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檔了?3月5號?”
2月中旬,許臻在片場接到了蔡實踐打來的電話,有些欣喜地道:“這麼快呀,嗯,挺好的!”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電話那頭,蔡實踐笑道:“沒什麼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
“等臨開播,會安排一次新聞發佈會,到時候我讓喬楓跟你聯繫,你提前安排好你那邊的拍攝計劃就行。”
兩人隨口聊了兩句,許臻便掛斷了電話,又開開心心地投入到了《繡春刀》的拍攝當中。
而電話那頭,蔡實踐摸着腦袋上剛焗好的頭髮,忽然感覺自己一夜間年輕了不少,像是回到了第一次當製片人的時候。
——他很緊張。
這部劇不僅是他們這個草臺班子拍攝的第一部影視劇,同時也是自家小許領銜主演的第一部上星劇,而且還是他們“琅琊閣”工作室名字的由來。
當初,他們幾個把工作室定名爲“琅琊閣”,一方面是爲了紀念幾人爲《琅琊榜》一怒出走的熱血,另一方面也暗搓搓地懷揣了給《琅琊榜》打免費廣告的主意。
事實證明,隨着《一吻定情》火爆全網,這個目的確實達到了一些。
但事到如今,電視劇即將上映,倘若播出後的成績不盡如人意,那他們“琅琊閣”工作室可就要被永永遠遠地釘在恥辱柱上,成爲業內羣嘲的對象了。
這些天以來,蔡實踐緊張得時而便秘,時而竄稀,整個人精神狀態極差。
爲了緩解自己神經衰弱的症狀,他死命地砸錢宣傳,網站、電視臺、線下推廣……
各種宣傳資源買得一溜八開。
反正他們如今財大氣粗了,公司賬上也不差這點錢,怎麼能讓自家工作室的第一部電視劇受委屈呢?
砸!必須得砸通透了!
錢花不到位我不安心!
……
而與此同時,不僅“琅琊閣”工作室在砸錢,其他春季檔的電視劇也都在競爭前期的宣傳資源。
尤其是像一些主流視頻網站的開屏推這種,不僅是牌面的象徵,同時也確實會對電視劇的成績、尤其是首播成績帶來巨大的影響,是許多製作方的重點爭搶對象。
2月20號這天,剛過完年,蔡實踐就親自帶着團隊遠赴南方,去企鵝視頻總部,協商網絡播放權事宜。
然而當天上午,他卻在視頻網站的辦公大樓裡遇見了一位意料之外的熟人。
“蔡總?”
一位四十多歲,有些微胖的中年女人見到蔡實踐,微微一愣,旋即迅速恢復了鎮靜的表情,儀態優雅地向他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蔡實踐看到這個女人,也是有些出乎意料,輕輕頷首,算作迴應。
這女人名叫高淑蘭,是東嶽影視新上任的總經理。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他跟高淑蘭認識很多年了,素來沒什麼私怨。
但如今,蔡實踐跟東嶽背後的資方已經結了死仇,雙方這時候碰見,自然沒辦法有什麼友好往來。
片刻後,兩人各自在視頻網站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會客室。
東嶽的總經理高淑蘭側頭看着門外,微微皺眉,明白了蔡實踐此來的意圖。
肯定是爲了《琅琊榜》來的。
圈子就這麼大,誰家有什麼電視劇要開播了,彼此都十分清楚。
尤其是東嶽和“琅琊閣”工作室,對彼此更是瞭如指掌。。
東嶽在今年春季檔也有一部電視劇要上映,名爲《清宮秘史》,投資過億,播出平臺是芒果衛視的黃金檔。
高淑蘭今天來這裡,就是爲了跟企鵝視頻談《清宮秘史》的網絡播放和宣傳事宜,沒想到好巧不巧竟然碰見了蔡實踐。
更讓她感到鬱悶的是,雙方在宣傳資源這塊還撞了車。
“蔡實踐竟然想溢價30%買春季檔的推廣?”
視頻網站這邊的工作人員是高淑蘭的老朋友,她聽到對方跟她透露的消息,只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有毛病吧?”高淑蘭難以置信的小聲道,“30%溢價,對他們來說合得上嗎?”
工作人員道:“我剛纔跟他談的時候,聽他那個意思,他們對這個推廣勢在必得,溢價再高也願意出。”
“畢竟是第一部上星劇,可能是比較重視吧。”
說着,工作人員勸慰道:“要麼你們就別爭了。你們這部劇在芒果衛視上獨播,本來宣傳資源就已經不錯了,也不差這一項。”
高淑蘭一臉鬱悶。
這麼高的溢價,她確實是不想要了,但是這個推廣是跟演員簽在合同裡的,必須得拿到啊!
至於蔡實踐那個傻子……
他最近瘋狂買推廣的事情高淑蘭豈會不知?
勢在必得這種事,別人做不出,他還真的有可能做得出!
兩人商量了半天,最後高淑蘭一咬牙,道:“你去跟你們領導商量說,我願意接受50%封頂價!”
“東嶽畢竟跟咱們網站是長期合作關係,總不能封頂價還非要給他們吧?”
工作人員聽到她這樣說,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連忙跑去找自家領導請示。
經過一番協商,雙方當場便籤了合同。
爲避免夜長夢多,高淑蘭立即吩咐公司那邊給企鵝視頻打了錢,把這件事徹底做實了。
片刻後,一切手續辦完。
高淑蘭一臉肉疼地走出的會議室,只覺心疼的不行。
都怪蔡實踐這個土豹子!
平白無故多花了50%的冤枉錢,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高淑蘭怒氣衝衝來到了電梯間,誰料竟然再次碰見了蔡實踐。
他這時正舉着手機在打電話,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咱不要了嗎?”
蔡實踐握着聽筒,滿臉疑惑的道:“這個推廣還挺給力的,你記得當年《絕代雙驕》上映的時候吧?咱就曾經買過一個,真的好使。”
電話那頭,許臻道:“蔡總,雖然推廣挺好,但我聽說你想溢價50%去買?”
“真的沒有必要。”
“再怎麼努力,《琅琊榜》的首播數據也不會太好的。”
“一方面是電視臺的問題,另一方面是我的問題。”
“這個資源留給他們想爭第一的人去爭吧。咱何必花這個冤枉錢呢?”
“……”
兩人簡單聊了兩句後,蔡實踐成功被許臻說服了,同意不再競爭這個推廣,於是便掛斷了電話。
一扭頭,他見高淑蘭正站在不遠處,微微一笑,道:“又碰見了啊,高總。”
“聽說您也是衝着春季檔的推廣資源來的?”
說着,蔡實踐大手一揮,道:“我們退出了,不買了,太貴了。”
“高總自便吧,我們小門小戶的還是競爭不起。”
高淑蘭:“……”
她看了看蔡實踐雲淡風輕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合同,感覺如同吃屎。
你丫不想買了爲啥不早說!!
老孃合同都已經簽完了!錢都打過去了!!
……
此時,在京城北郊的飛騰影視城。
許臻掛斷了和蔡實踐的通話,並不知道自己成功的坑了老東家一大筆錢。
蔡實踐剛剛熱血上頭,非要不惜血本買推廣,他身邊立即有“間諜”偷偷發信息給許臻這個二當家,叫他趕緊勸勸老大。
許臻一聽這個消息,哪敢耽擱,立馬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成功地遏制住了蔡叔的行爲。
——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哪能這麼花!
推廣固然好,但也要考慮性價比的問題啊。
正如他剛纔對蔡實踐所說,《琅琊榜》的首播成績肯定不會太好,完全不具備爭榜的資格。
自己首次擔任上星劇的男主角,尚未得到市場的認可;
而且《琅琊榜》作爲一部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受衆也不會太大。
首播收視能有0.5%就不錯了,再多可不敢多說。
不過,首播雖然不會太好,但許臻對這部劇的整體成績還是有信心的。
無他,故事好,演員好,製作精良,可看性極高。
許臻保守估計,《琅琊榜》的收視成績起碼能拿同時段前三,年度前十。
如果這都達不到,那隻能說明同一屆的電視劇是神仙打架,觀衆們有眼福了。
真要如此,許臻作爲一個演員,不僅不會覺得挫敗,反而會對華語電視劇界感到由衷的高興。
……
許臻的心態相當平和,每天專心致志的在《繡春刀》劇組裡拍戲,心無旁騖。
但其他人可沒有他這麼好的心態了。
蔡實踐不必說,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喬楓更是焦躁的不行,每天只能吃垃圾食品來轉移注意力,半個月過去。整個人出現了明顯的過勞肥症狀。
與此同時,其他利益相關人員也對這部劇的成績感到壓力極大,比方說京城衛視這邊。
京城衛視的實力不上不下,在全國21家衛視頻道里大概算是中游選手。
他們家黃金檔的電視劇一般以正劇爲主,收視成績大概能排到全國七八名這樣,極少會出現爆款劇。
這次砸大價錢買下《琅琊榜》的首播權,京城衛視的主編室主任傅國強也承擔了巨大的壓力。
實話實說,以《琅琊榜》的投資規模和演員陣容,不應該給出超過單集300萬的價格。
但在媒體看片會上,傅國強是真的深深被震撼到了,特別看好這部劇。
如果說自己的職業生涯只能任性一次,傅國強也願意把這個機會給《琅琊榜》。
賭一把!
大不了以後被領導冷眼相對,反正不是原則性的錯誤,又不能開除了自己。
3月5號這天,傅國強照常6點鐘下班。
單位沒有加班文化,他也就沒有故意留下來。
晚上7點,回到家,妻子正在廚房裡做飯;剛上初中的女兒趴在家裡的實木餐桌上,一邊寫作業一邊玩着手機。
瞧見他回來了,女兒連忙將手機藏在了練習冊底下,裝作一副認真做題的樣子。
傅國強看的有些好笑,也不拆穿,湊上前來,道:“還剩多少作業?七點半之前能寫完嗎?”
女兒聽到這話,眼前一亮,叫道:“七點半去幹嘛?超市?還是公園?”
傅國強搖搖頭,指着電視道:“今天京城臺新電視劇要上映了,咱全家一起看好不好?”
小姑娘一聽這話,頓時又蔫了回去,嘟囔着在作業本上劃拉道:“京城臺有什麼好看的。”
“抗戰劇還是婆媳劇?”
傅國強神秘地笑了笑,道:“都不是,是古裝劇。”
“男主角是許真哦。”
小姑娘頓時停了筆。
“是我知道的那個許真嗎??”她愕然擡起頭來,兩眼亮晶晶的,道,“是傳武嗎?是直樹嗎?”
見到傅國強點頭,小姑娘立刻埋下頭去,雙目圓瞪地叫道:“爸你等我一會兒啊,我還有5分鐘抵達戰場!!”
“哈哈哈哈哈……”
夫妻二人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
……
晚上7:30,付國強一家三口吃過晚飯,準時來到了餐桌旁,打開電視機,調到了京城衛視。
雖說《琅琊榜》是京城、番茄兩臺聯播,但傅國強肯定還是要支持一下自家單位的收視率的。
女兒坐在沙發的正中間,興奮得腳丫子直晃,期待着許臻的出場。
她不知道《琅琊榜》這部劇講的是啥,但這並不妨礙她舔屏。
片刻後,片頭曲結束,然而首先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想象中的俊男美女。
電視屏幕中的畫面看上去十分晦暗,幾秒鐘後,畫面一點點亮起,當小姑娘看到眼前的場景時,不由得一聲驚呼。
“啊……”
鏡頭前是一片慘烈的戰場。
狹窄的山谷中,兩側的峭壁猶如刀削斧鑿。
不計其數的屍體在谷底堆積如山,大雪皚皚,將這些人的身體大半掩埋,只依舊可以看到雪中骯髒的鎧甲、殘缺的肢體,以及刺目的血污。
鏡頭由遠景切爲近景,貼着谷底的屍體緩緩向前,修羅場般的場景令人觸目驚心。
小姑娘不禁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縮到了母親身後。
“窸窸窣窣……”
就在這時,其中一具“屍體”輕輕的顫抖了一下,撐着身體,艱難地從屍山血海中爬了起來。
“唔……咳咳,咳咳咳……”
死寂的山谷中,喘息、咳嗽的聲音聽上去異常刺耳。
鏡頭這時候給了個特寫,只見,這人的臉上沾滿了血污,看不清相貌,但看他清澈的眼睛,感覺這大概是一個很年輕的將士。
“父帥,父帥……”
他踉蹌着站了起來,口中喃喃地喊着父帥,眼中盡是茫然之色。
轉頭四顧,眼前的場景讓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
他努力向前走了兩步,又很快倒在了地上,渾身戰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