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自有修行者的氣度,跟在林意身後的厲末笑和白月露雖然至始至終都沒有出手,但看着他們沉靜的神態,所有人便都明白他們也必定是厲害的修行者。
一名林意這樣的修行者已經難以應付,更何況還有三名。
這些北魏將領滿心希望的等待着那名頭戴竹笠的修行者的出現,然而令他們無法理解的是,這名從營帳裡消失的修行者,卻是久久沒有出現,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看着城牆上驚恐難安,不斷死去的部屬,其中一名北魏將領氣急敗壞的發出了軍令,一陣鳴金聲在城樓下的原野裡響起。
城牆上那些北魏軍士如蒙大赦,頓時都發一聲喊,不管是城內城外,只是下意識覺得哪裡可以逃出一條生路,便往哪裡逃。
一時間城牆下方的護城河裡水聲不斷翻響,倒是有小半北魏軍士直接從城牆上跳進了下方的河水之中。
“走,去鍾離!”
聽着城樓下方鳴金收兵的聲音和看着這樣的畫面,林意心中沒有絲毫的自得,他只是看着那些連追殺的氣力都已經沒有的南朝軍士,再次認真的低喝了一聲。
低喝了這一聲之後,他便不再停留,縱身朝着城中跳了下去。
轟的一聲,他的雙腳重重着地,濺起一蓬煙塵,強大的衝力讓他感覺自己腿部的血肉瞬間繃緊至極限,但剎那之間,身體血肉之中便又有暖流生成,讓他身體裡充滿新的力量。
這種感覺很好。
和尋常的修行者相比,他沒有那麼容易疲憊,也不需要考慮自己體內還存有多少真元。
只要不受重傷,便能很長時間的戰鬥,這便是他此時他覺得自己能在這座城裡做些什麼的信心來源。
只是就和之前去劍閣應付那名得了魔宗傳授功法的年輕修行者一樣,他知道附近這些州郡裡並無多少厲害的南朝修行者,而且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來這座道人城和鍾離城送死,所以哪怕有整座劍閣伴隨着鐵策軍,他此時依舊覺得自己的雙肩太過沉重。
他腳下震出的煙塵還未散開,卻敏銳的感到身後有一道異樣的破空聲起。
他轉頭過去,卻看到一道黑色的焰光在天空之中散開,一些好看的黑色流光在空中如花瓣重重疊疊,十分好看。
他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想到了眉山之中遭遇的某些修行者身上的黑色繁花,而在離開眉山之後的一些認知,讓他明白這種黑色的繁花往往意味着和魔宗有關。
“是魔宗的部下。”
看着那道焰光,白月露出聲得十分乾脆,因爲對於她和元燕而言,魔宗是始終凌駕於南朝這些對手之上的敵人。
“魔宗真正的部衆不多,弟子更少,當年在他成爲北魏漠地那些部落信奉的神靈之後,跟隨着他的部衆也不過數十人。”
白月露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她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但是卻很冷,“在那些盛產天鐵的漠地,跟隨着他的部衆都被稱爲是阿蘇羅,意思是驍勇善戰的半神。”
林意明白白月露的意思,魔宗的屬下,無論是他親傳的弟子,還是當年跟着他一起行走的部衆,每一個人都應該很特別,絕對不能夠輕視。
......
這道焰光在整個戰場上都十分特殊,沒有人會忽視。
載着蕭東煌的馬車正在朝着南門外的營區行走,車廂裡的蕭東煌很疲憊。
林意等人一心想要從他的這支軍隊裡找出那名強大的陣師,然而就連白月露都並不知曉,蕭東煌自己便是那名世所罕見的強大陣師。
在數十個時辰之內連布兩個驚世大陣,精神在無數符線之中行走,最終將這些符線編織成型,這種精神的損耗比如肉體的疲憊更甚。
然而當這道焰光在空中升起之時,原本已經隨着馬車的細微顛簸而沉沉熟睡的蕭東煌在車外騎者的輕拍車廂下,還是迅速的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特意去看那道焰光,聽着馬車外那名騎者的說話,他的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並沒有思索多久。
能夠讓魔宗大人的部衆都覺得頭疼,一個人都未必能夠應付得了的,便應該是他昨夜想要伏陣殺死的鐵策軍的那些修行者。
林意、厲末笑這些人,是足夠值得他重視的存在。
他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思索。
“既然藍鬼傷得不重,便讓她帶人過去,至於血螭,讓她不用冒險去殺晉冬,等着我便是。”
他閉上了眼睛,對着車廂外的騎者下了命令,然後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林意穿行在街巷之間。
他往南行去。
這城的南邊戰鬥最爲激烈,其餘各段城牆上都甚至沒有厲害的修行者,那在他看來,對方那名陣師便也應該在南面。
巷戰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最兇險,他的感知放開,極爲警惕。
此時城中火光四起,在蕭東煌這支軍隊到來之前,城中的大多數民衆便都已經逃離,街巷之中幾乎沒有人聲,沿途的商鋪酒樓也早已經關閉,格外的死寂。
容意沉默的跟在林意的身後,他將自己視爲林意的近侍,誓要守衛林意周全,他觀測起四周便比林意還要專注。
他之前所在的邊郡是世代安逸之地,哪怕王朝變化,戰火都根本燃燒不到,眼下看着這滿目瘡痍,他雖然心中一直在告知自己要冷靜,但是臉色卻依舊變得十分蒼白。
明知戰火會導致可怕的破壞,導致生靈塗炭,但想象中的景象,卻根本不如眼前這種實景衝擊強大。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某處院牆上,一些青色的蒿草突然枯萎了下去。
有幾縷黑色的氣息升起。
即便是容意的目光剛剛掠過那處,都並未發現任何的異常。
然而林意的眉頭微微挑起。
他莫名的感到背後有些陰冷,他也感知不到對方的存在,但是卻有一種在陰暗森林裡,被潛伏於草中的毒蛇盯上的那種感覺。
“那人應該跟上來了。”
白月露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真元重鎧。”
厲末笑的聲音也很快響起。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凝重的望向前方的街巷深處。
他停下腳步,腳底裡傳來的那種細微的震動,頓時證實了他的判斷。
......
兩具如小山般的真元重鎧在街巷中行走。
有些巷道很窄,這兩具真元重鎧身上的鎧甲便直接擦着兩側的牆擠過。
在力量的擠壓下,有些院牆便直接塌了。
但最令人想象不到的畫面是,這兩具真元重鎧,卻是擡着一頂看上去很舒適的轎子。
這頂轎子是南朝式樣,或許便是在這城中得到。
只是真元重鎧唯有修爲不俗的修行者才能穿着,而且穿着真元重鎧的修行者,原本就是爲了要對付修爲更高的修行者,讓這樣的人來擡轎,是很難想象的事情。
鋪着軟墊的轎子裡,坐着的便是那名紅衣女子。
她雖然身穿紅衣,但在軍中的稱呼卻是“藍鬼”,而且幾乎沒有人知道蕭東煌爲什麼賜予她這樣的稱呼。
她的嘴角此時緩緩流淌出一絲微諷的笑容。
魔宗大人的部屬自然強大,可是太過愛惜羽毛。
像她這樣的人物,當然不可能完全順着對方的意思,爲他去打頭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