一檔垃圾綜藝。
這位高先生自然也不是什麼金牌策劃人,而是資方從一家電視臺挖過來的普通編導。
若要放在平時,他根本就沒有跟徐瀚平等對話的資格,充其量是個負責接機、辦理入住手續的工作人員。
而眼下,他主持錄製的綜藝節目違規封路,不小心封了一車大佬……
高先生只覺眼前一陣發黑,連忙伸手扶住了車門口的座椅,險些沒站穩。
在他身後,跟他一道過來的幾個節目組成員也在這時順勢上了車。
這幾人在車內轉頭一望,不禁傻了眼。
這這這……
這是什麼陣仗?!
幾人瞬間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啞然許久,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尤其是其中一個染着紅髮、畫着濃妝的年輕人,他在瞧見小巴車上的許臻時,臉色“唰”地一白,窘迫之情幾乎溢於言表。
好在,許臻這會兒正在專心致志地翻看人物小傳,沒有留意到他。
濃妝年輕人垂着頭、捂着臉,剛想偷偷溜下車去,誰料,卻有人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王佑霖?”
濃妝年輕人面色僵硬地擡起頭來,只見,叫他名字的人是徐瀚。
徐瀚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道:“呦,還真是你,好久不見。”
被稱作“王佑霖”的年輕人抿了抿嘴,勉強做出了一個驚喜的表情來,略顯浮誇地道:“徐總,好榮幸,您居然還記得我。”
一旁的刁豔紅好奇地問道:“怎麼着,老徐認識啊?”
徐瀚點點頭,道:“算是認識吧。”
說着,他翹起腿來,神態輕鬆地道:“我呢,當年特別看好許臻,總想把他簽到我們環娛來,可惜蔡老鬼一直從中作梗。”
“一來二去就成心病了。”
“後來我每次看到跟小許氣質類似的小孩,都覺得愛屋及烏,也想簽過來,其中就包括這個小孩兒。”
徐瀚略顯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年輕人,道:“畢竟,當初他可是打着‘小許臻’的名頭出道的。”
“我當時很看好他。”
在他對面,染着紅髮的王佑霖笑得極其勉強。
徐瀚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
那些小藝人如何碰瓷、如何刷人設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說這番話,單純只是爲了表達一下自己對許臻的喜愛。
然而,當他側過頭來,用餘光窺視許臻的反應時,卻發現對方耳朵裡戴着藍牙耳機,正專心致志地翻閱着手裡的小本子,沒有任何反應。
倒是坐在最後一排的蔡實踐,捏了捏自己短胖的拳頭,一張老臉黑成了鍋底。
徐瀚:“……”
槽!
媚眼拋給瞎子看!
他忍不住伸手扶額。
唉,算了算了,這纔是我看中的藝人嘛。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在表演上,就是因爲這樣人家纔會一直進步啊!
再看看自家傻兒子……
傻兒子……
徐瀚定睛一看,卻怔然發現,徐浩宇這會兒正彎着腰、低着頭,專注地看着攤在膝蓋上的劇本,用手指點着上面的文字,嘰嘰咕咕地默讀臺詞。
瞧見這一幕,他霎時感動了,心頭像是涌過了一股暖流。
噫,兒子上進了!
瞧瞧這榜樣的力量!
徐瀚的臉上帶着如沐春風般的柔和笑意,歪着身子,伸出手來,“啪”地一巴掌抽在了兒子的後背上,叫道:“直起腰來!”
徐浩宇“啊”地叫了一聲,觸電般坐直了身體。
車上的其餘人瞧見這一幕,不禁面面相覷。
……
這時候,許臻聽到這聲尖叫,擡起頭來,見是徐浩宇被他爹打了,習以爲常,臉上毫無表情。
他剛想繼續看人物小傳,卻見車上不知何時上來了幾個外人。
許臻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這幾個不速之客。
其中絕大多數人他都不認識,唯有那個紅頭髮、化濃妝的男人,看着似乎有點眼熟。
許臻認真思索了片刻,驀地想了起來。
啊,好像是那個人:
那個在《我是演技派》的舞臺上,扮演過花無缺的少年。
許臻猶記得,那人的演技其實還不錯,但由於未經溝通,就大幅度魔改了花無缺的人設,遭到了導師們的痛批。
看五官應該就是這人沒錯,但在他的印象裡,那人是個很有氣質的少年郎,劍眉星目,丰神俊朗,極具古典美。
怎麼一轉眼……
像是老了好多?油膩了好多?
這一刻,兩人四目相對,畫着濃妝的王佑霖明顯看到了許臻眼中的詫異,尷尬得難以言表。
他看着眼前的許臻:短髮,沒有化妝,眼神乾淨清澈,身上穿着非常隨意的白T恤,手中握着筆記本,看上去就像是個正在備戰高考的學生。
這股鋪面而來的少年氣,一如六年前的“花無缺”。
王佑霖怔然看着眼前的這位需要他仰望的“前輩”,驀然間,一股濃濃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小許臻?爲什麼叫‘小’?”
而這時候,只聽刁豔紅不解地道:“他比許臻小嗎?”
徐瀚聽到這個問題,也不知道這個濃妝年輕人的具體年齡,搖頭道:“可能指的是出道晚吧。”
“演藝圈麼,這個大小更多的時候指的是戲齡。”
王佑霖聽到這話,張了張嘴,垂下了頭去,什麼也沒敢說。
而許臻則遲疑了一下,終究也還是沒有做聲。
他記得很清楚,對面這個年輕人應該是真的比自己小,至少小三歲左右。
但是……
許臻默默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後輩”。
他說不上是老了,這個年齡的人,還涉及不到衰老的問題。
但很多時候,人的年齡感會通過眼神、站姿、言談舉止等各個方面體現出來。
而這種方面的油膩感,對於一個演員來說往往比皮相的衰老更加致命。
他不知道對方這幾年經歷了什麼,許臻略有些爲他感到難過。
只能說,希望自己永遠保持一顆少年人的心。
走出半生,仍是從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