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號的上午,許臻坐在教室裡,正準備上課,忽然從喬楓那裡得知了一個好消息:
來自時光網的首筆分賬款到賬了。
雖然具體數額他早已算得清清楚楚,但此刻看到錢真的落了袋,許臻還是開心得不行。
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數額這麼大的一筆錢!
他立即跟法雲寺的住持打了聲招呼,同時通知了早就聯繫好的施工隊,準備開始對僧寮進行翻修。
嗯,等過年的時候,寺裡就有暖氣啦!
許臻美滋滋地看着工頭給自己發過來的CAD設計圖,感覺寺裡的居住環境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今年寒假還可以繼續去借宿。
至於買房……
算了,不急在這一時。
近期,他們“琅琊閣”工作室就要脫離環球娛樂,正式成立影視公司了;而且《一吻定情》殺青之後,下一部劇的籌拍工作也已經列入了日程,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
雖然下部戲拍什麼暫時還沒有眉目,但眼下他們賺錢了,財大氣粗了,肯定不會再考慮低成本劇。
賺錢固然爽,但許臻還是更喜歡跟厲害的演員飆戲。
自己對錢沒興……那個,沒有那麼大的興趣。
在他看來,“錢”這個東西,最大的意義就在於能讓人不爲錢發愁。
就比方說《繡春刀》,雖然片酬不算高,但目前已經確定的演員裡有很多都是業內久負盛名的大戲骨,並且還有大量的打戲。
許臻坐在階梯教室的角落裡,心情愉悅地看着窗外的風景,對這部電影的拍攝充滿了期待。
“嗡嗡嗡……”
就在這時,課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他定睛一看,卻見,屏幕上顯示着一個許久未曾聯絡的名字:程遠。
許臻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程遠是《三國》中趙雲的扮演者。
而後,許臻剛剛愉悅的心情瞬間就變得不那麼愉悅了。
當年拍戲的時候,兩人一個在江東組、一個在蜀漢組,交集不多,也就是拍攝南郡之戰那段時間,在一起共事了大概半個多月。
結果就這短短半個多月,程遠就成功把許臻給氣了個半死。
——他竟然管周瑜的馬叫“萌萌”!
而且天天叫,一見面就叫!
許臻恨不得拉起馬繮,讓“萌萌”一蹄子踹他臉上。
許臻承認程遠是個很好的演員,外形英武俊朗,演技也十分出色,當年《三國》劇組選他來演趙子龍確實是比自己更合適。
但程遠這人,戲裡戲外簡直是天差地別。
趙子龍渾身是膽、正氣凜然,然而程遠這廝,喝酒、打牌、口花花,一天到晚沒個正型。
此時此刻,許臻看着手機屏幕上刺眼的“程遠”二字,頓時回憶起了當年的心酸往事。
他平復了半天心情,才勉強把電話給接了起來,低聲道:“喂,遠哥?”
片刻後,聽筒中傳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大都督近來安好?”
許臻的嘴角抽了抽,道:“勞煩掛念,近來一直沒遇見趙將軍,確實比較‘安好’。”
“那你馬上就要不‘安好’了,”電話對面,程遠輕笑道,“聽說你接了《繡春刀》?”
“我也接了這部劇。”
許臻:“……”
他噎了半晌,終於還是問道:“遠哥接的是哪個角色?”
程遠呵呵一笑,道:“還有一個多月進組,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
兩人簡單敘了兩句舊,程遠道:“你怎麼說話這麼小聲?開會呢?”
許臻低聲道:“不是,我上課呢,老師進教室了。”
程遠:“……嗯,那你好好學習。”
……
京城的一間寫字樓內,程遠掛斷了與許臻的通話。
一旁的經紀人問道:“許臻確定了要演《繡春刀》?”
程遠點點頭,道:“說是已經籤合同了。”
經紀人猶豫了一下,道:“那你真的打算演‘趙公公’?”
程遠面色一僵,叫道:“什麼‘趙公公’,這個角色有名字的,叫趙靖忠!”
他說着往沙發上一靠,故作瀟灑地道:“華影的大製作電影,主演是吳震和許臻,劇本也不錯,這有什麼不能接的?”
“演員麼,就是要嘗試各種各樣的角色,我倒覺得這個大反派很有挑戰性。”
經紀人見他自己樂意,也就沒再多勸,道:“行,那我跟華影那邊回覆,咱約個時間去把合同簽了吧。”
程遠點點頭,道:“你跟華影那邊溝通一下,我有兩個要求。”
“第一,我就按正常角色演,不會故意娘娘腔;”
“第二,他們不是問我用什麼兵器順手嗎?我要用銀槍。”
經紀人木然看着他,道:“……銀槍?你確定?”
程遠兩手一攤,道:“怎麼了?不是劇組問我練過什麼兵器嗎?”
經紀人:“……行吧,那我跟他們說。”
……
時間一天天過去,《繡春刀》劇組的籌備工作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到12月中旬,這部電影的主要角色的人選均已敲定。
雖然一個“大牌”都沒有,但人人都是合格的演員,導演陸海陽對這套人馬簡直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年輕的導演總是很有闖勁。
從12月份開始,陸海陽樂顛顛地走南闖北,把每位主要演員都約出來吃了一頓飯,面對面溝通,爭取在開機之前讓大家充分了解角色,提前爲接下來的表演做好準備。
14號這天,陸海陽在林嘉的幫助下約到了許臻,雙方定在京城的一傢俬房菜館見面。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陸海陽就已經提前等在了包間裡,跟他同來的還有即將在電影中飾演“丁修”的演員,羅維。
羅維今年剛滿三十歲,是陸海陽的大學校友,兩人都是京影的畢業生。
幾年前,陸海陽第一次執導電影時,找不到合適的男主角,就是羅維鼎力相助,才幫助他把電影給鼓搗了出來。
後來,那部幾乎沒花錢的電影讓陸海陽拿到了“金雞獎”最佳新人導演獎,影片中的一位演員甚至還憑藉這部電影,拿到了“金雞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這也是迄今爲止,陸海陽的導演生涯中最拿得出手的一項成就。
“哎,看那邊!”
片刻後,坐在窗邊的羅維挑了挑眉,伸手指着樓下的一個人影道:“那個人是不是許臻?”
陸海陽聞言,探頭朝窗外一看,只見,一個高挑瘦削的年輕人剛剛從馬路對面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這人帶着鴨舌帽和口罩,瞧不清相貌,但他又高又瘦,身姿挺拔,氣質十分出色,在人羣中看上去相當出挑。
陸海陽定睛打量了一會兒,笑着點了點頭,道:“應該是他。”
“我前一陣子剛看過《一吻定情》,這個走路姿勢,一看就是‘江直樹’。”
“哈哈哈……”這話一出,兩人相視而笑。
片刻後,眼見這個戴帽子的年輕人走進了私房菜館,馬上就要上樓了,一旁的羅維忽然笑道:“哎,老陸。”
“我想逗逗這小孩兒行嗎?”
陸海陽聞言一愣,道:“逗?怎麼逗?”
羅維饒有興致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剛要開口,一陣腳步聲已然由遠及近傳來。
“鐺鐺鐺!”
須臾,聽到有人敲響了包間的門,兩人頓時住了口。
“請進!”陸海陽站起身來,高聲叫道。
只聽“吱呀”一聲門響,包間門被人從外側拉開。
剛剛兩人在樓下看到的那個又高又瘦的年輕人出現在了門外。
——這人當然便是許臻。
許臻進門後,摘下鴨舌帽和口罩,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貌。
他扭頭看了一圈,見屋裡只有兩人。
其中一人瘦瘦小小,略有點駝背,留着一頭自來卷的短髮,正是《繡春刀》的導演兼編劇陸海陽。
許臻在籤合同的時候曾經跟陸海陽見過一面,因此算是熟人。
而在陸海陽身邊,則站着一個高個子的陌生人。
這人濃眉大眼,氣質很獨特,既野性又有股文藝範兒,五官很有辨識度。
“許臻,我給你介紹一下,”陸海陽笑着迎了上來,向他介紹道,“羅維,我哥們兒。”
“他在《繡春刀》裡將要飾演的是你師兄‘丁修’,你們倆以後會有大量的對手戲。”
“希望你們日後能合作愉快。”
許臻聞言,笑着望向了羅維。
他不認識這人,只看過這人演的影視劇。
羅維雖然名氣不高,但卻是個很有名的演技派演員。
許臻喜歡跟優秀的演員飆戲,因此,他對羅維相當敬重,剛要開口跟對方打招呼,對面的羅維卻搶先開了口。
“看什麼呢?”
羅維神色輕鬆地抱臂而立,左右望了望,似笑非笑地道:“怕你那幾個當差的朋友看見我?”
許臻聞言一怔。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羅維已從容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道:“甭擔心。”
“在這京城地界,除了我,誰也追不上你。”
聽到這兩句話,許臻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是《繡春刀》的劇本中,丁修的臺詞。
他這兩天閒的沒事,早已把《繡春刀》的劇本從頭到尾翻了好幾遍。
此時聽到羅維起了頭,他下意識地便將手伸到衣兜裡,摸了摸,掏出了點東西來,甩手扔了過去。
“拿着銀子,滾!”
許臻聲音冰冷地道:“最後一次了,以後別來找我!”
羅維見他這麼配合,十分高興,立即伸手凌空一撈,接住了許臻扔過來的東西,戲謔笑道:“你真以爲你穿上了這身飛魚服,就是個官了?”
說着,他身體向後一仰,神態輕鬆地道:“賊就是賊。”
“你這秘密啊,我吃一輩子。”
許臻眼神冷厲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怎樣?”
羅維眼珠子一轉,道:“這樣,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去給我湊足一百兩。”
“一百兩?”許臻眉頭微蹙,道,“我一年的俸祿才二十兩,我上哪兒給你湊一百兩?”
“嗯……”
羅維沉吟片刻,眼睛在許臻的身上左右打量了一圈,忽然笑道:“京城的達官貴人不都有龍陽之好嗎?”
說着,他伸手指了指許臻,道:“你瞧瞧你,這麼好的身板,一百兩,很容……”
“砰!”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聽“砰”地一聲,對面的許臻重重地關上了包間的門。
羅維下意識地便住了口。
他擡頭望向了對面的許臻,瞳孔猛地一縮。
不知道到底是關門這一下的聲音太響,還是帶起的風太大,還是……
許臻的眼神太可怕……
就在剛剛的那一剎那,方纔只是用玩笑語氣跟他對戲的許臻,周身的氣場忽然發生了變化。
整個人似乎是一瞬間降了溫,森冷如刀的目光看得人一陣脊背發寒。
“咕嚕……”
羅維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口水。
槽……這小鬼的眼神,有點嚇人啊!
包間中出現了一瞬間的死寂。
約莫兩三秒後,許臻又收回了身上冷厲的氣質,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展顏笑道:“羅師兄您好,久仰大名。”
“我之前看過您演得《盲人影院》,非常精彩。”
“很期待跟您的合作”
羅維:“……”
你剛剛差點把我嚇得心臟驟停,這句“久仰大名”聽上去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羅維本來想用這段臺詞來逗逗年輕人的,沒想到完全沒起到“下馬威”的效果。
半晌,他不由得打了個哈哈,訕訕笑道:“你好你好,我纔是,久仰大名。”
“最年輕的玉蘭獎最佳男配角,名不虛傳,哈哈!”
說着,他伸出手來,想要跟許臻握一握。
然而這一伸手,羅維卻見到了剛剛許臻給他扔過來的東西。
——赫然是一塊大白兔奶糖。
羅維:“……”
他嘴角抽了抽,險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啊,這個糖是新出的綠茶口味,”許臻見狀,從口袋裡又多掏出了幾塊糖來,對陸海陽道,“陸導也嚐嚐?”
屋裡的兩人神色複雜地看着桌上的大白兔,半晌,羅維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兜裡爲什麼會帶着糖?”
許臻道:“我有點低血糖。”
羅維:“……”
那爲什麼是大白兔?
一想到許臻剛剛給自己扔過來一塊大白兔,然後說“拿着這個,滾”,羅維只覺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