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君傑覺得自己挺倒黴的,辛苦做了一上午的飯都沒吃兩口,然後就全浪費了,早知道這樣,他就自己做一碗麪條在家一吃得了,省錢又省事,最關鍵的事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麻煩了。
蕭騰殺氣騰騰地趕來,離老遠都能被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團怒火給烤焦了。
傅達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早早就去蹲牆角面壁思過了,蕭騰被氣得不輕,一張臉黑得跟包公似的。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鄭君傑這會兒反倒是覺得,小開這事不告訴蕭寒其實並不是個很好的選擇,雖然說蕭寒現在剛做完手術,但是小開出了這事瞞着他,即便是小開以後好了,這對他來說也是無法原諒的,不是無法原諒他們這些人不告訴他,而是他無法原諒他自己--小開出事在這裡躺着,他卻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還整日胡思亂想。
如今知道了,一來不用再費盡心思去隱瞞了,撒謊是一個噁心循環,需要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來圓;二來希望這件事能夠讓蕭寒跟小開之間的感情僵局打破,有新的轉折和進展。雖說藉助一個人的出事來扭轉感情聽起來很過分,但是這也是目前這種狀態下的最好選擇。
“這件事不告訴你,也是考慮你剛做完手術,我希望你能冷靜面對,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都很難過。”蕭寒一來就直接朝蕭騰走過去,那緊緊地攥在一起的拳頭,下一秒就能砸在蕭騰的俊臉上,在這緊要關頭,鄭君傑開了口,當然,他纔不會笨到站在兩人中間,等着吃拳頭,搞不好還腹背受敵。
這兄弟倆全都是莽夫,遇到事就知道掄拳頭,所以爲了穩妥起見,他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鄭君傑朝一旁又挪了挪,索性轉身去了重症室的門邊,探下腰趴在窗戶上朝裡面看去。
護士正在給雲開做身體各項指標的記錄,手裡拿着夾板,看着儀器上顯示的數據,不時地記錄下來。
從出事到現在,她已經昏迷超過了二十四小時,醫生說如果七十二個小時之內醒不過來的話,可能這輩子就再也醒不過來,他不相信。
去年她也是頭受傷,昏迷了好幾個月,最後不還是醒過來了嗎?她一向都是最勇敢最堅強的,這次肯定也能化險爲夷,逢凶化吉。
更何況這一次受傷的雖然也是頭,但並不是後腦勺,而是額頭,只是因爲在冰涼的地上躺的太久再加上失血過多出現休克所以纔會昏迷了這麼久,他相信七十二個小時之內她一定能夠醒過來。
蕭寒在距離蕭騰不足三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絲毫也顧不上自己的顴骨剛剛做過手術,扯着嗓子對蕭騰大喊,“出了這樣的大事,你們怎麼可以瞞着我!如果我手術失敗,今天死了,那我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云云了!”
蕭騰在牆上靠着,一隻腳在地上支撐着,一隻腳向後頂在牆壁上,一手斜插在褲兜裡,一隻手撥弄着頭髮,嘴脣抿着,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隨性。
蕭寒衝他吼的時候,唾沫星子亂飛,飛了他一臉,他嫌棄地皺起眉頭,偏過頭,擡手抹了把臉,一開口說的話能把人氣個半死。
“你早上沒刷牙吧?真臭!”
“你--”蕭寒的臉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總之紅得都能滴血了。
鄭君傑背對着他們,抿着嘴偷笑。
你以爲蕭騰這就說完了?那你就真的大錯特錯了,他這個人,向來嘴巴不饒人。
看着蕭寒漲紅的臉,蕭騰不緊不慢地繼續說:“做個顴骨手術我倒是聽說有手術失敗的,但還真沒聽說手術失敗死人的,不過你放心,要是你真的死了,每個月我都會去給你燒點錢,讓你在那邊過得富裕一些,找個好女人,懂得體貼你的,兩人湊合着過日子也算有個照應。”
“你--”
壓根就不給蕭寒說話的機會,他那邊嘴巴剛一張開,這邊立馬就將他的話打斷,“你放心,雲開這邊我會好好照顧她,將來我們結婚了,有了孩子,我會告訴他,他有個叔叔叫蕭寒,生前的時候對他媽媽很好,逢年過節我會帶着他去看你。”
鄭君傑的肩膀抖動得厲害,使勁地抿着嘴,一個沒忍住,噗地笑出聲響,索性轉過身看着這兄弟倆,笑得更猖狂了。
蕭騰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眼神卻犀利得如同兩支箭,嗖嗖地就射了過去。
鄭君傑毫不畏懼地迎接,下巴微微一擡,挑釁的姿態。
“雲小姐醒了!”
就在三方僵持不下的時候,重症室裡看守的護士突然開門跑出來,驚喜地大聲喊道。
三個男人這下誰也顧不上再瞪誰了,一個比一個急地朝重症室的門口奔去。
“三位!三位!”護士急急忙忙地伸出胳膊攔住這三個就要衝進重症室的男人,“你們現在還不能進去,我要去叫王醫生他們過來給病人做檢查。”
“對對對,這是重症室,我們不能隨便進去,容易感染細菌,對小開不好。”鄭君傑一把拉住蕭騰和蕭寒,然後對護士說:“你去叫醫生過來,放心,我們不會胡來。”
護士似是不放心,一一看過三人,確定門關好了,這才小跑着去叫醫生。
“讓我先看!”
“我先看!”
“你們倆都靠邊,我先看!”
這護士前腳剛走,三人便一起朝門上的窗戶口擠去,擠來擠去的,最後誰都只是看了一眼,甚至壓根都沒有看清楚雲開到底是否醒來,醫生和護士就匆匆趕來了,三人被擋在了門外,裡面的門簾拉上,什麼都看不到了。
“沒有到四十八小時對不對?”蕭騰很激動,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可是似乎什麼都不說又覺得這時候這樣傻站着也不合適,說完後自己傻樂呵。
鄭君傑點頭,“是呀,沒超過四十八個小時,小開很勇敢也很堅強。”
“那當然!也不看看他是誰的未婚妻。”蕭騰洋洋得意,笑得很誇張,手腳都不紙袋該如何放纔好了,站在那兒一會兒撓頭一會兒跺腳的,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人腦子有問題呢。
蕭寒難得沒有反駁他,用力地抿着嘴盯着重症室的門,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攥在了一起,手心裡全都是汗。
相對於蕭騰不知所措的激動,蕭寒卻是惴惴不安,緊張不已,一顆心都緊緊地揪着--醒來並不代表就完全沒事,上次也是,她昏迷了那麼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重症室的門遲遲沒有打開。
蕭騰也不激動了,變得緊張嚴肅起來,眼睛直直地盯着緊閉的房門,眨都不眨一下。
反而此時倒是鄭君傑表現得有些反常,居然轉身離開去了隔壁房間接着去吃沒吃完的午飯去了!
傅達悄悄轉過身朝門口看了看,湊過來,小聲問:“雲開醒了?”
“不知道啊,你去問你家少爺。”
傅達撇了撇嘴,躡手躡腳來到門口,探出腦袋朝外面看了看,眼睛滴溜一轉,縮回來,小心將門關上,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米飯,就着桌上的菜大快朵頤。
鄭君傑皺了皺眉,一筷子敲在傅達正夾菜的手背上,“你家少爺這會兒正提心吊膽,你倒好還有心思坐在這裡吃東西?”
“噓--”傅達朝門口瞅了瞅,“你別那麼大聲好不好?一會兒把他招來,你也甭想好好吃。”
鄭君傑瞪了他一眼,飛速用筷子夾菜放進碗裡,直到堆成了小山,這才滿意地收手,端着滿滿一碗飯菜站起身,慢悠悠地邊吃着邊走出房間,站在走廊裡瞅了眼木樁子似的杵在重症室門口的兄弟倆,以前還真沒仔細的觀察過,這倆人從小沒一起生活,居然都還沒有長殘,身高几乎差不多,胖瘦蕭寒瘦了點,但從背影這麼打眼一看,還真不好分出到底誰是誰。
“小開做檢查估計還要等一會兒,你們確定不吃點東西墊肚子?”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只知道吃!”蕭騰扭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鄭君傑不以爲然地撇了下嘴,“不吃算了,反正一會兒某人給吃完了你別嚷嚷。”
“傅達!”
一聲怒喝在走廊裡響起,震得地板都是晃動的。
傅達正在吃酸菜魚,吃得歡快,這一聲怒吼實在太震撼,一不留神,一根魚刺就卡在了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
“還不滾出來是不是!”又是一聲獅吼,連鄭君傑都覺得耳膜快要被震碎了,所以他嚴重的懷疑離蕭騰最近的蕭寒,這會兒是不是耳朵嗡嗡作響。
幾秒鐘後傅達一臉扭曲地從房間裡走出來,臉色慘白,“少,少爺。”
“再吃我讓你吃個夠!”
傅達指着自己的嗓子,眼神可憐巴巴的,“少爺,魚刺卡在喉嚨了,怎麼辦?”
“噗--”鄭君傑剛吃了一嘴的東西,沒忍住全噴了出來,扭頭去看傅達,“哈哈哈--”笑得都要直不起腰。
“鄭君傑……你閉嘴!”傅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得咬牙切齒,混蛋,什麼菜不好做,非要做什麼酸菜魚,絕對是故意的!
蕭寒忍無可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呵斥,“你們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蕭騰收了視線扭回頭,傅達手撫着脖子,鄭君傑擦了下嘴,繼續用膳。
大概又過去了二十分鐘的樣子,鄭君傑碗裡的小高山變成了盆地,重症室的門終於從裡面拉開。
“醫生!醫生!”蕭騰和蕭寒同時上前,鄭君傑卻很冷靜地端着個空碗站在距離門口三米遠的地方,他想要知道的,想要問他,他知道,會有人替他問。
“我太太他怎麼樣了?”蕭寒抓着醫生的手,一張臉緊緊地繃着,放佛稍稍碰一下便會裂開。
“蕭先生您別緊張。”醫生看了眼一旁的蕭騰,稱呼雲開並不是“蕭太太”而是“雲小姐”,“雲小姐已經清醒,意識很清醒,還能說話,剛剛給她做了身體各項指標的檢查,基本上正常,今天再觀察一下,如果穩定,明天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蕭寒臉上的緊張絲毫沒減,喉結動了動,再度開口,聲音沙啞得不行,醫生這話說得並不肯定,是如果穩定,那如果不穩定呢?
“根據你的經驗,她這種情況不穩定的機率有多大?”
醫生愣了下,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猶豫了一下,應該是思考,過了一會兒很穩妥地說:“根據我這麼多年的臨牀經驗,這種情況好壞的機率基本上是持平的。”
蕭寒“哦”了一聲,鬆開手,沒有再說什麼。
持平,也就是說好壞各有一半。
蕭寒擡起手,習慣性地去搓臉,卻發現臉正纏着紗布,最後他的手在半空放下,一雙手指扣在一起,嘴脣緊緊地抿着,抿得發白,沒有一點的血色,擡頭看了眼天花板,眼底有霧氣慢慢騰昇,似是察覺到側面投來的目光,他驀地就撇過臉,連帶着身子都轉了過去,盯着對面的牆壁,許久都沒有再出聲。
沒有人知道當他得知雲開從樓上摔下去昏迷不醒時他有多害怕多無助,他想起了上一次,他那一耳光讓她昏迷了幾個月。
從他住的那棟樓到這棟樓,中間不過五十多米的距離,可他每走一步都放佛踩在冰面上,他不敢用力,怕把冰踩碎了掉下去,可卻不得不往前走,因爲那邊有他的云云,她在等他,他必須過去。
路上他摔倒了三次,有人過來扶他,他拒絕了,他要自己站起來,哪怕是站不起來爬也要爬到云云的面前,他要告訴她,他後悔了,當初就不該答應她說的分開。他錯了,不該爲了跟她賭氣,在明知道貝蓓意圖的情況下卻不拒絕,讓她誤會。
他最後是走着過來的,沒有摔倒了站不起來,也沒有爬着,而是走着,他要告訴她,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手了。
視線越來越朦朧,到最後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他聽到有人在叫他,聲音很小,很弱,可他還是聽到了。
“蕭寒,你在外面嗎?”
他沒有回答,突然卻轉身跑開了,躲在無人的樓道里,站在牆角,哭得像個沒出息的孩子。
雲開醒來的時間不長,檢查完身體後沒一會兒就又睡着了,醫生說這是正常反應,安慰門口的人不必擔心。
原本醒來是好事,可是走廊外,幾個男人一個個耷拉着腦袋,拉着一張臭臉,凝重得放佛送行。
喬易是在接到鄭君傑電話後一個多小時趕來的醫院,雲開已經睡了,他透過門上的玻璃朝裡看着,嘴角彎起,果真是沒事了,臉色都有些粉紅色了,不再是駭人的慘白。
傻丫頭,睡了這一天多,真可把人都給嚇死了,等你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轉身,發現走廊裡的其他三人臉色都不對,氣氛也說不出的壓抑,喬易皺了皺眉,“雲開醒來,你們怎麼都不高興?還是說還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沒有人回答他,三個人依舊垂着腦袋,活像被抽去了靈魂。
喬易摸了摸鼻子,看來是真的還有什麼事,他沒有繼續再問這幾個人,轉而去找了雲開的主治醫生。
從主治醫生那兒出來,喬易的心情也好不起來了,他感覺兩隻腳猶如綁着幾十斤的沙袋,擡都要擡不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
明明都已經醒來了,明明應該沒事了纔對。
喬易只覺得心臟那裡,血液嘩啦啦地流了出來,大腦一片空白,他根本就不相信醫生說的,可是那坐在重症室門外的三個男人,他們姿態,表情卻又讓他不得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其實他很清楚,任何手術後的風險都是存在的,只是如今,他和這另外的三個人一樣,卻都無法承受任何的風險,哪怕是一丁點的。
走到重症室門口的椅子邊,喬易一屁股蹲下去,若是擱在平日,這一蹲,非得他疼得叫喚上半天,但是此刻,他卻連絲毫疼痛都沒有感覺,身體大概是麻木了。
四個男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無聲無息,安靜得放佛不存在一樣。
雲開這一覺一直睡到了零點,醒來後較之前氣色好了很多,關鍵是精神也不錯,值班護士見她醒來,過來詢問她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她搖頭,問了現在幾點,護士告訴她已經零點了,她又問自己睡了幾天,護士說從送來到現在再過三個小時就是四十八小時。
四十八個小時,整整兩天。
老天,這就是喝酒的後果,以後再也不碰酒了,差點都沒命了。
在心裡嘆了口氣,雲開動了動嘴,發現喉嚨裡幹得直冒火,她問護士能不能給她弄點水喝,護士點頭,給她衝杯淡糖水,溫度適宜,用吸管遞到她嘴邊,她吸了幾口,舒服多了。
“門外是不是有人?麻煩你讓他們都去休息吧。”雲開有些費力地朝門口看去,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她應該是中間醒過來一次,似乎還叫了蕭寒,但他沒理她,這個男人,估計跟她置氣呢。
也是,換做是她,估計這會兒都恨不得將他給撕碎了,一天到晚的讓人不省心。
護士想了一下,“我去看看,之前有四個人,這會兒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一拉開門,嚇了一跳,四張都俊朗到沒朋友的臉一下子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這可不是驚喜,是驚嚇。
護士朝後退了兩步,按着胸口拍了拍,這纔看着門口圍着的四個男人,“四位先生,深更半夜的能不能不要這麼嚇人?”
“對不起。”鄭君傑飛快道歉,可態度一點都不誠懇,明顯的敷衍,隨即就又問,“她這醒來用不用再叫醫生過來?”
“王醫生交代過,病人醒來後若身體沒有感覺異樣,就不用叫她,明天早上六點做個檢查,如果沒事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那她有沒有……?”
“沒有,我剛詢問過了,好了,人已經醒來了,你們已經看到了,這下可以去休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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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的時候護士曾讓幾人離開去休息,因爲這幾尊神在這裡,總讓她有種工作在被四雙眼睛的監視下,十分的不舒服不自在,所以就催促他們回去休息,這裡交給她他們完全可以放心,可是這幾個人,不管她怎麼勸說,嘴皮子都磨薄了這幾個人雷打不動,氣得她都想破口大罵了,可她很清楚,她有這個罵人的心,卻沒罵人的膽,這幾個男人,隨便一個輕鬆都能將她給掐死。
但是這會兒,雲開已經醒來,跟剛纔的情況不一樣,所以這四尊神能夠請走了吧?
只是她那話音剛落,就有人緊跟着開了口,“我們不困,不休息。”
護士咬了咬牙,忍着怒火,“就算是你們不休息,雲小姐還要休息,你們不考慮自己,考慮考慮她行嗎?”
“我們又不打擾她,就在這兒看着。”這次說話的是喬易,已經明顯的不耐煩了,皺着眉頭,“我說護士小姐,你怎麼這麼關心我們幾個?怎麼總是催着我們去休息?我們非親非故吧?你這麼熱情……居心何在?”
護士被他給說得一張臉頓時漲紅,氣得嘴脣都是哆嗦的,“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第二個字。
監護室裡,雲開聽不下去了,很是無奈地翻了下眼睛,歉意地對護士說:“護士小姐,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是關心我,關心他們,謝謝你,不過既然他們幾個都不願意去休息,你就別管他們了,好心當成驢肝肺,還惹得一肚子氣,多不划算是不是?好了啦,你別理他們了,把門關上吧。”
護士衝着喬易哼了一聲,本來是打算甩上門的,可沒敢,就輕輕關上了,順帶將門上的簾子給拉上,這下外面想看裡面都看不到。
門外四個男人的臉這會兒均拉得有二尺長,蕭騰要把窗口的玻璃打碎,被鄭君傑制止,“幹什麼呢?就算是我們不休息,小開也要休息,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尤其是你蕭寒,你是不是想讓小開明天一睜開眼就看到你這副要死不活的熊樣?”
“你--”蕭寒被他媽的有些懵,一時沒對上話。
“我什麼我?如果不想,就回你的病房去!”鄭君傑冷掃他一眼,然後又看向喬易,“你也回去休息,茶餐廳明天還需要你盯着。”
然後鄭君傑有說:“我昨晚一晚沒睡,我也回去了。”
於是乎就遺漏了一個人,蕭騰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鄭君傑,憤憤不平,“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讓我留在這裡值班?我可是值了一個白天了,晚上是你和喬易的事。”
蕭寒連忙接話,“你不想留下,我留下。”
蕭騰下巴一擡,瞪着他,“你趕緊滾回去睡覺!”
蕭寒不服氣,不甘心地看了眼小窗戶,嘴巴張了張,最後垂着頭,一副鬥敗的公雞樣,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我也走了。”喬易瀟灑地轉身,擺了擺手,大步離開
然後就剩下鄭君傑和蕭騰,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有要決出個勝負,決定誰去誰留。
“不如石頭剪刀布吧?”鄭君傑建議。
“幼稚!”蕭騰很是無語地橫了他一眼,“你留下,我回去睡覺。”說完不等鄭君傑反駁,人已經轉了身。
沒一會兒,走廊裡就剩下鄭君傑一個人,他抿着嘴無聲地笑了起來,因爲,這纔是他想要的最終結果。
剛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重症室的門後簾子便拉開了,護士朝外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去忙了。
鄭君傑起身走到門口朝裡看去,雲開睜着眼在牀上躺着,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已經較之前好了很多,甚至還泛着點淡淡的粉色了,他咧開嘴笑,擡起手朝她揮了揮,卻又攥了拳頭,她也笑了,用脣語說了一個字,“好。”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讓她喝酒偏不聽,喝了酒出了事,等她好了,看他怎麼收拾她。
“睡吧。”他說。
她閉了眼睛。
這後半夜,鄭君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直沒有閤眼,嘴角始終都噙着淡淡的笑。
第二天一早,醫生過來給雲開又做了檢查,身體各項指標基本穩定,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從二樓摔下去,這次雲開還真是命大,胳膊腿完好沒事,內臟也沒有問題,就出了額頭摔了個大口子縫了十幾針,身體其他部位都沒什麼傷,所以一轉入普通病房就不老實了,不願意躺着,甚至還要下到地上走動。
“你再折騰,你信不信我收拾你!”蕭騰被她給弄得沒半點脾氣,可又要裝腔作勢,於是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想笑,所以更別提雲開了,“瞧你那德性,我說蕭騰,你平日裡就是這麼訓斥下屬的啊?這可不行呀,一點威信都沒有。”
“你給我閉嘴!”蕭騰伸出手指,原本是想彈她腦門,一伸出手發現不能彈,她的腦門現在受着傷,纏着紗布,隨即臨時就改變了主意,手溫柔地落在她的額頭紗布上,“疼嗎?”
“當然疼了!要不你腦袋朝牆上撞一下試試。”
雲開這話音剛落,鄭君傑提着東西就出現在門口,瞪了她一眼,“挺光榮,挺有理是不是?”
雲開灰溜溜低下頭,緊緊地咬着嘴脣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蕭騰得意地眉梢一挑,嗨,還真是奇了怪了,什麼時候這女人還有怕的人了?真是稀奇呀!
對鄭君傑,看來他是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從今天開始,你如果以後再沾一滴酒,你看我怎麼收拾你!”鄭君傑將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兇巴巴地瞪着雲開,壓根就沒給她得意的時間,“這次的事,沒完,你就等着吧!”
雲開偷偷翻了個眼,還以爲已經掀篇兒呢,還揪着不放呢!
蕭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難得的跟鄭君傑站在一條戰線上,“就是,看怎麼收拾你!想喝酒是嗎?到時候會讓你喝個夠的。”
雲開不敢對鄭君傑瞪眼,但是蕭騰,她纔不怕,也不心虛,於是就趁着鄭君傑將袋子裡帶來的吃的擺在桌上的期間,她朝蕭騰使勁地瞪了瞪眼,蕭騰也回瞪她。
於是,蕭寒一踏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兩人在大眼瞪小眼的,玩得不亦樂乎。
他冷嘲熱諷,“喲,看來這摔得還真不嚴重,還能鬥雞眼呢。”
鄭君傑聽到聲音扭回頭,雲開不甘心地狠狠地剜了蕭寒一眼,再次垂下頭。
“吃吧!”鄭君傑將桌子拉過來,放了一碗白粥在上面,然後保溫桶裡的菜都沒端過來。
雲開盯着跟前碗裡的白粥,用勺子攪了攪,好歹沒菜也放點菜湯啊,什麼都沒有,真是白粥。
鄭君傑搬了把椅子在牀邊坐下,二郎腿一翹,“你現在沒有資格挑三揀四,從今天開始到你出院,一天三頓就是這個粥,愛吃不吃!”
雲開想罵人,但不敢,換做是蕭寒蕭騰任何一個人她都敢罵人,唯獨鄭君傑她不敢,因爲她心虛,那天晚上他再三叮囑她不許喝酒不許喝酒,她也答應了,可是最後呢?她沒做到,她其實本來是打算喝一杯的,可是一杯喝下後想着再喝一杯,然後一杯接一杯,一瓶很快就見了底。
凌晨一點,她還聽到了樓下落地鐘敲響的聲音,然後又過了多久?她好像不記得了,然後不知怎麼的就從窗戶上掉了下去,掉下去的時候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頭朝下,她有想着抱住自己的頭,這樣好歹能夠起到保護大腦的作用,可是喝了酒,反應遲鈍,等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擡起來的時候,額頭已經撞到了地上,緊跟着是臉和身體,一瞬間血就流了出來,她當時還嘀咕了一句,她的血可是熊貓血,值錢着呢,怎麼就這麼流了?摔下去後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只是動彈不了,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也沒覺得哪兒疼,甚至連流血的額頭都沒覺得疼,後來她越來越冷,眼皮也越來越沉重,最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着了,只是沒想到這一覺她居然睡了近兩天。
睡了兩天醒來就讓吃白粥,心裡無不委屈,可是她覺得這其實真的不算是懲罰,要真懲罰她,直接就不讓她吃飯得了,餓死了以後就不會這麼讓人操心了。
有些不甘心地舀了一勺白粥放進嘴裡,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太久的緣故,感覺口中一片苦澀,都苦得她跟吃了苦蔘似的。
鄭君傑用手指扣了扣桌面,“別皺眉頭,也別指望任何人,你就老老實實的把粥喝完。”
“哦。”雲開小聲應道,極不情願地又舀了第二勺,第三勺……等她終於將一碗白粥吃進肚子裡去,已經撐得想要吐出來,其實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撐脹,而是這白粥實在是難以下嚥,吃一勺子她就已經飽了。
“蕭寒,保溫桶裡剩下的是你的。”
“欸,好。”蕭騰喜滋滋地走過去打開保溫桶,將飯菜都掏出來擺着桌上,稱不上豐盛,但是要肉有肉,要素有素,而且賣相也極好,最重要的是他的粥居然是南瓜小米粥,金黃金黃的,只是看着都讓人要流口水了
雲開再也忍不住大聲抱怨,“你怎麼可以這麼偏心!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哥了?”
鄭君冷哼一聲,態度堅決,“有本事跳樓,就別想着讓人伺候你,還要事事順着你!”
“我,我沒有跳樓!”雲開氣呼呼地鼓着嘴,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模樣。
鄭君傑卻咄咄逼人,“不是跳樓那你爲何掉到樓下?別跟我說你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那得有多不小心?你窗戶雖然是落地窗,但是還有90公分的欄杆擋着,你當時在欄杆上坐着?”
雲開當即否認,“怎麼可能!”
房間裡的幾個人同時都盯住了她,那一個個的眼神讓雲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她動了動嘴脣,底氣不足,“怎……怎麼了?你們不信我說的?我真的沒有在欄杆上坐着,我就覺得熱,趴在窗戶上透氣,然後一個不小心就一頭栽了下去。”
蕭騰和鄭君傑對視了幾秒鐘,這次由蕭騰開口問:“你當時沒覺得有人在後背推了你嗎?”
“有人在後面推了我?”雲開皺了皺眉,“誰呀?怎麼這麼缺德?他幹嘛推我?想看我摔下去出醜?”
看她還自我調侃,蕭騰皺緊了眉毛,“你好好想想,當時你喝了酒,反應肯定會有些遲鈍,但是不至於沒有任何的感覺。”
雲開歪着腦袋想了半天,想得腦袋疼,最終也沒想起什麼,反倒是清醒過來,“你們的意思是懷疑有人將我從樓上推下去?我家裝有監控,連着是我的手機,倘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有人進入,我的手機會有提醒,所以怎麼可能會有人推我,你們在胡亂猜測什麼?”
她覺得很可笑,怎麼可能會是有人將她推下去的?明明就是她自己喝多了酒,肢體上有些不協調才導致的掉下樓,幸好只是二樓,若是再高一個樓層,她都不能保證這會兒自己且不說是否斷胳膊斷腿兒的,說不定挨着地之後就一命嗚呼了。
雲開又看了看蕭寒和鄭君傑,他們的表情無一例外跟蕭騰一樣,她怎麼覺得他們這些人是不是電影或者電視劇看多了?她一個平民老百姓,哪裡有那麼多的仇殺?爸爸是花寶寶惹出的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她自認爲自己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而讓人家要殺她滅口,可是,就算是真的要殺她,那麼請問,二樓的高度是不是選擇的有點太低了?
瞧瞧這些人都疑神疑鬼成什麼樣子了,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