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你怎麼這麼實誠啊!”姚長山看着紅了得膝蓋埋怨道,“爹鎖上門,叫我們都出去,爲了啥?不就是爲了讓你起來啊!”
“這挨罰還能作弊啊!”大娘瞪大眼睛問道。
“你咋想不起來了,小時候我受罰跪祖宗牌位,是誰給我拿的地瓜窩窩頭。”姚長山拿着熱毛巾輕敷着她的膝蓋笑道。
“俺想起來了,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早就忘了。”大娘笑道。
姚長山拿開熱毛巾,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從炕桌上拿來藥膏,挖了一坨抹在她的膝蓋上,塗抹均勻了。
“他娘,你放心,弟妹、長青和小幺,他們保證不敢笑話你,他們要是笑話你,我就……對了你就把他們小時候挨罰、尿炕的糗事都抖摟出來。”姚長山笑道。
他們兩口子比姚長青、長海要大個十來歲,所以大娘嫁進來時,他們還小,這糗事可以說是一籮筐。
“還嫌不夠丟人啊!弟妹、小姑子,小叔子不是多嘴的人。”大娘嬌嗔道,“這事別給俺再提了。”
“好好,不提了,不提了。”姚長山問道,“這藥膏咋樣!”
“別說,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大娘笑道,“咱這也算是深切體會致遠做的藥的藥效了。”她自我調侃道。
姚長山看她還有心情自嘲,可見是沒有記懷此事,算是放下心來。
“起來洗洗腳,在上炕。”姚長山拉起來她,兩個人就着還熱乎乎的水洗了洗腳,他趿拉着草鞋端着木盆把水潑了。
“他爹,去給清遠抹抹藥膏吧!這兩天可沒少跪。”大娘看着他走了進來趕緊道。
“疼死他算了!”姚長山凶神惡煞道,不是那不孝子,媳婦兒也不會跟着挨罰。
“去吧!你以爲俺心疼他啊!他這膝蓋傷了,不上工哪來的工資。”大娘故意兇巴巴道。
“也對,不能讓他歇着,還得給我去幹活兒。”姚長山就這麼被忽悠走了,拿着藥膏出了西廂,進了東廂。
果然姚清遠正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的膝蓋。
“給你母親心疼你,自己抹吧!”姚長山把藥膏重重的放在炕桌上。
“爹,對不起。”姚清遠低着頭抱歉道。
姚長山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拿起桌上的藥膏,挖了一坨,抹在他的膝蓋傷,“有啥好對不起的,路是你自己選的,就是磨出泡來,你也得給我硬挺着走下去。咱家可不許離婚,別怪我們當初沒提醒你。”
“唉……”姚長山嘆口氣道,“兒子,你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你知道不?”
“我知道。”姚清遠點點頭道。
“你知道個屁!”姚長山氣得把藥膏往炕桌上一板,站了起來,來回的踱着步,“人家都說走一步,要看兩步,想三步。你這個只想着眼前的傢伙,沒想過以後啊!
人家現在當你是恩人,這以後翻身了,你就成了累贅了。你等着被甩吧!”
“我知道!”姚清遠咧嘴一笑道,笑容中帶着一抹決絕和深情不悔。
看着他這樣子,姚長山想教訓的話再也說不出來,“行了,我啥也不說了。凡是有爹在呢!找個時間跟親家見見面吧!”
“爹和孃的意思是?”姚清遠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親家不方便出來,按禮數也該我們去提親纔對。”姚長山說道。
“呃……”理智回來,這爹說的話不知道和娘商量了沒,別自己白高興了。
姚清遠小心翼翼地問道,“爺爺他老人家也是這個意思。”
姚長山聞言想了想道,“這事先放一放吧!我們長輩們得商量一下。”
唉……姚清遠心裡嘆口氣道,我就知道事情會是這個樣子。
“行了,我走了。”姚長山起身出了東廂房,先去了堂屋,“爹、娘,睡了嗎?我就不進去了。”
“俺們睡了,你也回去睡吧!好好安撫一下你媳婦兒。”姚奶奶說道。
姚長山聞言輕笑道,“爹,放心吧!您兒媳婦兒沒有記懷這事,還一個勁兒的自責呢!”
“老伴兒,老伴兒,是俺錯了,原諒俺吧!”姚奶奶抓着他的胳膊道。
姚奶奶在姚長山他們走後就一直承認錯誤來着,只不過,這老頭子今兒死活不說話,弄得姚奶奶這心裡沒底,毛毛的。
“反正都是俺不好,你就原諒俺這一次吧!乾脆說吧!是俺想的餿主意。”姚奶奶老實地承認道。
黑暗中姚爺爺輕笑,我就說那麼老實的兒媳婦哪會兒想得出這餿點子來。沒有你這老婆子在後頭撐腰,她也沒那膽量騙人。
這件事歸根結底主謀是姚奶奶,別以爲這事完了,得給這個膽大妄爲的老婆子一點兒教訓。
“老伴兒,你吱個聲啊!烏漆墨黑的啥也看不見,你說句話唄!”姚奶奶請求道,“俺知道俺這事做的不地道,你生氣應該的,可是讓老大他們看見你生氣,一次兩次倒也無所謂,可讓孩子們,還有親家姥爺,親家母看見你這樣,可怎麼行啊!”
黑暗中姚爺爺就這麼盤膝坐在炕上不言不語。
姚奶奶往前挪了挪,扯着他的胳膊搖晃道,“俺不是承認錯誤了嗎?俺就求你寬宏大量的原諒俺這一次吧!”
正巧姚長山從姚清遠屋裡出來,走了過來,姚奶奶承認錯誤也停了下來。
姚奶奶嘴裡嘟囔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這個脾氣,真是可算是逮着俺的把柄是不是。真是的。”
“你這個老太婆,你還有理了是不是。”姚爺爺氣得黑暗中迸出一句話來。
有反應就好!姚奶奶正想說什麼?
正巧孩子們也都陸續的回來了,“爺爺、奶奶,爹、娘,我們回來了。”
“小聲點兒,爺爺、奶奶睡了,別去打擾了。”姚長山趕緊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孩子們小聲地回道。
院子裡聲音果然小了許多,喧鬧了一會兒又沉靜了下來,別的屋裡的煤油燈熄滅,姚奶奶房間的煤油燈卻亮了起來。
“老伴兒,俺看你得腳趾甲長長了,給你剪剪吧!”姚奶奶蹭到他身邊道,直接上手搬起他的腿,結果力道太大,一下子掀翻了姚爺爺,咚的一下磕在了炕上。
“呵呵……哈哈……”
“很好笑是吧!你自己笑吧!睡覺。”姚爺爺背對着她和衣躺在炕上。
“老伴兒別睡,俺給你鋪一下炕,天氣涼了,別凍着了。”姚奶奶趕緊打開炕櫃,鋪了一下炕。
結果姚爺爺不領情,姚奶奶只好把薄被子蓋在了他身上,自己躺到炕桌的另一邊,熄滅了煤油燈睡覺。
哼!錯俺也認了,還不依不饒了,真是個小氣鬼。姚奶奶夢裡還撇嘴道。
大娘既然對婚事沒了意見,那麼這件事就定了下來,雖然現在是節儉辦婚禮,但怎麼也得準備一下。且即將到來的秋收,所以結婚的事自然延後了,且五叔公挑的好日子也在冬季。
冬閒歷來是農村青年男女結婚集中期,一來是地裡的活不忙了,有時間操辦;二來冬天結婚孩子一般會出生於秋高氣爽的秋天或夏秋之交,這樣對嬰兒和產婦的健康都有好處。
古人也講究生活對治,秋天徵兵,或訂婚,冬閒結婚,春天生兒。
《荀子.王制》曰:“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時。”秋天是沉甸甸的收穫的季節,土地孕育出五顏六色的碩果,回報農民的汗水,廣袤原野之上回蕩無盡的豐收讚歌。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也是最緊張忙碌的季節,有諺語:“八月秋忙,秀女下牀”,連秀女都要去幹活,更何況大男人,主要原因是“龍口奪食”,因爲農業種植靠天吃飯,氣候的冰雹、霜凍都會對即將到手的收穫產生威脅,而每年這樣的事例都很多。
寒露之前,白露之後,秋愈來愈濃,愈來愈深了。酒因爲濃,才芬芳甜美;秋葉因了濃就落了,才讓人感知季節的和美與芬芳。
站在梯田上,便可望見山下黑黑點點的社員們在田地裡躬耕的背影了。
“秋分糜子寒露谷”,這是一句農業諺語。到寒露時穀子也該收割了。每當這時,村裡的學校便也放秋假了。小尾巴們跟在大人的後邊,高高興興趕着牛羣來到地裡。
整個山樑上的莊稼像一面巨幅黃緞子似的,金黃金黃的顏色一眼望不到邊。當微風吹過來時,那黃色的莊稼像一片海洋似的,泛着漣漪,涌着波紋,一浪接着一浪。
人們拿着鐮刀,從地頭一字排開,彎着腰割莊稼。不一會兒,便割出一片空地。空地上堆着一堆一堆的莊稼,老農抓起一把莊稼來,握住頭兒一轉,便做成了“腰子”,像粗粗的麻繩似的。將“腰子”鋪在地上,再將莊稼抱上去,兩頭一拴,便把莊稼緊緊地捆在一起了。
割穀子時,技術要更講究一些。一手先要將幾株穀穗摟在一起,一手才能用鐮刀貼着地皮兒割。其中道理,一是怕熟透的谷籽兒掉在地上,二是怕谷杆兒割得太高,浪費了冬天牲口的草料。
莊稼都割倒成捆後,便綁在了牛背的鞍子上,馱回了村裡。有時爲了搶收,怕大風來了刮在地裡,要由年輕人一捆一捆揹回村裡的打麥場上。
有了牛羣這運輸隊,可是幫了大忙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