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這種事情,對於一些天天乞食,連飯都吃不飽的人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
爲了一頓飽飯,哪怕讓有些人跪下來磕頭喊爺爺,他們都無所謂,都覺得佔了便宜。
越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就越是拉不下臉,越是在意麪子。
修行者的世界也是一樣。
神念境的人若是遇到入聖境的修行者,哪怕被羞辱,恐怕只是惶恐不安,根本生不出多少憤怒,想着能夠活命就好。
但若是被相同境界的修行者羞辱,或者是被後生晚輩羞辱,他們卻是根本按捺不住。
“你這小輩,欺人太甚!”
祝羽的面孔扭曲着,額頭上的血管都突突的跳動,隨着這一聲厲喝,他體內真元狂涌,林意腳下原本堅實的泥土突然如浪般翻滾,恍如瞬間變成一片流沙地。
與此同時,噗的一聲響,他的袖中飛出一篷黃沙,正中林意的面部。
他早就知道林意身穿天闢寶衣,但天闢寶衣無法護及面目,而對於任何修行者而言,面部本身便是最脆弱的部位。
在他看來,林意在如此近處敲擊飛鈸,如此託大,現在被自己這一篷黃沙擊中,臉上應該瞬間血肉模糊。
“都已經是神念境的修行者了,怎麼還和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物一樣,出手就是丟石灰投黃沙的手段。”
然而這一篷黃沙擊打上去,林意的臉上一陣悶響,就像是鐵砂打在厚牛皮上的聲響,林意閉着眼睛,臉上只看見一閃而沒的紅印,連鮮血都沒有沁出來一滴,反倒是林意嘲諷的聲音已經接着響起。
他的雙腳也只是沒下不過一寸,那翻騰的流沙地便重新變爲實地。
“他的功法有些特殊,怪不得鍾離之戰那麼多北魏將領對他真元手段無效,他的功法,似乎能夠直接消解對方的真元!”費虛此時終於看出了端倪,面色凝重的連連出聲。
“你的話真多,有些囉嗦!”
林意哈哈一笑,雙手揚起,竟是依舊沒有對着這三人出手,雙手飛鈸又是互相猛擊一記。
雖然心中有所預料,但是這響金飛鈸的聲音太過響亮,林意這雙手猛擊一下,巨音震盪,這三人還是渾身一個哆嗦,連頭髮都往上激揚起來。
修行者戰鬥本是兇險萬分的事情,要打自然不能兒戲,但此時林意逼近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卻只顧連續敲擊飛鈸,就連後方的沈鯤和羅姬漣等人都看得有些哭笑不得。
費虛、祝羽、顏靜海三人都是心臟劇烈跳動,只覺得這林意十分詭異,但此時被這聲音激得頭髮揚起,三人的臉上都反而像是被蘊含着真元的黃沙擊中一般,火辣辣的生疼。
三人眼光互掃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這林意實在欺人太甚,此次是即便冒着奇險,都要留下來和林意決一雌雄了。
“我來對付那些飛針!”
祝羽此時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所擅長的諸多手段恐怕被林意所修的功法死死剋制,沒有絲毫作用,厲喝聲中,他首先斷然的往後退去,手中黃沙陣盤之中那數十顆大小不一的珠子劇烈的滾動碰撞,隨之流散的一股股元氣力量瞬間在他身後捲起了風沙,朝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飛針襲去。
“兒戲歸兒戲,他這種激將法卻是奏效。”白月露原本用這飛針只是要阻攔這些人的退路,以她現在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和這些神念境修行者抗衡,她此時看着這三人的神色,就知道這三人已經鐵了心魚死網破,所以她心念電閃之間,直接就收了飛針。
這祝羽黃沙過處,那些飛針的影跡瞬間消失。
顏靜海抽刀。
他最引以爲傲的就是榮枯寺的手段,而且在他的心目中,榮枯寺代表着一種信念,一種堅守,所以他一直以榮枯寺的修行者自居,但他在進入榮枯寺修行之前,便是北魏絕刀宗的用刀宗師,此時那些真元手段無用,他便自然用刀。
在抽刀的瞬間,他的衣袖鼓脹了起來。
有恐怖的轟鳴在他的衣袖之中盤旋,就像是有一片海纏繞着他的手腕。
尋常修行者根本無法想象的海量真元無比奢侈的在他的手腕和五指間盤旋。
這些真元並沒有朝着刀身上精美的符文滲透,只是將他這條手臂化成了一座重山,隨之賦予這座重山無與倫比的速度。
他知道真元手段對林意無用,所以他只是將這柄刀當成純粹的利器,這柄刀和他的手臂相比,輕得就像是一片鴻毛。
一道耀眼的刀光帶着說不出的戾氣,落向林意的身前。
林意的面色凝重了一些。
冷刀狂劍是集南北所長的刀劍絕學,他此時當然也算是用刀的大家,他此時的面色凝重,並非是覺得這名北魏修行者的刀勢精妙有無數後招,難以招架,而是他很認真的想要試一下這種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和他現在的力量衝撞,會發生什麼樣的結果。
他鬆手,放開了兩片飛鈸,握拳,一聲厲喝聲中,他直接揮拳砸中了這道刀光。
看似一拳,其實他的手中握着一枚手鐲。
噹的一聲爆響。
無數火花在他的拳上和刀鋒之間燃起爆開。
林意只覺得有一股大力涌來,他就如同被一個壯漢用力往後推了一把。
他往後連退三步,手指有些發麻,握不緊手鐲。
但也僅此而已。
他的整個身體都很穩定,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尊不可撼動的鑄鐵塑像。
顏靜海的身體也在往後退去。
他的手腕和手指之間響起無數撕裂的聲音。
一條條肉眼可見的真元流束撕裂,然後迅速的擴散,化爲一股股狂暴而紊亂的元氣。
無數團氣團瞬間在他的手上炸開,前方的火星被這氣團沖刷,瞬間燃起一簇簇不可思議的火焰。
紊亂而強勁的元氣撕裂了他的衣袖,碎裂的黑色布片在夜色裡如同許多灰燼在飛舞。
顏靜海握刀的手在顫抖。
他的手指間和手腕上被震裂出許多道血口,從傷口之中流淌出來的鮮血像是蚯蚓一般順着他的手臂流淌。
這種痛苦他完全可以忍受,然而他看着對面的林意,實在無法想象,對面的這個年輕人,竟然僅憑血肉的力量,就能讓他這一刀如同劈在了一座鐵山上。
此時祝羽剛剛解決那些飛針的威脅,眼睛的餘光纔剛剛掃到這樣的景象,他心中還來不及震驚,感知裡那條祖蛇竟然已經從林意的身側繞過,竟直撲他而來。
這祖蛇看似蠻笨,但身軀實在龐大,看似前行緩慢,實則身體一扭就往前串出七八丈,這速度完全不亞於尋常的神念境修行者。
只在他朝着這條祖蛇看去時,這條祖蛇後半截身體還在瘋狂扭動前行,前半截身體卻已經擡了起來,一副要朝着他噬來的樣子。
祝羽眼睛微微眯起,他還在看向這條祖蛇的腹部,看着那些巨大的鱗甲之中的間隙,還在想着是否能夠從這些鱗甲的間隙之中攻擊這條異蛟的血肉,陡然呼啦一聲,這條祖蛇的蛇頭就像是被弓弦彈射出的箭矢一樣,速度快到駭人的地步,一張張開的巨口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這條異蛟的體內脊骨發力極爲特殊,這一瞬間的撲噬速度絕對讓人意想不到,此前林意和這異蛟纏鬥,也是差點在它這撲噬之下吃了大虧。
祝羽也是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祖蛇噬來的速度竟然如此可怖,他此時哪裡還來得及設法攻擊這祖蛇的薄弱之處,他也不像林意身體力量強橫,敢借力翻飛。
他的身外真元一炸,強行憑藉着真元爆發,整個人往後倒飛出去。
吧嗒一聲巨響,就像是兩扇閘門猛然關合,這祖蛇一口咬空,脣角之中卻是流淌出不少破碎的真元。
祝羽的身體還在半空之中,猛烈的山風如實質般吹打在他的後背,他的後背一片冰冷,卻還在沁出冷汗。
這猝不及防之下的真元一炸,卻是直接消耗了他體內的小半真元。
“費大先生!”
極度驚駭之下,他甚至忘記了隱瞞費虛的身份,直接大叫了一聲。
不過他也是惱怒費虛到這種時候居然還珍惜真元,還不出手。
在他看來,若是費虛還想有所保留,那他們三個恐怕真的會想逃都逃不掉。
不過他此時卻是多慮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否抵擋我這種手段!”
在他的大叫聲響起之時,費虛心中已經正巧冷冷的響起這樣的聲音,他的雙手已經朝着前方揮出。
他的雙手凌空朝着林意揮出,真元波動劇烈,空氣裡盪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波紋,他的手掌上,卻是泛起黑白兩色的華光。
他的右掌上涌起黑色的光華,在黑夜之中墨黑一團,左掌上卻是白色光華燦爛。
這一黑一白兩團光華瞬間將他手掌都淹沒,他的雙掌距離林意至少還有六七丈的距離,林意此時體內氣血奔騰,就像是徹底熱身,正是力氣最旺盛之時,但費虛這雙掌凌空落來,他卻是感覺自己的頭顱陡然沉重,雙腳卻是發飄。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體內的血液全部往頭顱之中倒衝,他的整個人都有種覺得周圍迷離起來,有些視線模糊,周圍的一切不太真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