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到底是沒有看到那個未接來電,蕭寒處理得很乾淨,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當天晚上雲開炒了幾個菜,突發奇想地做了一碗哄小孩子吃的“動物面”,其實無非就是些胡蘿蔔啦,白蘿蔔啦等蔬菜用模子切成各種動物的形狀,擺在麪碗裡,還別說,看起來真是讓人食慾大增。
蕭寒晚上吃了不少,吃過飯纏着她去樓下散步。
其實下午的時候就變天了,風雖然不大,但是溫度卻降了不少,而且眼瞅着就要下雨了。
雲開怕他一吹風又要感冒發燒,明天就要做手術了,所以怎麼也不肯讓他出去吹冷風。
於是就絞盡腦汁的想了個室內活動,“蕭寒,我們下象棋吧。”
“不感興趣。”蕭先生絲毫不給面子,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
“那看電視?”
“累眼。”
“那要不你給我講故事聽?”
“不會。”
“我給你唱歌聽?”
“我怕我耳朵受不了。”
雲開的嘴角使勁地抽了抽,哼了一聲,看在你明天做手術的份上今天就再忍忍你,她摘掉衣架上的大衣還有一條大圍巾扔到他身上,“給你兩分鐘的時間把自己收拾好!”
蕭寒這才笑米米地站起身,將大衣套在身上,圍巾圍在脖子裡,“老婆真好,謝謝老婆。”
雲開表示對這些沒有任何花樣的“甜言蜜語”已經膩透了,這年頭嘴不甜不會哄女人的男人都應該是孤獨的,她怎麼就眼瞎嫁了個這樣的男人?
兩人收拾好下樓,剛出電梯,蕭寒卻又猛地拉住雲開轉身又要進電梯,那樣子跟老鼠看到了貓似的。
“怎麼了?”雲開不解地看他,扭頭要去看身後,卻被他的大手按着臉不許她扭頭,“我忽然有些肚子不舒服。”
“啊?晚上吃多了?要拉肚子?”
“嗯,我們回去吧,不轉了。”
“好……”雲開的那個字還沒完全吐出來,身後有人叫住她。
“小開!”
蕭寒的一張臉頓時陰沉,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在樓下碰到鄭君傑,早知道這人在這裡等着,無論如何他今晚也不鬧着下樓散步了。
這下好了,不但剛纔做的那些小手腳會被揭穿,搞不好惹了紅顏怒,今晚還要獨守空房。
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於是刀光劍影,拼力廝殺。
雲開看到鄭君傑,有些意外,上前打招呼,“君傑,你怎麼在這裡?生病了?”
鄭君傑看了眼蕭寒,只是淡淡地掃過,然後目光就全部落在了雲開的身上,聲音溫和,“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後來再打就無法接通,我怕你有什麼事,問了金子才知道你在醫院,就匆忙過來,你沒事吧?”
雲開皺了皺眉,低頭去看手機,明明沒有他的未接來電。
她想起什麼,扭頭去看蕭寒,那人反倒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但是那眉梢卻是怎麼也遮擋不住的得意。
看來他是動了她手機,真的太過分了!居然敢私自的查看她的手機,而且她不用看也知道鄭君傑的號碼此時肯定就在黑名單裡躺着。
雲開沒有當場揭穿蕭寒的小伎倆,這男人有時候幼稚起來簡直可笑之極,她不想跟他一般見識,怕辱沒了自己的智商。
“哦,還真有你的未接來電,我沒聽到,後來也一直沒看手機,你找我有事?”
鄭君傑點頭,“嗯,有事。”
雲開看他一臉的嚴肅甚至還有些凝重,就問:“很要緊?”
鄭君傑想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是沒空就算了。”
明天蕭寒上午做手術,估計中午之前肯定就能夠做好了,下午應該也沒什麼事,不過也不好說。
“明天蕭寒做手術,估計會很忙,後天吧,我給你打電話,晚不晚?”
鄭君傑苦笑,如果是明天他死了,今天想見她一面,她說她有事明天才能見他,晚不晚,是不是很可笑?
他笑自己的無知,其實今天不應該過來的,但最後還是點頭,“那好,我等你電話。”
“好。”
鄭君傑一走,蕭寒就冷哼了一聲,“你倒是跟你前夫挺隨和的,虧你還記得我明天手術,真是有心了。”
雲開冷笑,打開手機找聯繫人中鄭君傑的號碼 ,果然存的已經沒有了,但是黑名單裡卻有。
“好歹我這也是光明正大,而你呢?真想不到一個大男人居然能做出這麼齷齪的事情,你憑什麼拉黑鄭君傑的號碼?”
“我不喜歡他。”
“那是你的事情,你憑什麼管我?就像你跟蘇言溪,我不喜歡蘇言溪,那你會把蘇言溪的號碼拉入黑名單嗎?”
蕭寒看着她,沉默起來。
雲開冷笑,“做不到是嗎?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要求我,因爲你沒有資格。”
蕭寒突然很是挫敗,垂着頭看着腳尖聲音低低的,還有些悶,“我跟蘇言溪早就沒關係了。”
“是嗎?你爲什麼不敢看着我理直氣壯地說你們沒關係?你爲什麼要低着頭?”不等蕭寒回答,雲開徑自說,“那是因爲你在掙扎在猶豫,你狠矛盾,而你卻又需要敷衍我,所以就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我沒說錯吧?你自己都做不到。”
蕭寒突然擡頭看着她,“那你跟鄭君傑呢?你們現在又算什麼?”
雲開身體一僵,是啊,她跟鄭君傑這樣算什麼?她自以爲她坦坦蕩蕩的,那也許他也自認爲自己跟蘇言溪是坦蕩的。
這便是他們之間最嚴重的問題,他們都跟前任割捨不斷卻又要求彼此卻強行的隔斷,得不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去質問,質問的結果只是自尋欺辱。
彼此都不在說話,用沉默來打發着流逝的時間,各懷心事。
他們此時站在醫院的牆邊,隔着鐵柵欄,背後是夜色深沉的長街,每一盞車燈放佛流星,明亮的弧度劃過眼睛,一閃而過,可那些白色的亮點,即便是閉上眼睛許久都不會消散,雲開忽然覺得,那像是鐫刻的烙印。
她終於明白,流星爲什麼那麼美了,因爲在燃燒的那一瞬,已經永遠的刻在了雙眼裡,而眼睛卻又是心靈的窗口,於是便是刻在心上。
她想,剎那的美麗換來永恆的難忘,她又何必患得患失,畏畏縮縮呢?
突然想放手一搏,就像流星,不畏懼粉身碎骨,只爲那一刻的綻放,然後歸於永恆。
不在乎纔不會計較,計較是因爲在乎。
她說:“蕭寒,等你手術後出院,我們就要個孩子吧,我跟鄭君傑能斷,你跟蘇言溪呢?能斷嗎?”
“能。”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然後,他們看着彼此,都笑了。
夜景璀璨,整座城市亮着燈,放佛星海,而他們置身其中。
蕭寒問:“你不打算找工作了?”
夜風很冷,雲開縮了縮脖子,凍得帶着些鼻音,“幹嘛不找?找工作跟要孩子又不衝突。”
“萬一你剛工作發現懷孕了怎麼辦?又要離職,還是別折騰了,安心在家給我生孩子吧。”
雲開擡頭看着他,一雙琉璃眼瞪得賊大,氣鼓鼓地喘着粗氣,“蕭寒你什麼意思?我嫁給你就是爲了給你生孩子是嗎?”
蕭寒低低的笑了起來,擡起手捏了捏她的臉,語氣可惡到令人髮指,“難不成你要我生孩子啊?關鍵是我想生也生不出來。”
雲開氣得如同快要爆炸的氣球,好在蕭寒及時地收了笑,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我不是怕你辛苦嗎?到時候懷着身子還要工作,累壞了我會心疼的。”
這話總算是聽着讓人舒服了那麼一點,雲開深吸了口氣,又吐出來,“我會找一個相對輕鬆的工作。”
雲開大學主修經濟學,輔修繪畫和攝影,也算是繼承了父業母業,她打算找一份輕鬆的工作,去婚紗店找份攝影師的工作或者去畫廊找份繪畫的工作,反正經濟學那個東西,就算了,若不是當年填錯專業,她也不至於四年大學都暈暈乎乎的,好歹她也是當年的高考省狀元,到了雲大之後就從此銷聲匿跡了。
蕭寒看她態度很堅決,也就沒有再堅持,就問她:“想找哪方面的?”
“繪畫吧,這幾天給幾家畫廊投了簡歷,可都石沉大海了,沒辦法,從畢業到現在一年多了,我連工作經驗都沒有,人家都不要,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隨想起什麼,眼睛一沉,“我警告你,我的事情你不許插手!”
蕭寒輕聲嘆息,“我是你男人,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證明什麼,怎樣的你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的。”
雲開心頭一熱,這句話說得還不錯,比那個乾巴巴的“老婆老婆”好聽多了,看來還是有調教潛能的。
兩人又轉了一會兒就回了病房,洗澡睡覺。
第二天一清早雲開就起來了,蕭寒要做手術不能吃飯,所以她也就沒做飯,自己就吃了個麪包喝了杯牛奶,走到走廊盡頭給蕭遠山打電話。
“爺爺,蕭寒一會兒做手術,中午應該手術就能結束,等手術結束了我給您打電話。”
電話裡一陣沉默,其實蕭遠山就在醫院門口的車子裡,這幾天他每天都讓司機開車載着他過來醫院,卻一直都不敢進去看看。
“爺爺,您別擔心,我問過醫生了,他們說因爲發現的及時,所以只要做個手術,後期好好調養就會沒事的。”
蕭遠山終於開了口,卻說了句讓雲開愣了老半天的話,“雲丫頭,謝謝你,好好照顧他,明天我去醫院。”
蕭遠山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雲開呆在那兒許久都沒回過神,有些事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她的面前是一扇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醫院門口,她清晰地看到了停在那兒的一輛黑色的車子,這幾天每天都在那個地方停着,反正只要她一去看的時候就在。
一個已經年逾八十的老人,在經歷過喪子之痛如今又面臨着孫子得了這樣的病症,這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和艱辛,明明是想看看,卻始終都不敢,不忍心。
“云云。”
身後響起蕭寒的聲音,雲開連忙收了臉上難過的表情換上了笑容,轉過身朝他走去。
“在幹什麼?”
“打個電話。”雲開將手機揣進口袋裡,將他身上的病號服理了一下,藍白相間的條紋服穿在他的身上,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了,居然看起來有種病美人的嬌柔姿態,她輕輕地笑了,“以後你還是別生病了,看起來都沒一點陽剛氣了。”
蕭寒擁着她點頭,喃喃地保證,“嗯,以後再也不生病了,再也不來這醫院了。”
說完許是又想起什麼,又搖了搖頭,“不行,以後還是要來醫院的。”
雲開擡頭看他,只感覺他的手來到她的腹部撫摸,隔着衣物,他溫熱的手掌的溫度依然鋪灑在她的肌膚上,很暖。
“以後你生孩子了,我肯定還要來醫院。”
雲開鬆了口氣,同時又橫了他一眼,“你現在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如何把身體恢復好吧,心操得可真遠。”
“不遠不遠,都三十多的男人了還沒當上爸爸,我這是有多失敗。”低低的話語中帶着絲淡淡的憂傷和無奈。
雲開也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所以也就沒接,扶着他進了病房。
“一會兒你做手術我就在外面,你一出來就能看到我,或者你想一出來看到誰,我幫你叫過來。”
蕭寒的眉毛皺了皺,這話裡帶話啊。
雲開也不看他的臉色,依舊一本正經的樣子,“你放心,我不會生氣的,你都得了這樣的病,說難聽點也不知道以後還能活多久,有什麼沒做想做的事情趁着還能做的時候就去做吧,別留下遺憾,不然即便是離開了也不會安寧的,如果你真的想跟蘇言溪在一起,等你好了之後我們就去辦離婚,而且我也知道她這幾天一直都在醫院,只不過我不想見到她,所以沒讓她來看你,你要是怪就怪我吧,不是她不來看你。”
聽她越說越離譜,蕭寒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就像此刻外面的天,醞釀着一場暴風雨。
恰好護士推門進來,氣氛這纔得到了緩和。
“蕭先生,您準備一下,該去手術室了。”
雲開朝一旁挪了挪,低頭杵在那兒。
蕭寒跟着護士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來轉過身瞪着她,“你給我等着,看我做完手術後怎麼收拾你!想離婚?這輩子你都別想了!我告訴你,我們之間只有喪偶,沒有離婚!”
護士站在一旁,嚇得渾身一哆嗦,再去看他的臉色,更是覺得周圍空氣的溫度都驟降了十度。
雲開依舊垂着頭不說話,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她這才吐了口氣朝門口看去,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髮,她難道說錯了嗎?他不就是相見蘇言溪嘛,早上的時候還在問陸承銘,怎麼沒見江喆蘇勵成他們來,雖然沒直接提起蘇言溪,可是那叫不言而喻。
蕭寒進入手術室沒一會兒,手術室門口就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還有好幾個雲開也不認識,見都沒見過。
那些人也不跟她說話,興許是看到了她,興許是沒看到,反正她也落得清靜,戴着耳機聽音樂,可是卻一直都靜不下心。
雖然醫生一遍一遍地告訴過她,這個手術不算是大手術,而且病情也一直很穩定尚且處在前期,可她依舊忍不住的胡思亂想。
她想如果他出不了這個手術室怎麼辦?如果後期恢復出現惡化怎麼辦?
總之她將所有最糟糕的情景都想到了,自己把自己嚇得可不輕,一張臉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顏色,鼻尖上,額頭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甚至連她的貼身衣物都被冷汗給浸透了。
她再一次擡眸看向手術室,紅色的警示燈依然還在不停地閃爍,閃得她的眼睛都花了。
依稀中她放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她看到了那雙明亮的眼睛。
易塵,易塵,她在心裡一遍遍地喚着那個名字,不知不覺間竟然淚流滿面。
“擦擦吧。”有低沉的聲音從頭頂落下,雲開一愣,看到眼前出現一塊白色的手帕,她恍然擡起頭,看到了陸承銘,他微微勾起脣角,溫和地對着她笑,在她身邊的凳子上坐下,“怎麼了?”
雲開微愣,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指尖一片濡溼,她居然哭了。
她尷尬地接過手帕,迅速擦了眼淚,“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聽了首傷感的音樂……”
聽音樂聽得流淚還能說得過去,還沒聽說過聽傷感音樂能聽得滿頭的汗。
陸承銘扯了下嘴角沒說什麼。
雲開捏着手帕,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纔好,是還給他呢,還是洗乾淨後再還給他?或者說給他買一塊新的?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雪白手帕,很簡單的一塊手帕,但是手感極好,一角繡了一朵蘭花,旁邊還有三個字母“LCM”,她抿嘴,原來是定做的,只是這年頭用手帕的人已經極少了,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
“這個……我……”她本想說洗洗後還他,話到嘴邊卻意識到自己怎麼這麼笨,像他這樣的男人怎麼會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尤其是像手帕這樣私密的物品,於是她改了話,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手帕就已經被陸承銘拿過去摺疊成很規矩整齊的方塊,放進了口袋裡,“用完了當然是要還給我,難不成你還想據爲己有?”
雲開囧,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只是,讓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還真的要回去了,而且還摺疊那麼整齊地揣進了口袋裡。
不過轉念卻又想,估計也是怕給她難看,這會兒扔了不好看,但肯定一轉身就會丟垃圾桶的。
想到這裡,她也沒那麼彆扭了,“謝謝陸醫生。”
陸承銘眉梢一挑,毫無顧忌,緊跟着就說:“要真想謝我,就給我買塊新的,對了,要繡上我名字的拼音縮寫。”
雲開石化,什麼意思?
陸承銘也不解釋,站起身就離開了。
雲開愣了好大一會兒還沒消化了這話的意思,起身想要叫住他,這時候紅色的手術燈突然變成了綠色,周圍的人一股腦就涌去了門口。
擠得最厲害的當屬莫迪和蘇言溪了,她正要說大家都彆着急,嘴巴剛張開,她的手就被人掐住,是的是掐。
那長長的鋒利的指甲用力地摳入她的肌膚,就像吸血蟲似的,放佛要一下子鑽入她的身體。
而她卻因爲人太多,太擁擠,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是誰掐了她,也許是蘇言溪,也許是莫迪,或者是別人。
總之她在疼痛的時候,就被人硬生生地一個推一個,像是推皮球似的,從門口成功地推出了人羣。
等到了外面,她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手背上赫然出現了幾道血淋淋的印子,觸目驚心。
那人該有多恨她才能下得了這樣的毒手?
雲開憤憤地看着那一幫人,爭先恐後,嘰嘰喳喳,放佛裡面生病的人是他們的爹媽似的。
她的視線落在了最裡面緊挨着手術室門站立的蘇言溪身上,想起了手術前跟蕭寒說的話,忽然覺得就要成真了。
手術室的門從裡面打開,主刀醫生走了出來,蘇言溪急切地抓住那醫生,“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鬆了口氣,笑米米地看着她說:“蕭太太不要擔心,手術很成功,但是後期的恢復相當的重要,否則一旦出現反覆的情況,後果就不妙了。”
蕭太太?
雲開冷笑,她蘇言溪是哪門子的蕭太太?
只是,蘇言溪如今做的不就是一個蕭太太應該做的嗎?
既然他沒事,她也就放心了。
幾天沒有好好地休息了,真的很累。
雲開離開醫院的時候給蕭遠山打了電話將醫生的原話轉達給了他,然後攔了輛車就走了。
“小姐,去哪兒?”出租車司機問。
是啊,去哪兒?
雲開想了一下,報了自己家的地址,她要好好地睡上兩天,把這段時間丟失的睡眠都給補回來,醫院裡誰愛照顧就誰照顧吧,她也落得清閒,有人做免費的護理,她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走到半路,醞釀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雨終於姍姍來遲,卻來勢兇猛,頃刻間,天上如同撒下了一道簾子,遮擋了視線。
車子艱難地在大雨中行駛,雲開靠在車座上望着外面的雨出神,這場雨之後,估計溫度還會再降一些,冬就要來臨了。
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在歐洲跟着爸媽一起旅遊,那時候覺得人生還很長,可不過短短的一年,她的人生已經舉步維艱,形單影隻。
蕭寒是在手術後兩個小時才醒來的,一睜開眼便看到了蘇言溪。
“寒,你醒了?”
蕭寒的視線越過她,去看她身後,周圍,卻始終沒有看到雲開的影子。
莫迪蹦躂到牀邊,笑着說:“三哥,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們了,不過現在好了,醫生說你沒事了。”
負責蕭寒手術的何醫生和另外一名姓陳的醫生走進來,何醫生對着蕭寒微微笑了下,“手術很成功,後期恢復好了就不會有事了。”
蕭寒看起來很虛弱,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好好休息,如果身體有什麼不舒服要及時告訴護士。”陳醫生扭頭又對蘇言溪說,“蕭太太這段時間也要注意給蕭先生的飲食要清淡易消化。”
蘇言溪點頭,也說了聲,“謝謝陳醫生。”
蕭寒和何醫生卻同時都皺起了眉頭,蕭寒沒說話,開口的是何醫生,“陳醫生,你搞錯了,這位是蘇小姐,不是蕭太太。”
陳醫生頓時尷尬,蘇言溪的一張臉也瞬間僵住,一病房的人都朝蘇言溪看過來,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繼而就收了視線,一副莫不關己的姿態。
“蕭太太呢?怎麼一直都沒看到她?”何醫生在人羣裡掃了一眼,他從手術室出來都沒看到雲開,以爲有什麼事當時不在,可是這都幾個小時了還沒見,人去哪兒了?
扭頭再看蕭寒,一張臉已經黑成了墨色。
何醫生一直以來都是蕭家的家庭醫生,所以跟蕭寒是很熟悉的,看他的臉色就已經知道這人生氣了。
於是他說:“大家都先出去吧,蕭先生剛剛做完手術醒來,還需要休息,大家明天再來看他,都先回吧。”
一幫人陸陸續續的跟蕭寒告別離開,最後病房裡只剩下何醫生和蘇言溪。
何醫生問:“蘇小姐還有事?”
蘇言溪看他一眼,然後看向蕭寒,“我想陪陪他,我保證不打擾他休息。”
何醫生對蘇言溪似乎也沒什麼好感,言辭比較犀利,“蘇小姐,蕭先生剛手術結束,需要的是靜養,若真想陪他,去門外吧。”
蘇言溪幽怨地看他一眼,心裡想,蕭寒都不吭聲,你算誰?多管閒事!
她看蕭寒沒說話,想着他是默許了,徑自就拉了把椅子準備在牀邊坐下,只是這屁股還沒挨着椅子,“啪”地一聲響,嚇得她一哆嗦,立馬就站直了身體。
何醫生也被這一聲脆響給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護士用的托盤被摔在了地上,好在裡面沒放別的東西。
蕭寒怒目直視着蘇言溪,“出去!”
“寒……”
“滾!”蕭寒順手又抓了個東西朝蘇言溪砸過去。
何醫生一看,媽呀,這還得了,搞不好砸出人命了,於是連忙將蘇言溪拽過來,陶瓷杯擦着蘇言溪的頭髮飛過,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蘇言溪驚魂未定,一張臉沒了色彩,倉皇而逃。
何醫生嘆了口氣,“你這何必呢,人家也是關心你。”
“不需要!”
“你這人就是脾氣不好。”
蕭寒哼了一聲,撇過臉也不說話。
何醫生勾了下嘴角,“既然知道不需要,就不要讓她誤會,曖昧那種事已經不適合你這種年齡的人了,更何況你已經成了家。”
蕭寒彆扭地“嗯”了一聲,又問:“你知道雲開去哪兒了?”
何醫生見他難得示弱,於是就乘勝追擊,冷了冷臉說:“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想媳婦了就給她打電話。這男人,就要學會哄老婆,別一天到晚的繃着一張臭臉,你給誰看呢?人家小姑娘嫁給你不是要看你臉色的,你說你一把年紀了,又比人家小姑娘大了那麼多,沒一點危機感還整天裝逼做大爺,你有什麼好拽的?你有錢?你長得好?這年頭比你有錢比你長得好比你年輕的人大把大把的,你若是不想弄得最後媳婦跟人跑了,你就收起你平日裡那些對爲人的一些做派,雲開是你老婆,不是你的下屬,更不是你的保姆,懂嗎?”
在蕭寒發怒之前,何醫生成功地離開病房,站在走廊裡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氣,他今天絕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纔敢如此的訓斥蕭寒,幸好是逃得及時,否則免不了一番洗禮,搞不好他這張臉都會被毀了。
偷偷又瞄了一眼病房,他哼着小曲離開,終於算是告一段落了,一會兒去補一覺。
蕭寒狠狠地瞪着門口瞪了半天,最後卻突然嘆了口氣,自言自語,我真的一直都在裝逼嗎?
出租車將雲開送到家門口的時候雨越發的大了,她付了錢衝進雨中,到屋子裡已經淋溼透了,她去洗了個澡換了睡衣倒頭就睡了。
正睡得香,一陣手機鈴聲將她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也沒看是誰,接了放到耳邊,“喂……”
“你在哪兒?什麼時候過來醫院?”
雲開坐起身,這才發現天居然已經黑了,她打開牀頭燈,下到地上望着落地窗出神。
雨這會兒已經停了,微風透過虛掩的窗戶掀動窗邊的紗簾,像湖面蕩動的漣漪,一下一下的,卻恰恰撩撥着人心。
她捏了下眉心,聲音有些沙啞,“在家睡覺,蘇言溪呢?不是有她陪着你嗎?我今晚就不過去了。”
電話裡沉默了一陣子,就在雲開覺得應該掛斷的時候,蕭寒的聲音傳出來,“雲開,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你是蕭太太,你不來醫院照顧我難道還要別的女人照顧我嗎?你馬上過來醫院!”
“我今天不舒服,我不想去醫院。”
“那好啊,你不想來那我去找你。”
那邊說完,雲開就聽到蕭寒冷着聲音喊阿九,“你去告訴何醫生,我現在要出院!”
雖然他並不會真的出院,但是雲開知道這件事不能鬧着玩。
她深吸一口氣,淡淡地開口,“我一會兒就去醫院。”
那邊隨即掛斷。
雲開洗了把臉,找了一身衣服換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會兒淋了雨,再加上體內火大,這一冷一熱的作用,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發燒了,鼻孔裡呼出的氣十分的滾熱,腦袋也暈暈乎乎的,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的。
剛出門一股冷風迎面襲來,她結結實實的又打了個噴嚏,連忙將大衣又緊了緊,出了大門纔看到門口停着一輛車。
剛子從車裡下來給她拉開車門,“太太。”
雲開點了下頭,“謝謝。”末了又問,“你一直都在這兒等着?”
“是,太太,您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再去醫院?”
雲開搖了下頭,雖然早上吃了一點,中午也沒吃,可她卻一點沒覺得餓,相反還有種脹氣的感覺,難不成早上的麪包過期了?
“一會兒拐去博藝路上,買份小米粥吧,也不知道他現在能不能吃別的。”
剛子應了聲“好”就啓動了車子。
雲開一坐上車就又睡了,連什麼時候剛子去博藝路買了粥,又什麼時候到了醫院都不知道,只知道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醫院病房的沙發上躺着。
剛一睜開眼睛,就聽到一個譏諷的聲音響起,“到底是你照顧我還是我照顧你?”
雲開剛要坐起身,肩膀被有力大手按住,“你發燒了,躺着別動。”
她這才留意到病房裡除了她跟蕭寒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阿九,一個是陸承銘,剛剛說話的是陸承銘。
“時間不早了,你們也休息吧,阿九,走了。”陸承銘站起身,看了眼蕭寒和雲開,轉身離開。
阿九也看了看兩人,想說什麼最後卻又沒說,跟着也離開。
病房裡只剩下雲開和蕭寒,兩人誰也沒跟誰先說話,許是剛下過雨的緣故,室內的空氣有些悶。
良久,還是蕭寒打破了沉默,看着她的手,“手怎麼受傷了?”
雲開擡起手看了一眼,傷口已經被處理了,紗布把手包成了糉子,醜死了,也不知道是哪個護士的傑作,真是一點都不專業。
之前也沒覺得手疼,這會兒居然隱隱作疼。
她雲淡風輕地來了句,“不小心被貓給抓了。”
蕭寒凝睇着她,一張臉在室內的白燈下映襯得越發的蒼白,薄脣緊抿着,許久都沒出聲。
雲看被他看得直發毛,移開視線,“其實不礙事的,非給包成這樣,真不方便。”
“你跟蘇言溪起衝突了?”蕭寒冷不丁的問了這麼一句,雲開差點咬住舌頭,扭頭怔怔的回看他,訕笑,“怎麼可能!人家蘇小姐可是大家閨秀,怎麼會跟我這種山野村姑起衝突,人家頂多也就暗地裡不動聲色做點小手腳而已。”
上午離開醫院在出租車上她突然想起,莫迪的手指甲是短短的那種,而摳她的那個明顯就是長指甲,而且還是尖尖的那種指甲,男人肯定不會留那樣的指甲,女人當時也沒幾個,其他的跟她也不認識,沒什麼利益衝突,所以只能是蘇言溪。
不是她卑鄙小人在背後說人壞話,她就是對醫生那句“蕭太太”十分的不爽,到底誰纔是蕭太太?是她雲開!蘇言溪想做蕭太太,那也得等她讓位才行。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