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天池便利店裡的東西雖然都不是凡物,可是各種本領也不是用來作戰的,最多是對付或者報答一下他們的有怨人或者有緣人罷了。
所以,我只得轉而問:“誰知道思思去了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回答我的聲音爭先恐後,大夥兒都像是寂寞了一萬年終於找到人說話一般的爭着嚷着,可是聽了半天,也沒人能確切的告訴我,思思到底去了哪裡。
天池便利店所能通向的時空實在太多了,其中又有時間與這裡完全一致的平行世界,除了思思偶然爲我加持的法術和某些特定異能外,我只是個普通女孩,即使可以藉由天池便利店隨意出入,可也無法在三天之內保證能找到思思。更何況找到了也還得需要時間救人呢。
所以,它不回來,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我焦急的在天池便利店裡走來走去,轉了幾圈仍然毫無頭緒。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那個擄走樂樂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天池便利店的東西們也說不清它的來歷。如果知道它是妖是鬼還好,我可以想個辦法透露給唐禮青,也許還能借助他們所謂的力量救回樂樂?反正,他們也已經介入這件事了不是嗎?
就在我轉得地板都快要被磨出個坑的時候,一個弱弱的聲音,趁着其他東西們都歇下去喘口氣的時候,突然冒了出來:“貝……貝兒主人,你不是見過那個東西了嗎?”
一語出,四周皆靜。
貨架上的東西們砰砰乓乓的動了起來,就像是圍觀的人羣一樣,全都涌到了那個貨架的層板上。
“你說什麼,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你知道怎麼不早說?”
我走到那個貨架前,將各種東西搬移開,有古老的懷錶啦,有用舊的破損的妝匣子啦,有髮簪、燭臺,總之,只要是體型較小,適合移動的,都爬到這來了。
將東西都拔開後,發現靜靜躺在下面的是一套繡有鴛鴦圖案的枕頭套。大紅的喜色已經被洗得發了白,上面的針線也鬆脫了許多根,可見生前的主人曾用着這個枕頭許久也不捨得扔棄。
鴛鴦枕套見我走了來,立刻害羞的吱吱唔唔,那洗白了的枕面上,似泛出一層紅色來。
“你是枕頭套的主人嗎?”我問的是附在枕套裡的靈魂。店裡的東西雖說都有靈魂的,但這些靈魂卻不一定都是來自於人,有時候,只是來自於東西的本身。就像物妖。
“不……我不是。”鴛鴦枕害羞的回答。它的聲音聽起來清甜柔軟,就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女,見了心儀的人,便蕩起了動人音律。
“那你是物妖?”
“嗯……嗯……”
“爲什麼說我見過那個東西呢?”物妖的能力並不強大,甚至其可能根本沒有什麼怨懟,有時候只是單純的時間長了,吸收了某些精華而成形。它們存在於這個世間,也許無力做些什麼改變,也不能對抗什麼。但因爲它們本身是一件器物,無論任何場合,它們的存在都是極正常的,旁的人或是妖等都不一定能發現它們。因此,有很事情都是在它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要說派什麼眼線探子之類的,就屬它們最專業。
“我……我生前是一個婦人的枕頭,夜夜裡伴着她睡,她腦子裡的活動,夢裡的情景,都在我眼前展現。成了妖之後,這種能力更強,我雖然身在天池便利店裡,但只有我牽掛着誰,她做的夢,我也就能感應到。”
說到這裡,鴛鴦枕又害羞的沉默了。我眼前浮現一個少女滿臉通紅的低下臉去的表情。
各位,別誤會。我並沒有搞錯自己的性別,鴛鴦枕也沒有搞錯。要說她對我的仰慕,那並不只是她纔有的,是整個天池便利店,大部分的東西都對我,應該說對天池便利店的接管人都存有的情愫。
因爲我是天池便利店的管理人,是繼邱灝然之後的天池便利店主人。沒有主人,天池便利店就會沉睡,這店內的東西也就必須跟着陷入無止境的,漫長的睡眠。所以,從另一層意義來說,對於它們,無論是誰,我便是解救出它們免於黑暗的睡眠的救世主。任何人和物,無論性別、無論老少,對於唯一的救世主,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崇拜仰慕之情。
哪怕能向我接近一點點,它們也能高興上好幾天。
這種情形,尤其在旺財的事件之後,變得越來越明顯。
“喂,紅枕頭的,難道你偷看了貝兒的夢嗎?”另一個聲音在貨架上頭忿忿的傳來,是一個南瓜形狀放在牀頭櫃上的檯燈,橙色的燈罩映出它的臉色,正是嫉妒兼羨慕兼不甘。
我輕輕拍了拍它上面的灰塵:“沒事的,如果能夢到你,我也很開心。”
南瓜燈立時不出聲了。
“接着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爲什麼說我見到了它?”我接着問鴛鴦枕,但是話剛出口,我立刻心裡一頓,難道是那個夢?
鴛鴦枕回答說:“對的。其實……我每次只在您的夢中邊緣徘徊,我知道偷窺別人的隱私不對,所以我從來不敢擅自進入。可是那天,我感覺到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力量在接近你,我怕您有危險,會在夢中入障,這樣就會永遠醒不過來了。思思把您託付給我們照顧,我拼死也要保護您的……於是,我就大膽進入了您的夢。”
不同尋常的力量。“你說的是昨晚上?”昨晚上的力量非常詭異,帶給我一種說不清的冷意,還有一種非常憂傷的感覺,至今,想起那種感覺,我仍然胸中難受。
“不是昨天晚上。”鴛鴦枕出乎意料的說:“昨天晚上我們誰也打不開那扇門,瓷碗還是提前卜到了,趁它沒到之前出去提醒你的。我自用了些力,可也一樣進不去,甚至,還幾乎回不來了。”
話到這裡,鴛鴦枕的聲音微弱下去,枕套下面汩汩流出一片殷紅。血量雖不多,卻足以觸目驚心。
“鴛鴦枕。”我驚呼。店裡的東西們也嘩啦一聲,個個都屏了氣息,關注的看着這一幕。
“沒事……”鴛鴦枕像一個受了重傷後,微微喘息的病人般:“沒事,幸好我回來得早,只是一點皮肉傷。”
鴛鴦枕不過是以神識來接近我,沒想到卻受到了本體上的傷害。足見那個力量,是多麼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