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剛纔遇見黃志信了,他在東嶽總部……”
“喬哥你一直都知道?那現在談到哪一步了?”
“……”
許臻從宋彧那裡得知了有人要搶《琅琊榜》的本子後,左思右想,終於還是忍不住出了大樓,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撥通了喬楓的電話。
“阿臻你別管這個事兒了,”喬楓顯然是知道些內情的,語氣聽上去帶着輕微的煩躁,道,“好好休息、好好吃飯,該幹嘛幹嘛。”
“關於這件事,哥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許臻聽到這話,微微皺眉,道:“喬哥,我在乎的不是吃虧還是佔便宜,我在乎的是我能不能演《琅琊榜》!”
說話間,他情緒稍稍有些激動,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冷風入肺,寒意刺骨,許臻伸手按住了胸前,努力壓下了咳嗽的衝動。
“唉,你這又是何必……”
電話那頭,喬楓聽出了許臻的怒意,有些無奈地道:“聽哥一句勸,別太在意,這不見得是什麼壞事。”
“你現在熱度正盛,公司不可能虧待你,他要是因爲這件事讓你受了委屈,一定會想辦法補償的。”
“《琅琊榜》又不是什麼名著,也不是大ip,類似這個檔次的小說一抓一大把……”
許臻打斷道:“但是梅長蘇只有一個。”
這話一出,喬楓瞬間住了嘴。
他這時候已經將車停到了路邊,握着手機,良久沉默。
《琅琊榜》這個故事是許臻主動選的,這孩子有多喜歡這個故事,爲了演好這部戲又付出了多少,喬楓看得清清楚楚。
連續兩三個月的沉浸式角色代入,令他的舉止氣度都開始向梅長蘇靠攏,幾乎將角色性格融爲了自身的一部分。
這時候你勸他別演了?
喬楓開不了這個口。
他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道:“阿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琅琊榜》這部戲,咱不放。”
“你信哥一次,交給哥來處理,我一定確保梅長蘇這個角色誰也別想搶走!”
……
結束了跟喬楓的通話,許臻拽了拽身上的大衣,冒着冷風重新回到了大樓裡。
說實話,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無論是自己,還是喬楓,都不是這件事的話事人。
這種不安的感覺讓他壓抑得十分難受。
許臻來到電梯間,剛想上樓,結果迎面就遇見了東嶽的董事長蔡實踐。
他剛想跟蔡總打個招呼,卻忽然愣了一下。
自從廬江一別,小半年沒見,蔡總好像忽然老了許多。
他的頭髮明顯地見了白,眼眶凹陷,臉上添了不少皺紋,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疲憊。
“蔡總,”許臻有些擔憂地問道,“您最近是不是休息得不太好?”
蔡實踐看到他,勉強打起了精神來,道:“嗯……遇到一些事情,等過一陣子我好好調整調整吧。”
說話間,電梯來了,二人一同步入轎廂,準備去六樓開會。
“哦,對了,小許……”蔡實踐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許臻道:“蔡總,您說?”
就在他猶豫的功夫,電梯已經來到了六樓。
眼看着電梯門打開,蔡實踐苦笑着搖了搖頭,道:“算了,沒什麼。”
“等過一陣子有機會的吧,蔡叔請你吃飯。”
……
股東大會的內容乏善可陳。
無非就是審議董事會報告、審議財務報表這種例行的內容,許臻半點興趣也沒有。
而且,股東和經營層不同,在場的絕大多數人他都不認識,已經呆了三年的東嶽讓他感受到了強烈的陌生感。
1月初,中戲的期末考試結束,但《琅琊榜》卻遲遲沒有開機。
這是爲許臻準備的電視劇,因此,當初東嶽在立項的時候說好了要在年初開機,以便充分利用他的寒假時間。
然而事到臨頭,這個承諾卻沒能兌現。
公司稱這部劇還沒有籌備完成,暫不具備開機條件,並給許臻安排了別的工作。
許臻看着喬楓轉發給他的文件,什麼廢話也沒說,直接稱病離開京城,從中戲的宿舍拎着行李箱就回了甘州。
很久沒回法雲寺,他想師父了。
……
“啪!”
東嶽總部,剛剛被任命爲副總經理的鄒慶春將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摔,叫道:“許臻這是什麼意思?罷工?”
“《琅琊榜》一天不開機,他就一天不幹活兒了?!”
一旁的助理辯解道:“也或許是真的病了吧。”
“上回股東大會的時候看到他,就感覺那孩子精神狀態不太好,聽說之前他從《闖關東》劇組回來的時候,還住了一個多禮拜的院。”
鄒慶春低頭看着桌上的文件,一言不發。
他很不喜歡許臻這個人,非常不喜歡。
明明就是個公司用來賺錢的工具,蔡實踐非要當兒子來養。現在可好,慣得他這戲不接、那活兒不幹,簡直把自己當太子爺了。
你真當公司是你家開的?
——這分明可以是一棵絕佳的搖錢樹,但公司上下卻誰也不願意搖他,都要把他當保護植物來養,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助理瞥了鄒慶春一眼,試探着問道:“要麼我去跟喬楓聯繫一下,安排人去看看許臻?”
“瞧瞧他到底是真病還是裝病?”
鄒慶春擺擺手,道:“別,你別跟喬楓聯繫。”
“閻王好見、小鬼難搪!”
說着,他面色一沉,道:“你現在去給我訂機票,我要去甘州。”
“這‘太子爺’殿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讓我親自去問問!”
……
1月22號的傍晚,甘州法雲寺內。
宋彧百無聊賴地站在一座禪房外面,探頭瞧着屋裡那個跪坐在蒲團上的瘦削背影,小聲問道:“他念的是什麼經啊,大概什麼時候唸完?”
一旁的一位小沙彌側耳聽了聽,微笑道:“施主莫急,守真師兄已經唸到《佛說阿彌陀經》了。”
“只要再念完《大慈菩薩發願偈》、《三歸依》、《大悲咒》、《伽藍贊》……今日便算功德圓滿。”
宋彧:“……”
聽這進度,我是不是可以先出去吃頓飯??
無奈,外面天太冷,他只得哆哆嗦嗦地跟着小沙彌去了附近的茶堂中稍候。
約莫半個多小時後,結束了晚課的許臻聽說宋彧來了,披了件外套,不緊不慢地走去找他。
“宋師兄,”許臻進了門,瞧見宋彧一副閒得蛋疼的模樣,笑道,“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宋彧見到許臻,“騰”地站了起來,哀嚎道:“哎呦我去,大師!您這晚課上的,可等死我了!”
“天天晚上都要念七八篇經?怪不得你記性好!服了!我聽了半天都沒聽清你念的是啥!”
許臻莞爾一笑,輕斂着衣襟跪坐了下來,緩緩道:“平日裡一切從簡,難得回來一趟,自然要把全套晚課做完。”
宋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見,此時的許臻沒有化妝,臉色略顯蒼白。
他的精神狀態還算可以,但是行走間莫名有種衰弱感,說話時也有些中氣不足。
“你是真的病了嗎?”宋彧有些擔心地問道,“現在到底怎樣,去醫院看了嗎?需不需要住院?”
聽到這話,許臻笑着搖了搖頭,道:“當然沒病,我這是在找狀態。”
“聽你這麼問,看來我這狀態找得還算可以?”
宋彧聽到他否定的答案,卻依舊有些不太相信。
這個狀態是演出來的?
爲什麼感覺看上去這麼真實?
許臻不理會他質疑的目光,只優哉遊哉地用小泥爐燒起了水,又拿出一套粗瓷茶具來,不緊不慢地煮起了茶。
“寺裡生活清減,沒什麼珍貴的待客之物,”許臻斂着衣袖,緩緩斟了杯茶,道,“這就是後山種的茶葉,品種不算珍貴,但常聽鐘磬之音,卻也別有一番意趣。”
說着,他姿勢閒雅地拈起茶盞,用手託着遞向了宋彧,淺笑道:“你品品。”
宋彧:“……咱能說人話嗎?”
“哈哈哈……”許臻被他逗得一秒破防。
兩人隨口聊起了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聽宋彧說,蔡總家最近出了點事——他家老爺子去年年底的時候突發急症故去了。
老爺子從前貌似是一位實權人物,如今忽然發生了這種事,家裡亂成一團,公司的事情也多,從前壓下去的矛盾最近也一併凸顯了出來,導致局面有些失控。
許臻聽得十分詫異。
居然是這個情況?
這倒是他之前所沒想到的。
兩人正聊着,方纔領宋彧來的那個小沙彌再次來到了茶室,叩門道:“守真師兄,又有客人來找你了。”
許臻微微有些詫異,起身問道:“又有人找我?有通報姓名嗎?”
小沙彌眨眨眼,道:“師兄,諸葛亮來三顧茅廬了呢!”
許臻:“……”
他知道最近法雲寺這邊受自家師父瞭然和尚的影響,很多人都追看了《三國》,自然是認得“諸葛亮”的。
但話說回來,我在法雲寺靜養這件事很有名嗎?爲什麼豪哥會知道?
喬楓叛變了??
許臻連忙披上外套,跟着小沙彌從茶室一路朝寺外走去。
宋彧聽說來人是陳正豪,也十分好奇,連忙跟在了他身後。
……
1月份天黑得早,6點鐘的時候,法雲寺外的山路上就已經亮起了路燈。
許臻和宋彧踏着薄薄的積雪,行色匆匆地來到寺門前,遠遠便見一個瘦高的人影孤零零地站在一根路燈下。
這人穿着黑色的中長款羽絨服,帶着深灰色的圍巾,手裡拎着一兜子東西,影子被昏黃的燈光拖得老長。
正是半年未見的陳正豪。
陳正豪一見到許臻,剛要上前,忽然瞥見旁邊的宋彧,頓時又停下了腳步。
單是宋彧也就罷了,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遠遠還綴着他的經紀人葉詩傑,同時也是東嶽影視的董事之一。
——宋彧是在出來跑通告的途中抽空來看許臻的,沒辦法把經紀人甩掉。
陳正豪將圍巾向下拽了拽,露出臉來,目光不善地看了看宋彧和葉詩傑,沉聲道:“宋彧?是東嶽派你來跟許臻打親情牌的嗎?”
聽到這話,正想跟大佬親近親近的宋彧頓時面色一僵。
我……大佬!
真是大佬啊!這種話您老人家張口就來!!
宋彧的嘴角抽了抽,管他是哪位爺,直接懟道:“陳老師,您這算不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看您纔是華影那邊派來的說客吧?”
聽到這話,陳正豪立即毫不客氣地冷笑道:“笑話。”
“我替華影當說客?”
“華影跟許臻誰遠誰近?”
宋彧差點沒被這句話給噎死。
——大哥!
您還知道有親疏遠近這回事啊?
那我跟誰近,跟誰遠?!
旁邊的許臻聽到這兩人的對話,一陣無語望天。
“豪哥,外面冷,”他連忙主動迎了上去,接過陳正豪手裡的東西,道,“大雪天的,咱別在這兒站着了,一會兒進去慢慢聊。”
說着,他轉頭看了一眼周圍,問道:“豪哥,你一個人來的嗎?”
陳正豪順勢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葉詩傑,不冷不熱地道:“探望朋友不一個人來,難道還帶着整個團隊一起來?”
宋彧:“……”
好,陳正豪,你很好!
我今天看在許臻的面子上不跟你一般見識,以後看我逮到機會的,不懟死你我跟你姓!
別以爲你是前輩,我就一定要敬你三分!!
……
片刻後,三人回到了方纔所在的茶室。
許臻又去翻出了一套新的茶具來,裝模作樣地搞起了全套的“茶道”。
真的是夠了啊……
這點事有什麼好爭的,哪有經紀公司會派人跑到寺廟裡來挖牆腳……
“你如果真想跳槽,華影不值得去。”
半晌,陳正豪晃着手中的茶杯,語氣平靜地道:“我這些年之所以一直留在這裡,是爲了報答之前老董事長的知遇之恩。”
“從藝人成長角度來說,其實華影的習慣是揠苗助長、竭澤而漁,對於年輕人而言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陳正豪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道:“如果你真的不打算留在東嶽了,我可以推薦你去一些其他朋友那裡。”
“中型的公司,可能會更適合你現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