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毛茸茸,肉乎乎,讓人一看見就忍不住想摸摸的爪子在沙子上揮過,“丸子”似的圓形物體在火光中劃出一道弧線,伴隨着一捧沙子一起落進漆黑的水面。
“咕咚咚~”
一連串的水花聲在夜空下響起。
始終都沒敢摘下手套的小手停在半空,王安微張着嘴巴看着依舊躺在沙子上滿臉淚痕的赤色“丸子”,原本站在對面的某獾卻是不見了。也不知道小黃是認錯了“丸子”,還是故意的。
“歡……歡歡……”
茫然和無語的呼喊在岸邊響起,王安急忙起身看向漆黑的河面。不等她走近,水面便有汽包冒出,隨後落湯雞一般的某獾頂着鬆鬆垮垮還流着水的帽子露出頭來。
“嗷嗚~!”
飽含怒火和殺氣的吼叫貼着河邊傳出老遠,王安甚至聽到了對岸的樹林中忽然傳來的一片翅膀扇動聲,大抵是一羣鳥兒被嚇醒了。
講真,無論是做人還是做獾,王平都沒像現在這麼尷尬過。拉下臉來上趕子送禮,不收也就算了,居然還打人(獾)?
“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出翔,王字就倒過來寫!”
沙地上,某個赤紅色的“肉丸子”悄悄甩了下尾巴,貼近地面的小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視線中只看到一片昏暗的火光。
肚皮微微鼓了鼓,正要喘口氣,一聲獸吼就驀然在它耳邊響起。
“吼嗚!”
半圓形的小耳朵忍不住抖了一下,小心臟不爭氣的開始亂跳。這聲音它再熟悉不過了,這是叢林霸主美洲豹的聲音。它的爸爸、爸爸的爸爸,全都是被美洲豹吃掉的。這聲音,一輩子都難忘。
難道剛纔抽冷子拍暈自己的,竟是美洲豹?
“這就是我們家族的宿命麼?”年輕的藪犬淚眼朦朧,“我還是個處犬呢,我還沒當爸爸呢……”
這個時候,另一聲不比美洲豹的音量低,同樣殺氣四溢的吼聲在它背後響起。伴隨着腳步聲,似有沙子打在它的背上,隨後頭頂便有勁風劃過。
“啪嘰!”
一坨溼透的碗形物體扣在了它的頭上,某“丸子”藉着遮擋悄咪咪的睜眼偷看。視線中,一道巨大的身軀正倒飛出去,摔在沙地上。
藪犬那直挺挺的四肢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那體型,那花紋,果然是美洲豹。
“什麼動物這麼厲害,能把美洲豹打飛?”
這個時候,年輕的藪犬就看到了顛覆它世界觀的一幕:一道和它身形差不多大小,背生白毛的小動物,怒吼着在它眼前跑過,直奔那頭美洲豹。臨近時便高高躍起,一巴掌把剛起身的美洲豹再次抽翻在地。
“偶像呀!”
渾身戰慄的某藪犬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哈喇子流了一地,像是看見了神仙。
“吼嗚~~!”
猛獸的怒吼聲與拍打聲交雜,這一片被火光照亮的小小空地頓時熱鬧起來。
在雨林的另一個方向,往常在這個時候也會熱鬧異常的某座草棚裡,此時卻是靜如鬼蜮。
夜色如水,在大地上靜謐流淌,帶走日間的暑氣,卻帶不走心頭的憂傷。
月光躲開調皮的雲朵,好奇的從棚頂下的隔柵照射進去,卻映出了與往日明顯不一樣的身影來。
依舊魁梧的身形,略顯黝黑的面龐,只是往常穿在身上的速幹T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髒兮兮抹布般的布片。而在他的臉上,還被塗抹了黃乎乎的油彩。整張臉都有些模糊,看起來似乎是嘗試擦掉又沒擦乾淨。
老黑還是那個老黑,可似乎又不是原來那個老黑了。
大抵是不想讓月亮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發呆了許久的身形忽然向後挪了一下,躲進了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明亮的地面閃過粗壯的小腿,光溜溜的,連根汗毛都沒有。
老黑身側,往日的兄弟們和楊旭丁毅一起一字排開,都直挺挺的坐在那盯着地面發呆。誰也沒有說話,誰都不想說話。
今晚的月亮,好奇心好似格外的重。
隔柵映照的亮斑開始拉長,慢慢鋪滿草墊前的地面。
一雙,兩雙,三雙……一排同樣沒有汗毛的小腿出現在光亮處,那光溜溜的皮膚似乎泛着光,刺得人眼圈發紅。
“桀桀桀~~”
不知哪冒出來的夜梟,突然惡劣的大笑起來,撩撥着這羣“男子漢”本就敏感的神經。
“砰!”
似有人終於壓不住心頭的悲憤,恨恨的砸了一下地面。隨即,咬牙切齒的聲音便恨聲響起:“真是豈有此理!”
沒有人應和,也沒人理會,就好像這話已經在這草棚中重複了無數遍,只爲發泄心中鬱悶的情緒而已。連說話的人自己都不當回事,說完之後又重新發起呆來。
老黑翻了個白眼,似乎嫌眼前太亮,便又擡着屁股往後挪,把那光溜溜的小腿也撤到了黑暗之中。
身邊的人有學有樣,月光下那一排小腿像是多米諾骨牌一般,接連消失。
月亮有些不甘心,妄圖繼續延伸光亮的範圍。這時,終於有一片正義的雲朵看不下去了,小跑着上前遮住了有些放肆的月光。草棚裡再次黑了下來。
許久,註定了今夜無人入睡的草棚下,響起老黑那斬釘截鐵的聲音。
“這件事,誰也不許說出去!誰說誰死!”
“同意!”
“誰要敢說,我第一個弄死他!”
“打死也不能說!”
“瑪德,奇恥大辱啊!”
附和聲終於響起,老黑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認可。就連往常格外看不上衆人的楊旭,都覺得老黑這句話可真特麼是說到了他心坎裡,認同感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強烈過。
整齊一致的附和聲把壓抑的氣氛驅散了一些,便有人打開了話匣子,疑似擔心的問道:“黑哥,……它們還會長出來嗎?”
“廢話!又不是……又不是被連根拔掉的,當然會長了!”
老黑不耐煩的扭過臉去,似乎不太想聊這個話題。
“可……我們這是……”黑暗中有人組織了一下語言,遲疑了一下,便接着問道:“黑哥,你之前剃的時候,也是這麼……”
話音未落,朦朧的黑暗中便有一個鐵塔般的大漢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怒道:“你放屁!誰剃了?誰剃了!你特麼的……誰剃了!!話可以亂吃,飯可不能亂說!”
“可是……去年你不是去割包……”
“砰!”
拳頭捶到臉上的聲音打斷了後面的話,隨後,拳打腳踢的聲音便在草棚中響起,似乎還伴隨着壓抑的笑聲。
“麻痹的,是誰在笑?”
“次奧,你打到我了!”
“幹你……”
“揍他!”
“噼裡啪啦……”
草棚裡頓時亂了起來,暗黑中拳腳亂飛,一場發泄似的亂鬥隨即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