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圓帽的北魏將領看着那五名騎馬而來的北魏劍師,眼睛裡充滿感慨,心中對中山王元英和他座下的那幾名統帥無限尊敬。
若論用兵,中山王元英和他座下這幾名統帥永不會令人失望,這也正是如此卑微的他和樂相府的這些強者願意爲中山王元英赴死的原因。
很多人都不怕死,但怕死的沒有意義。
是魔宗大人和中山王這樣的人物,才讓他們確定自己的犧牲是有意義。
南方水草豐腴,物產豐富,甚至連上天眷顧的雨水都多,連草木都生長得極爲秀麗,自古以來,北方王朝經歷過無數代帝王的更替,無論是擁有雄心大志的雄主,還是那些醉生夢死的昏君,哪一個不想自己的疆土能夠擴延到南方?
這名戴着圓帽的北魏將領到現在都認爲,之所以北魏的很多軍隊比南朝的軍隊更爲悍勇,並非是因爲性格使然,更不是練兵的問題,而是因爲在絕大多數年代,北方王朝的人生活得並不能說比南方王朝的人不好,但獲得同等條件的生活,北方王朝的人們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們的氣候更爲惡劣,土地更爲貧瘠,不同習慣的民族和部落也更多,紛爭也多。
哪怕遷都洛陽之後前所未有的興盛,又開墾出無數優良農田,但南方大多數土地和土地上的生活,依舊令人嚮往。
吃的更好,用的更好,住的更好,這些都是刺激着底層的人們的最真實慾望。
無數代的慾望累積起來,這便是很深的執念。
所以並非只是擁有雄心的現在的北魏皇帝想要一統天下,想要徹底解決來自強大的南方王朝的威脅,每一個北魏的子民都希望能夠代替南朝的子民,擁有更好的生活。
所以很多南朝人主張北上,只是爲了功績,很多人死戰,只是爲了保衛家國。
但北魏人不同,北魏人是狼,是想要有足夠的肉吃,是每個人都有這麼深的執念,讓自己的後代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這是他們的夢想。
這名北魏將領堅信他們能夠獲得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
所以他能夠忍心讓那麼多優秀的北魏子民,就在那條不寬的城牆上去送死。
他此時的想法的確是大部分北魏人的想法。
當他看着那五名劍師到來,他目光漸肅的同時,水面洲上、駐守在水面浮橋上,不顧一夜激戰的疲憊,依舊在不斷加固和加寬浮橋和通道的殘餘北魏軍士,全部都是肅穆起來。
司徒念沉默的看着那五名劍師的到來。
當那五名劍師所騎的馬匹到達水邊,然後開始在浮橋上行走時,他的眼睛甚至有些刺痛的感覺。
這五名劍師鋒芒畢露。
他們在感知到這裡的陳大先生時,他們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
晨光裡,這五名劍師越過浮橋上的所有北魏軍士,來到城牆下方不遠處。
五名劍師之中的那名神念境修行者是一名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男子。
他留着長鬚,看上去面容十分溫和,只是他的劍意最盛,舉手投足之間,他的衣衫褶皺裡都似乎在往外飛着一條條的劍絲。
“抱歉。”
他對着城牆上的陳大先生認真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陳大先生平靜道:“爲何抱歉。”
“若是平時比劍,必定單打獨鬥,但此時戰事,卻是不得不勝之,以衆敵寡,所以抱歉。”這名樂相府的神念境修行者誠懇說道。
“既是戰事,便不必道歉。”
陳大先生搖了搖頭,道:“而且你們也未必佔得到便宜,所以更不必道歉。”
“還是要道歉。”
這名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男子更加誠懇道:“你年紀比我們大,年紀大出許多,全力運轉真元便更加吃虧。”
“得你這樣的提醒,便不算多佔便宜。”
陳大先生淡淡的笑了笑,“不過…隨意。”
隨意的意思便是,不管道不道歉,都可以開始。
這裡的戰鬥,再拖延片刻都沒有意義。
“請賜教。”
這名身穿月白長衫的中年男子也是淡淡一笑。
隨着他這句話的出口,五道風聲幾乎同時響起。
五道飛劍破空而起,強勁的真元噴涌,甚至讓天空之中的雲氣都起了變化,晨光都被新生的烏雲所遮掩。
五道飛劍竟似都是一模一樣。
同樣都是銀白色的小劍,甚至連表面的符文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樣,都是一些奇特的棱形符文。
五道飛劍同時破空而起,連劍意都是相同,都是一味的凌厲壯闊,就如一條行在空中的大河,即便是再多的水流都因爲有無限寬廣的空間可以延伸,都可以盡數容納下來。
沒有其餘人能夠插手這樣的戰鬥。
因爲力量太過強大。
五道飛劍飛起,卻並未像所有人預料的一般飛散,而是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五柄飛劍如同凝成了一柄劍,而劍身和劍身之間的相接,卻產生了新的符文,便是這樣的符文,便可以更多的容納他們五人的真元。
四名承天境的修行者的真元力量和一名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力量,幾乎完美的融合。
這樣的力量,如何能夠匹敵?
在齊珠璣的感知裡,這柄劍便是一座巨山,他面前的天地已經消失,只剩下這一座巨山在壓向牆頭。
這樣的力量的純粹疊加,似乎任何一名神念境修行者都根本無法抗衡。
五名樂相府的劍師沒有虛言,他們只需要儘快取得戰鬥的勝利,所以和先前道歉的內容一樣,他們只是毫無情緒,毫無珍惜的將自己的真元以自己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噴涌出去,貫入那五柄飛劍之中。
年邁,經絡便更脆弱。
陳大先生更不可能和年輕的神念境修行者比真元噴涌的速度和數量,然而之前已經從對話之中有所前瞻的陳大先生卻沒有想着避這一劍。
他出一劍。
並非之前那柄重劍,而是一柄細劍。
一柄很纖細的飛劍。
就像是染了白霜的一片竹葉。
這是齊珠璣曾經看過的,陳大先生經常用的一柄飛劍。
這柄纖細的飛劍在空中帶出無數劍影,只爲精準的刺中五柄劍之中的某一道間隙。
雖是輕薄纖細的劍身,但卻是如同鐵釘一般釘入飛來的五劍之中。
噹的一聲巨震。
五柄劍被釘散。
四名承天境的劍師都是一聲厲喝,口中都咳出血來。
輕薄纖細的劍身無法承受住這樣的力量,扭曲得不成樣子,拋飛出去。
陳大先生沒有再去看自己的這柄飛劍。
他的眼角出現了很多血絲。
他失去了這柄飛劍,但是他手中還有劍。
他手中還有那柄重劍。
噹噹噹當,如同打鐵,他連出四劍,拍飛了那四名承天境劍師的飛劍。
四名承天境的劍師口中的咳血變成了噴血。
他們紛紛經脈震斷,頹然跌坐。
然而還有五柄劍中最強的一柄劍。
這柄劍上的輝光反而更加的耀眼。
它沒有變化,只是承着這名神念境修行者的全力,刺向陳大先生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