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流逝,隨着那妖族修士的暴亡,現場本來的安靜被打破。
所有試練者身上的靈力越發躁動,表情變化也越來越激烈。
現場起了風聲,陣陣陰風中,那本來要隔很長時間纔會出現的奇怪笑聲。亦或淒厲哭聲也變的密集起來。
很快的,整個現場徹底陷入混亂之中。
狼嚎鬼哭聲此起彼伏,有的是從那些鑽入人體的骷髏頭裡發出,有的是試練者自己大笑大哭,有的暴怒嘶吼,有的捶胸頓足,有的撕扯頭髮,有的傻笑,有的一臉迷離癲狂。
反正,整個現場變成了瘋人院。
更重要的是,越來越多的人臉上現出一條條黑紅經脈,像是精氣被吸乾一樣,本來純粹的靈力中泛起心魔膨脹的黑氣,靈力運行紊亂,不受控制地四處衝撞,似要脫離那肉體飛出來一樣。
而緊跟着便是那砰砰的聲響。幾乎每個人在癲狂到極致之時,身上都會暴起一個個亮點,然後那亮點在黑氣縈繞中破體而出,帶出大片血肉。而那試練者便徹底身亡。
氣氛變的緊張。
五位導師凝眉看着,剛開始還心存僥倖,希望這些試練者能夠像葉峰幾個一樣輕鬆戰勝心魔,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在瘋狂中爆體而亡,五位導師也按捺不住了,可卻又無可奈何,還是那個嚴峻的問題,若對方明明能戰勝心魔,卻在半途被他們叫醒,那就是前功盡棄。甚至會適得其反,使得日後更加無法面對心魔。
於是,五位導師只能仔細觀察,在那些試練者身上出現亮點之時,即將爆體時上前阻止。而這個關鍵點又很難把握,大部分剛發現亮點,接着便爆體根本來不及出手。
所以,五位導師縱然盡力而爲,成功率卻極小。
安靜坐着的人越來越少,陷入心魔無法自拔而發狂的人越來越多。
救下來的寥寥無幾。多數都死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下,現場充斥一股濃濃的血腥。
而那些即便被救下來的人,也是一臉呆滯,恐怕很長時間都無法從那恐怖的幻覺之中走出來,同時,這些被導師救下的人,也將被逐出神途試練。
不過,這死亡率極高的現場還是有不少奇蹟的,護龍山莊試練者中,龍顯、沐青等等六七個佼佼者都先後戰勝心魔醒了過來,雖滿身汗水,但眼神還算堅定清明,顯然心性比之前更加堅韌,日後的修煉中也將暢通許多。
其餘龍族裡也有不少經過萬般掙扎戰勝心魔的,都算是心性不錯的佼佼者。
妖族的凌嵐幾個翹楚也紛紛醒來,還有王牧這邊的邢小小、葛晨、關筱諾以及石巖也都相繼甦醒,或許是清心咒的緣故,加上幾人天賦都還不錯,生平也沒什麼太大的慾望,心魔不是很重,都比較順利,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可眼神卻變的清澈了許多。
幾人之中,石巖算是擺脫心魔最困難的一個,他的幻境中,冰凌兒被殺,而他要獨自一人面對無數仇敵。那一刻,他身上的魔氣幾乎濃密到泛起血色的地步,暴戾滔天!
不過,魔族之人,天生就要練習壓制魔氣的暴戾與反噬,心魔強大,石巖的心性更加強大,一般人在最想守護的人被殺,仇敵有太過強大之時,必定會恐懼,然後恐懼到發狂,可石巖沒有,因爲他本就是狂人,他無俱心魔,心魔便自然虛弱,幻境中,他雖毅然決然地衝向了無窮無盡的仇敵,但卻並非是恐懼下的發狂,而是一種真正的勇氣。
那一張黑氣滾滾的臉在保持了很長時間的凶煞之後,終於恢復自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即便是佛門弟子,都有不少死在心魔之中的,顯然這些佛門弟子還未能真正修到四大皆空,參加神途試練的本就是些年輕弟子,又如何修到四大皆空。
但相比之下,佛門弟子戰勝心魔的成功率是最高的,多數都從幻覺中醒了過來,即便那些爆體而亡的,也不像其他修煉者那般死狀慘厲,相比之下是比較溫和的。
整個現場,從安靜,到風雲色變,再到鬼哭狼嚎鮮血飛濺的高潮,然後又慢慢歸於了平靜。
死的已經死了,叫醒的以及成功擺脫心魔的全都聚集到了陣法中心,站在幾位導師的身後,重歸安靜的現場,只剩下了兩個人。
王牧,段一雪。
除了那幾個被叫醒的試練者還是一臉呆滯的樣子外,其餘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牧和段一雪的身上,二人面對面,中間被那巨大的金銅香爐隔開。
能夠成功擺脫心魔的人,自然是人中龍鳳,也自然可以坦然面對這鮮血淋漓的現場。
望着王牧和段一雪,人們凝眉,眼底浮起了疑惑。
二人很平靜,無論是靈力還是表情都很平和,沒有什麼異常,只是看那一動不動的樣子,顯然已經進入了心魔幻境之中,只是好像纔剛剛進入一樣。
人們想不通的是,以王牧的天賦,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有走出心魔?還有那個段一雪,雖然平時很少出手,但人們也看得出她的天賦不一般,尤其是嚴寬幾個,都知道段一雪是四十九道佛輪的擁有者,按照常理,應該更早擺脫心魔纔是。
“糟,糕,了。”看着王牧和段一雪,江南天的眼底忽然涌起驚駭之色,一字一頓地念叨。
“怎麼了?我哥他沒事兒吧?”嚴寬凝眉問道。
江南天深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盯着王牧和段一雪,訥訥道:“有沒有聽過天妒英才?越是天賦超然者,越有可能生出極爲特殊而強大的心魔,王牧這小子驚才絕豔,而看現在這個情況,他的心魔也絕非普通人能比。”
聞言,其餘導師也是輕吸一口氣,微微眯起了眼睛,很贊同江南天的分析。
“嗡……”
就在這時,安靜的現場又出現了異常的波動。
一圈兒漣漪,同一時間從王牧和段一雪身周散開,然後,整個大陣開始顫抖,風聲乍起。
段一雪的額頭浮起了黑氣,墨黑的氣息投不進一絲光澤,接着,她全身開始泛起黑氣。而對面的王牧,身體之上則是忽然浮起密密麻麻的金紅絲線,如正在戰鬥一樣。
詭異的是,兩個人的異象,都是同步出現,又同步加劇。
所有人都跟着緊張,這兩個驚才絕豔之人,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心魔,又怎麼會出現的如此同步?
而此刻這同步出現的異象已經證明,兩人正在幻境中直面心魔。
如果可以,人們真想到二人的幻境中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很簡單,王牧和段一雪之所以出現同步的異象,是因爲他們陷入了一個同樣的幻境之中。
碧藍如洗的天空,連綿不絕的山巒,紅花綠樹,層巒疊翠。
一切都是纖塵不染,連地面上的沙粒都晶瑩發亮,不染半點塵埃。
一顆參天的桃花樹長在這天地之間,碩大的葉子,層層疊疊,鬆鬆軟軟,繁盛之極。
遮蔽大片天空的樹冠之上,十二朵桃花盛開,龐大而美麗,如盛開的粉紅雲朵。
清風徐徐,清香撲鼻。
簡直像是夢境中勾勒出來的畫面,完美的到了極點。
只是,這清麗絕美,溫柔如水的畫面裡,卻透着一絲若隱若現,似來自心底,又似來自遙遠歲月之前的悲涼。
“好美。”段一雪站在這天地間,望着那大樹,望着那十二朵桃花,情不自禁地讚歎,心中好生歡喜,這陌生的天地卻感覺好親切。
她準備起步,去摸一摸那最大的桃花,感受一下那溫柔以及那纖塵不染的聖潔,只是她剛起步,就驀然發現那大樹下還有一個人。
黑髮凌亂,身形瘦削,白衣襤褸的少年。
他似也在仰頭看着這大樹,一動不動,只有那一縷黑髮隨風飄搖着。
“好熟悉的背影……”段一雪眨了眨眼,卻就是想不起來到底跟誰熟悉。
“你是?”輕吸一口氣,她又發問。
同一時間,王牧的幻境裡,他同樣站在這大樹前,看着同樣一道白衣蕭條,身形瘦削,身上透着淡淡悲涼的男子。
“你是誰?”王牧含笑問道,笑容一如既往的晴朗溫和。
“不記得我了?我就是你。”男子一動不動,可卻有滄桑的聲音傳來。
“呵。”王牧輕笑,“你並不是我,最多算是我的心魔。”
“呵呵呵呵。”那瘦削男子也笑了,笑的陰森而邪魅,笑的渾身顫抖,有絲絲黑氣從那白衣裡滲透而出,一時間,這乾淨的天地,被那莫名的黑氣沾染。
他又輕吸一口氣,依舊頭也不回地道:“我以爲,你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