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要多看書。”
林意自嘲的說了這樣一句。
這個時候他甚至有些想念齊珠璣。
可能境況越是艱難,就越會想念過去的閒暇時光,想念自己的夥伴。
若不是容意借用了蕭東煌這輛馬車的力量,以及自己丹田之中的這顆異物出現了這樣的轉變,那他們現在便已經死了。
面對一名真正的神念境強者,他們依舊太過弱小。
之前在道人城裡哪怕苦戰勝出,也只是因爲對手先負重傷在先。
這樣連續的戰勝,只是給他們形成了不好的錯覺。
所以他很慶幸。
慶幸之前看過那麼多雜書,發現了大俱羅這種修行法,慶幸在戰鬥之中,那些類如狗寶的記載,讓他很快感知清楚了自己身體的細微變化。
只是就如現在白月露等人反而要依仗他的力量一樣,力量越大,要擔負的事情便越多。
他今後哪裡會有多少能夠平靜看書的時候?
他安靜下來,目光低垂看着手中的繮繩,他的感知,卻是再次落向體內丹田深處的那顆異物。
和以往不同,在他的感知裡,這顆東西再也沒有之前咄咄逼人般的生氣,它似乎開始走到壽命的盡頭,開始衰敗,開始死寂。
只要在戰鬥之中再借以強大的真元來衝擊,這顆東西將會更早的走向死亡,而且會將之前吞噬的一切元氣再還給他。
而且從現在開始,最爲關鍵的是,他修煉得來的每一分元氣,都會只屬於他自身,不會再被這顆東西吞噬。
所以就和普通修行真元功法的修行者從命宮境突破到承天境,從承天境突破到神念境一樣,他在修行大俱羅功法的道路上,應該也是突破了某一個重要的關口。
他的目光從繮繩上移開,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他的雙手在戰鬥之中擦出了許多傷口,而且內裡的骨骼都有些損傷,然而此刻,他的雙手肌膚卻是一絲淤青和破口都沒有,那些細微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結疤脫落,不留痕跡。
他的雙手肌膚白皙如玉,看上去甚至比一些女子的雙手還要細膩,誰會想到,他這樣的雙手血肉和骨骼堅韌得如同精鋼,蘊含着可怕的力量?
林意有些感慨。
他知道除了白月露之外,誰都不會清楚他身體的變化,那名魔宗部衆當然更不可能。
所以那名魔宗部衆一定會產生錯誤的判斷,這便是白月露所說可以依靠他活下來的機會。
他慢慢平靜下來,從隨身的行囊之中取出些傷藥,吞服了一些,然後在身上那些未癒合的傷口上敷了不少。
其實他此刻甚至不需要用藥,只是他需要讓人覺得他需要,他需要自己身上渾身藥氣。
然後他開始吃東西。
容意的隨身行囊裡一直帶着獨特的大俱羅口糧,即便是在戰鬥之中都沒有遺失。
當他吞下第一口這種獨特的乾糧時,他並不覺得自己很餓,只是當他的腸胃開始蠕動起來,開始消化這些食物時,他頓時覺得自己無比的空。
他的身體,似乎變成了一個空的口袋。
不餓,但是能夠裝下很多糧食。
若是在平時,車廂內的那兩名神念境修行者一定會感到極度的震驚。
因爲林意不斷的吃着東西,他將自己帶着的口糧和容意帶着的口糧慢慢的全部吃完了。
按照他之前的食量,這是他行軍四五天的分量,而他四五天的分量,恐怕便是尋常人數十日的口糧。
只是這樣驚人的事情,車廂內的兩名神念境修行者卻甚至根本沒有留意。
陳盡如閉着雙目,他在容意的面前沉沉睡了過去。
而在另外的一個車廂裡,那名皇宮裡的供奉柴油鹽,他的情緒卻一直很不穩定。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厲末笑的身上。
他的眼眸裡,一直有光焰在劇烈的跳動着。
他知道厲末笑是修行者世界裡的真正天才,但他確實沒有想到,即便是在他看來很難的真元手段,厲末笑也是一遍就會了。
那些複雜至極的真元流動線路和細微的控制,尋常人肯定需要許多遍練習才能做到的事情,對於厲末笑竟然是沒有任何難度。
在此之前,他只想教厲末笑自己師門獨有的那種壓縮真元的手段,然而現在,他將自己所知的數門對敵手段都交給了厲末笑,竟然是並未花去多少時間。
看着甚至已經不需要再練習的厲末笑,他終於忍不住認真的輕聲說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能死在這裡或者死在鍾離。你纔是我朝最寶貴的財產。”
“我並不是將領,更不是陳盡如那樣的軍師。”
在車廂黯淡的光線裡,柴油鹽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口水,藉以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後緩緩的說道,“我只是單純的修行者,對於我而言,甚至整個鍾離城都不如你寶貴。除了真正的聖者,整個南朝都不會有什麼修行者有你寶貴,你的成長,或許便能決定將來的很多事情。”
“你錯了。”厲末笑搖了搖頭。
柴油鹽頓時愣住。
他雖然和厲末笑接觸不多,然而只是這段教與學的時間,他便感覺出來這名真正的天才十分謙虛,根本不像有些年輕修行者一樣自傲和自以爲是。
他沒有想到厲末笑會直接用這樣的語氣和話語來回答自己的那番話。
“就在這裡。”
厲末笑歉然的看着他,認真的輕聲道:“若說寶貴,林意便比我寶貴。若說不能死,他纔是最不能死的那個人。”
柴油鹽深吸了一口氣。
他再次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他突然發現厲末笑所說的是事實。
他只是因爲被厲末笑的天賦所驚而忽略了這樣的事實。
他的心臟有些不可遏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他發覺自己開始改變了主意。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認爲跟着這兩輛馬車前行,最重要的不是完成皇命殺死陳盡如,而是讓這兩名年輕修行者能夠活下去。
......
天空裡的光線黯淡下來。
暮色將至。
一直在車廂之中的陳盡如突然緩緩的醒來。
他伸手掀開了晃動着的車門簾子,往馬車的前方看去。
馬車的前方依舊是一片平坦的荒野,以前是開墾過的農地,除了這些荒廢的農地裡有些雜樹和數條小河之外,似乎什麼都沒有。
只是他知道,那名魔宗部衆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