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一起的過往,如今回憶,恍若隔世。
雲城的秋不似寒城徐徐到來,它一來便聲勢浩大,短短几日,便有深秋初冬的感覺。
還好,今天是個大晴天。
陽光打在院子裡的大樹上,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如同電影裡的鏡頭,打不散,看不穿,一寸一寸都是那些年那些日關於她和他的回憶。
雲開坐在三樓的落地窗上,窗戶打開着,她今天穿了條卡其色的長褲,褲腿寬鬆,耷拉在窗戶外,越發的顯得纖瘦。
這個地方陌生又熟悉,睜開眼,一片陌生,閉了眼卻又那麼的熟悉。
她從來都沒有敢去想,有一天,她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嫁給的那個人,竟會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做夢都想嫁的人。
可是……
早已時過境遷。
身後有動靜,雲開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誰,她懶得回頭,早上醒來的時候給了他一巴掌,右手到這會兒還有些麻木。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麼的狠,對他,對自己。
明明是魂牽夢縈的人,明明等到了年少時的夢,可她卻忽然發現,一切那麼的不真實。
蕭寒在她身後坐下,伸出手將她從冰冷的地上抱起來,放在自己的懷裡,然後側身背對着敞開的窗戶,將她整個人包裹在懷裡,溫熱的大手自然地落在她平坦的腹部,放佛只有這樣,他才能暫時忘記曾經這個地方孕育過他的孩子,而他是那個殺死他孩子的罪惡兇手。
“你剛醒來,不能這麼坐着,尤其是不能吹冷風。”
早上那麼鬧過後,兩人這會兒都恢復了冷靜,有些事情不是鬧一鬧就能解決的。
雲開不想跟他說話,一想起出事前的事,還有臉上那巴掌,她都氣不打一處來。
一生氣,拳頭攥着,小臉鼓起,額頭上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動着。
蕭寒心疼,又有些無奈,擡手將她抱起來與自己面對着面,大手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細細地吻了一下,然後低頭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聲音低低的,帶着些難以掩飾的笑意。
他的太太,簡直比之前還要可愛。
“知道你生氣,等養好身體了纔有力氣收拾我是不是?到時候一件一件的事給我算賬。”
雲開推開他,氣呼呼地瞪着眼睛,“不要臉!”
她簡直討厭死他這副嘴臉了,讓她總有種拳頭砸在棉花上的感覺,十分的不爽。
翻身就要起來,被他連忙扯住,“再讓我抱抱。”
知道她還在氣着,他也知道,以前那些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只是一想起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他就頭疼得不行。
他不會哄女人,這會兒真的是悔青了腸子,這三十多年大把的時間,他怎麼就沒有學會些甜言蜜語呢?
真是糟心透了。
不過還好,她從醫院回來後雖然不願看到他,但至少沒再提離婚那事。
雲開的頭髮自從出事後就剪短了,如今不過十釐米的長度,蕭寒將臉埋在柔軟的髮絲裡,幾乎都能貼到頭皮。
鼻尖似乎還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後腦勺的地方,那一摔,摔了個洞,如今雖然已經結痂,但卻留了疤,而且那一處估計再也生不出頭髮了。
“云云,對不起……”他是真的後悔,害怕。
在她沒有醒來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提心吊膽,三十多年從未那般害怕過,患得患失。
如今還好,蒼天庇佑,他終於有機會對她說了那三個字。
“別以爲你道歉了我就能原諒你!”雲開生硬地推開他。
蕭寒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太太的氣還沒消,這可怎麼辦?他真的是沒轍了。
他手指來到左臉頰上,雖然早已經不疼了,不過剛打的時候,那巴掌火辣辣的疼,長這麼大,她是第一個打他耳光的女人,只是連他自己都意外,他居然沒有生氣,甚至還反過來擔心她那麼用力,手疼不疼?
“云云,你知道,我這人嘴笨,也不會說話,甜言蜜語的也說不來,搞不好你還以爲我花言巧語,既然不能原諒,你就再打我罵我吧,總之別不理我。”言罷,一副委屈糾結的模樣瞅着她。
雲開氣不打一處來,這世上怎麼就有他這麼不要臉的人呢?明明自己做錯了事,這會兒反過來一副委屈的模樣,弄得好似不理他還是她的錯。
真是一秒鐘都不想再看到他,甚至連跟他說話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她從他的懷裡出去,站在地上,慢慢地走了幾步。
上午她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多次,眼睛失明限制她的自由太久,後來又昏迷了這幾個月,如今醒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瘋玩一陣了。
所以她要趕緊的好起來,好在胳膊腿睡了這幾個月也沒有肌肉萎縮,上午走了一陣子,這會兒再走,雖然還有些不利索,但已經好了很多。
她環顧了一下這個房間,有種熟悉的感覺,可又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醒來那會兒就這樣的感覺,這會兒依然是。
不過,好在這會兒她總算是找出問題了。
眼睛失明瞭那麼長時間,適應了漫無邊際的黑暗,沒有斑斕的色彩,這會兒纔想起來,這是自己房間的格局,只不過這可是放大版的。
她重新打量這個房間,這裡是三樓,如果她沒有判斷錯的話,這間房是這棟房子的主臥室。
記起之前有人給她說過的這間房蕭寒不許任何人進入,就連衛生都是他自己打掃的。
當然,她纔不會白癡地覺得在那時候這間房就是現在這樣的裝修佈局。
那時候肯定不是這樣子,怕是這間房之前是他跟蘇言溪的婚房吧?
想到這裡,心裡的火蹭蹭蹭地又竄了起來。
後腦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開始隱隱作痛。
她皺起眉抱着頭,緩緩蹲下身。
“云云,怎麼了?是不是頭疼了?”蕭寒連忙起身扶住她坐在沙發上,這邊就要給醫院打電話,被雲開制止,“我不去醫院。”
“云云別鬧,必須去醫院。”蕭寒臉色都白了,一手抱着她,一手拿起桌上的電話。
雲開奪了他的電話摔地上,“就是不想去醫院!”她像個發脾氣的孩子,蠻橫不講理。
早上在醫院給她做了全身檢查,按理說她這樣的情況需要住院等身體各項指標都恢復正常才能出院,可她死活不在醫院,說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想吐。
他執拗不過她,只能帶她回來,好在檢查結果,她的身體狀況還算良好,不住院可以,但是需要每天定時去醫院做檢查。
這會兒,蕭寒看着她,忽地就笑了,兩條結實的手臂將她牢牢圈住,“好好好,不去醫院,不去醫院,別生氣,我家云云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他的語氣一如當年,縱容她,如同縱容個孩子。
雲開翻了個白眼推他,但推了幾下也沒推開,索性就由他抱着。
過了一會兒,腦袋上的陣痛漸漸消停,她也沒再折騰,似乎是有些累,趴在他的肩上不想再動,眼睛一下一下地眨着,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
蕭寒不聽她有動靜,就輕聲問:“云云,頭還疼嗎?”
“不疼了。”雲開哼嚀了一聲,想睡覺,身體也軟了下來,滑在他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閉上了眼睛。
“真不疼了?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蕭寒不放心,她剛醒來,傷的又是腦袋,這不是小事,疏忽不得。
雲開睜開眼看他一眼又合上,黛眉微蹙,明顯的不耐煩,“都說了不疼,想睡覺,你別煩我,否則你出去。”
看她這樣子估計是真沒事,蕭寒點頭,不敢再煩她,不然真會被她攆出去,就抱着她回到牀上。
她昏迷的這幾個月,他一個踏實覺都沒睡過,但那時候也沒覺得困,這會兒估計是放鬆了,一沾着牀,眼皮沉得擡不起來,索性也就跟她一起補覺。
兩人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天大黑,醒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雲開睜開眼睛,周圍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耳邊有淺淺的呼吸聲,腰上橫着一條手臂,她愣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
蕭寒,易塵。
易塵,蕭寒。
她在心裡反覆地默唸着這兩個名字,怎麼也無法相信,他們居然是一個人。
可事實,擺在眼前。
當年他的出現,一如他後來消失,都是那麼的突然和乾脆,她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她跟他居然是這樣的一場重逢。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居然還真的成爲了他的妻子。
只是,他們婚姻的開始一如他們的相識,是那麼的不愉快。
如今這個男人就躺在自己的身邊,安然地睡着,她卻突然不敢去想未來。
一聲輕嘆,在安靜的黑暗裡響起,帶着些無奈和惆悵。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蕭寒睡眠淺,這聲雖輕,還是吵醒了他,隨即打開牀頭燈,“不行的話就去醫院。”
雲開躺着沒動,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六年了,這張臉其實變化了很多,老了,滄桑了。
她驚訝於自己一睜開眼居然那麼堅定無比的叫出他的名字,沒有任何的懷疑。
蕭寒看她不似頭疼難受的樣子,鬆了口氣,重新躺下,與她面對着面,也不說話,手重新放回了她的腰上,將她朝懷裡抱了抱。
此時,她眼中有他,而他眼中也全是她。
難得她沒有發脾氣,這讓他暗暗慶幸,這一刻的安寧,難得可貴。
雲開看着他,一時間有太多的疑問想問他,卻不知道到底該從何問起,反而卻擾得自己心煩意亂的。
她收了視線,翻身要起來,被他按住,“不想對我說點什麼嗎?”
“跟你這種騙子,無話可說。”雲開掰開他的手,從牀上下去,光着腳也沒穿拖鞋,就徑直朝衛浴室走去。
騙子?
蕭寒啞然失笑,翻身起來,發現她居然沒穿鞋,於是提着拖鞋跟了過去。
雲開轉身關門,身體被突然抱起來,她“啊”了一聲,手本能地就抱住了他的脖子,而後朝他胸口錘了一拳,“你幹什麼?”
蕭寒“唔”了一聲,皺了皺眉頭,他太太這下手可真是沒個輕重。
他抱着她進去,坐在沙發上,將拖鞋給她穿上,像個體貼入微的好丈夫,“天涼生寒,不許光着腳。”
雲開的臉僵了下,卻依舊沒有給他好臉色,從他懷裡出來,站在洗手檯前,“你少管我!”
“不是管你,是關心你。”
“鱷魚的眼淚。”
蕭寒笑,從後面環住她的腰,“你這麼說我可真傷心了,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雲開擡頭從鏡子裡看他,聲音尖酸刻薄,“對我真心實意?您可真會睜眼說瞎話,你那老情人蘇言溪呢?你不是很愛她嗎?”
她沒那麼大度,她清楚地都記着呢,他跟他的老情人單獨相處了近一個月,在她眼皮下秀恩愛,他爲了他的老情人給了她一耳光,打得她昏迷了這些日子,後腦勺到現在還疼着。
這一切的一切,她要慢慢跟他算賬。
以前的時候還想着跟他離婚,成全他們有情人,但是現在她不想了,她要霸佔着他,就讓他們苦命鴛鴦,不能廝守。
蕭寒的臉色在她這些話後,明顯難看了起來,什麼老情人,真難聽。
雲開掰開他的手,聲音冷冷的,“你出去,我要洗澡。”
蕭寒眼神複雜地看着她,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雲開放了熱水,躺在寬大的浴缸裡,溫度適宜的水很快令她身心都放鬆了下來,靠在浴缸上,她舒服地喟嘆了一聲,打量着這個奢華的浴室。
先不說配置,單單這個空間,就足以令人咂舌。
足足能夠容納雙人的大理石浴缸在整面的落地窗前,躺在浴缸裡,從窗戶看出去,藉着燈光,能夠看到一片起伏的草坪,遠處的樹木和山,有着輪廓,如果是白天躺在這裡,那才叫舒服愜意呢。
這男人可真會享受,不過,以後這浴缸是她專屬的!
蕭寒去書房抽了支菸,再回臥室,雲開還沒洗完,他怕她出什麼意外,就推門進去,只見他的小妻子正愜意地躺在浴缸裡,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反正畫面足夠香豔。
他忍不住使勁地動了動喉結,真想跟她一起洗鴛鴦浴,在這個只屬於他們兩人的浴缸裡纏綿。
但他很清楚,現在不可以,他的小妻子還在氣頭上,他可不能這時候太歲頭上動土,不然會死的很慘。
只是,這樣的畫面,他實在是不忍心破壞,既然吃不着,看看總行吧?
可是看着看着,身體開始燥熱,沉睡了多日的某處,瞬間甦醒,蓄勢待發。
就在蕭寒燥熱難耐之時,雲開許是感覺到了什麼,驀地就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就對上一雙猶如獵物見到美味的貪婪而又危險的眼睛,雲開不自覺地吞嚥了一下口水,有些害怕,所以本能地朝水裡縮了縮,只露出一顆腦袋在水外面,可這清澈見底的水根本無法做屏障,遮不了那令人血脈噴張的身體。
本來在看到她突然睜開眼睛,蕭寒是十分尷尬的,可是當看到她瞪着那雙無辜而又澄澈的眼睛瞅着他的模樣,他的腦子裡就只剩下了一個強烈的念頭--要她!
行動隨着心裡的想法,他擡起腳朝浴缸走去,邊走邊解襯衣的扣子,雙眼變得越來越熾烈。
雲開意識到自己躲在浴缸裡不是個安全的地方,“嘩啦”一聲,從水中站起身。
順手抄起旁邊的浴巾,只是還沒來得及裹在身上,她整個人再次跌入了水中。
蕭寒的襯衣釦子還尚未解開完,見她要躲,於是直接撲過去。
不過,爲了避免意外,在抱住她的同時,他迅速調整位置,他在下,她在上,兩人雙雙跌入浴缸,水濺了一地。
“蕭寒,你幹什麼?放開我!”雲開掙扎着要起來,這樣的時刻太尷尬羞人,太危險,尤其是她這會兒不着寸縷,他雖穿着衣服,可渾身溼透,衣服溼漉漉地貼在身上,某處傲然挺立,幾乎要燙傷她的皮膚。
“云云,我捨不得。”蕭寒的聲音染上了一層暗啞,在此時此刻,有着調情又兼具安撫的雙重作用,然後他就覆上了她的脣,雙手用力地箍着她,不給她任何逃走的機會。
果然,男人在這種事上是沒有任何理智的,一個白天都在戰戰兢兢地想着如何討好這小女人,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霸道強勢的一面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來,她必須聽他的,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雲開一點也不配合,心裡又氣又惱,這男人他狂妄,太自大了!
她逮到機會,用力地咬住了他的嘴脣,她抱着把他嘴脣咬掉的狠,所以很快就聞到了血腥味,絲絲縷縷地跟兩人炙熱的氣息糾纏在一起,醞釀着,氣氛越來越濃烈。
原以爲他就此會鬆開,可她錯了,他非但沒鬆口,相反居然還敢咬她!
雲開吃痛,鬆開牙齒,他順勢就噙住她的嘴脣,再也不給她咬他的任何機會。
這個吻極盡纏綿卻又帶着些懲罰,雲開很快便招架不住,身體軟得不行。
她的身體是他一手調教的,所以想要制服她,輕而易舉。
她再也無力抵抗,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時隔數月,這場歡愛,酣暢淋漓。
浴室,一片狼藉,地上跟漲了水似的。
雲開後來是被蕭寒抱着回到牀上的,剛醒來身體本就虛弱,這麼一折騰,直接昏了過去。
蕭寒給她換了睡衣,吹了頭髮,安頓好後這才離開臥室,
蕭悅下午放學回來,聽說雲開醒來,很是興奮,可是因爲雲開在睡覺,雪姨傳達了蕭寒的口頭命令,任何人不許打擾。
蕭悅就左等右等的,等到吃過晚飯,人還沒睡醒,這她又去洗了澡,換了漂亮的卡通睡衣,而且還是跟雲開的睡衣是親子裝的那套,爲的就是今晚跟嫂嫂一起睡。
誰知道,她等呀等,等呀等,等得眼皮直打架,也不見哥哥嫂嫂出來,雪姨怎麼勸她都不回房間,最後索性坐在門口靠在門上睡着了,還不許任何人抱她回房間。
蕭寒一拉門就覺得似乎有人在外面推着,所以沒有用力,幸好也沒用力,否則他這妹妹絕對一頭磕在地上。
“悅悅,你怎麼睡在這裡?”他彎腰將小丫頭抱起來,這幾個月他的心思全在雲開身上,幾乎沒怎麼管過這丫頭,今天一抱才發現,重了不少,應該又長高了,明天去測一下身高體重。
蕭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看到他,立馬兩眼放光,瞌睡蟲跑光,摟着他的脖子,“哥哥,你可算是出來了,嫂嫂呢?”說着腦袋就朝屋裡探,被蕭寒抱着朝她的房間走,“有好好的牀不睡,怎麼睡地上?不怕生病?”
“我不回房間!我今晚要跟嫂嫂睡!”蕭悅尖叫着掙扎着要從蕭寒的懷裡出來。
蕭寒停下來,表情嚴肅地看着她,“你說什麼?”
蕭悅有些害怕他這樣,可是嫂嫂醒來,今晚跟她睡的念頭是極其強大的,大到足以讓她不再害怕。
小丫頭脖子一伸,理直氣壯地說:“哥哥答應我的,等嫂嫂一醒來了就讓我跟嫂嫂睡,我枕頭都帶來了,今晚要跟嫂嫂睡!”
蕭寒低頭一看,果真,懷裡抱着她的卡通小枕頭,身上穿着的睡衣居然跟剛纔他給雲開換的一模一樣,太巧。
他抱她回到她的臥室,關了門,對她說:“今晚你別鬧,你嫂子剛醒來,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而且這會兒還在睡着沒醒,你今晚乖乖的……”
他這聲音還算平靜,對自己這個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妹妹,他一向耐心極好,但有時候也難免會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打了心疼,不打又氣不過。
這媳婦今天才醒來,他還沒來得及軟香在懷呢,怎麼可能讓個電燈泡來打擾?
只是這話還沒說完,就聽蕭悅哼了一聲,十分鄙視地瞅着他,“哥哥,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沒門兒!今晚我就要跟嫂嫂睡,你要是不讓,我就告訴嫂嫂你趁着她昏迷的時候跟--”
“你給我閉嘴!”蕭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寒給喝止,他兇巴巴地瞪着眼睛,“你想捱揍是不是?”
“想要讓我閉嘴很簡單,今晚讓我跟嫂嫂一起睡覺。”前一句還帶着威脅,可下一句立馬軟下來,聲音柔柔的,撒着嬌,“哥哥,我保證不會吵到嫂嫂,我會很老實很乖的。”
可雖然如此,前一句的威脅還足以讓蕭寒氣得鼻孔生煙,心裡想,若不是我親妹,我非揍你不可!
可是就這,蕭悅的屁股上還捱了一巴掌,他低聲警告,“那件事你要是敢告訴你嫂子,你看我不把你送出國,讓你一年都回不來!”
蕭悅捱了一巴掌,屁股很疼,委屈得眼淚都要出來,撇過臉不理他。
“你聽到沒有?那件事不許在你嫂子那兒提!”
蕭悅還不理他,就是不理他,反正她決定了,早晚都告訴嫂嫂,以後這家裡嫂嫂最大,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她。
孩子小,一點心事都寫在臉上,她自己不知道,可蕭寒卻看得清楚。
“我再說一遍,你聽到沒有?”
蕭悅憋不住,“哇”一聲哭了起來。
蕭寒將她放在地上,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跟一個孩子置氣,可是那件事現在不能提,以後也不能提,否則依他對云云的瞭解,要是不被他剁了纔怪。
那女人小時候就倔,可是心裡卻又暗自慶幸,若她不倔,他們又豈會有開始?
算了,早晚紙包不住火,但是能瞞一天是一天吧,更何況那事也非大家所看到的那樣,事實究竟怎樣,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裡清楚。
蕭悅哭哭啼啼折騰了半天也不肯睡,蕭寒到底還是軟了心,准許她過去跟雲開一起睡。
雲開肚子餓,那會兒的確昏睡過去,可這會兒卻醒來了,剛坐起來就看到蕭寒跟一個小女孩一起進來,不用想她也知道這孩子便是蕭悅。
“嫂嫂!”蕭悅見她醒了,忘了剛纔在房間裡的委屈,抱着枕頭撲過來,一頭紮在了雲開的懷裡。
小孩子沒個輕重,雲開被她的腦袋硬生生地撞在胸口,悶哼了一聲,是真疼。
蕭寒見了心疼,剛要去叫悅悅,被雲開給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她沒事。
這孩子敏感,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雲開多少還是瞭解的。
胸口疼了一會兒後纔好,姑嫂二人許久沒有說過話,一時間打開了話匣子,天南海北地閒扯。
蕭寒也跟她們搭不上話,倒是剛想起自己那會兒是打算去樓下吃點東西,被蕭悅給耽誤了,這會兒覺得肚子都餓了,不用想,那個比他胃口還大的小女人定也飢腸轆轆了。
那會兒他跟蕭悅在樓上談判,雪姨就已經吩咐廚師開始準備晚飯。
食材都是準備好的,人也多,分工明確,一道道菜很快就出了鍋。
蕭寒到樓下,雪姨過來跟他說:“先生,飯菜馬上就好,太太醒了嗎?是在樓下吃還是送去樓上?”
蕭寒想了一下,云云這會兒換了睡衣,來來回回地再換麻煩,就說:“送樓上。”
雪姨點頭,就去廚房忙乎了。
蕭寒去院裡打了個電話,回來後就直接去了樓上,飯菜已經送房間裡了,姑嫂倆人正有說有笑毫無形象地胡吃海塞。
他頓時就皺了眉頭,“云云,你是嫂子,長嫂如母,你能不能帶個好頭?吃飯不用筷子用手抓,你這是跟誰學的?”
以前的蕭寒訓斥人的時候從來都不是這樣溫聲細語的,可是面對這個小女人,他的脾氣似乎在十年前開始就爲她消磨了。
在一起四年,那時候她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分開那年她不過也才十六歲,都沒長開,他真心想不起來,究竟是從哪個時候開始,他對她有了可恥的想法。
然而,雲開根本就不給他面子,以前看不到他的時候,還心有忌憚,所以有什麼委屈都忍着,如今什麼都看到了,大有要一洗雪恥的架勢。
而蕭寒雖說因爲她剛醒來,忍着讓着她,但是在教育孩子這事兒上,他向來說一不二。
剛纔那話是因爲她,所以是柔和的,換做別人,這會兒估計已經哭着被趕出去了。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毫無底線的縱容,到底呼風喚雨多年的男人,哪裡肯就這樣失了面子。
一時間,刀光劍影,就差飛揚跋扈了。
兩人對峙了許久,最後還是雲開敗下陣來,她承認,她很沒出息。
看着現在的他,她總是想起以前的他。
雖然她告訴自己不能陷在過去裡,人是要朝前看的,可她還是忍不住的回憶,一回憶,心都軟了下來。
到底這個男人是她懵懂歲月裡第一個喜歡的人,雖是單戀,卻是初戀,故而難忘,所以遷就。
雲開放下手裡剛拿起來的雞腿,只來得及咬了一口,還沒嚥下,其實她現在是不適合吃肉的,早上醫院檢查醫生特意交代過,可她剛纔看他不在,嘴饞,想着偷吃兩口,可一口就被逮着。
蕭悅見她放下了,也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從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自己又抽了一張,低頭一聲不吭地擦着手。
蕭寒見她最終退讓,明明是勝利了,可心裡卻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矛盾些什麼。
他掃了眼桌上的菜,十個菜,兩個湯,五道菜是清淡易消化的,五道菜是葷菜,一個雞湯,一個魚湯,粥是小米粥,雪姨一向體貼,不用交代就能把一切安排的很好。
五道清淡易消化的素菜在雲開的跟前,顯然她連動都沒動,倒是離她遠一些的葷菜,明顯被吃過。
他心疼又生氣,不免又繃住了臉,“你現在不能吃肉,只能吃些清淡易消化的,早上在醫院醫生怎麼跟你說的忘了?”
雲開低頭不說話,知道他爲她好,她這剛醒來,吃肉不好消化,胃也承受不了,可她就是嘴饞,她能有什麼辦法?要真不想讓她吃,就別做肉。
他這人明明是個講究人,飲食也相當挑剔,可就是有個賴毛病,每頓飯,無肉不歡,在一起那四年雲開就知道,那時候還替他擔心,吃那麼多肉,不怕長胖嗎?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分開六年,他依然還是這麼的體型完美,她剛不久前還欣賞了一遍,從上到下,仔仔細細。
她這會兒不禁又在想,他吃的肉都吃哪兒去了?吃肉不長肉,可真浪費。
“我去洗洗手。”再這麼僵持下去,雲開覺得自己會被憋死,索性找了藉口,去了衛浴室。
蕭寒也跟了過去。
開放式的衛浴坐在這邊吃飯的蕭悅能清晰地看到裡面的兩人,但蕭寒也沒避諱,雲開在水池邊洗手,他過去從後面環住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聲音柔柔的,廝磨着,“云云,謝謝你給我面子,可是吃飯用手抓真的不合適。”
他的氣息,太滾燙,雲開受不了,她偏過頭躲,可他鐵了心,就逗她,等她保證。
雲開被他弄得身體差點就軟了,他素來知道她的敏感,嘆了口氣側臉看他,“看在悅悅的面子上我今天給足你面子,但是蕭寒,我跟你之間的賬,還得一筆一筆算。”
室內是恆溫,可蕭寒只覺得後背一陣寒,抱着她的手又緊了緊,身體使勁貼着她,試圖尋找點溫暖。
他的臉貼着她的臉,像只貓,蹭了蹭,噙着笑說:“我知道,之前是我太混,做丈夫的也沒像個樣,以後我改,太太給個機會,成嗎?”
“機會都是自己把握的。”
“太太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雲開皺眉,放心什麼?忽然又蘇言溪,她問他:“你老情人呢?你這一天都不去陪她,不怕她生氣?”
這女人果真都是要命的動物,心眼小,還愛胡思亂想。
蕭寒從鏡子裡看着自己的太太,怎麼看怎麼覺得太年輕,而自己,簡直有些老了,忽然讓他生出了危機感。
向來自信優越的蕭先生,突然就感到了重重的危機。
他緊了緊她,有些患得患失,“云云,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眼瞅着我都三十四了。”
雲開歪頭也從鏡子裡看他,他們雖然做了幾個月夫妻,可是如今卻是她睜開眼能看到他的第一天,曾經生活在一起四年,分開六年,如今這樣緊貼着站在一起,就好像老夫老妻。
意識到這點,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認識你那年,你才十一歲,可一轉眼,你看,如今你都二十二了,從女孩變成了女人,而我……”他嘆了口氣,“老了。”
雲開說:“明天陪我一起去看看爸媽吧。”
她說的是“看看爸媽”沒說誰的,其實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的父母是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也是他的父母,他們如今是夫妻了。
蕭寒心裡這會兒的喜無法用言語來表述,只是使勁地抱着她,“好。”
蕭悅坐在外面吃着東西,透着還蒙着水汽的玻璃看衛浴裡面的兩個人,少年老成般一聲接一聲地嘆氣,“果真是被我說中了,妻管嚴啊妻管嚴,以後我找男人可不找這麼窩囊的。”
只是,這以後的事兒誰說得準呢?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