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不能現在就返回劍閣?”
林意愣了半天,憋出來這一句。他的心中有一股暖流不斷涌起,然後化爲燥意,他真的恨不得馬上再出現在劍閣那些人的面前。
“林意,你能不能出息點,淡定一些?”
齊珠璣冷哼了一句,三人之中,他是唯一一個輸了,一點都沒有贏到的人,所以他的心情相當的不愉快,“君王不喜歡人揣摩聖意,當然也不喜歡有人提前知道聖意下達,猴急沒有好結果,更何況既然劍閣的人都跟着你,你便是劍閣的閣主,你便不能有些劍閣閣主的風範,你當真不記得劍閣上代真正的閣主是誰?”
林意當然記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夠“收服”劍閣這些人,並不是劍閣這些人要撈救命稻草,也並非劍閣這些人覺得他有如何不同,只是因爲他是何修行的真正弟子。
不管他差勁或是強大,他便是劍閣的新血,是劍閣的未來。
“太急的確不好。”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了想,道:“但提前告知他們這個消息,讓他們準備一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那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白月露看着欣喜和興奮得有些手足無措甚至有些忘形的林意,她這名真正促成此事的始作俑者忍不住微微的笑了笑。
劍閣歸林意這支鐵策軍已成定局。
按照劍閣那夜表現出來的力量,哪怕那些“廢人”不可能如那夜那般肆意的動用力量,但這三千人的鐵策軍有這麼多修行者的加入,恐怕已經從打雜一般的軍隊一躍而成南朝重要的軍事力量。
只是不會全是好事。
她不想在這種時刻說些什麼先提醒林意,她想更多時候成爲旁觀者來看林意到底還能表現出多少讓她意想不到的能力。
……
劍閣在世間的確已經被人遺忘。
尤其是今年春裡,自閉在南天院的何修行連帶着他那名披甲弟子隨着沈約一起離開這世間之後,便極少還有人會想到劍閣。
脫離在權力中心之外的州郡的劍閣,就只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埋葬着許多腐朽老骨的墳墓而已。
誰會在意一座墳墓?
但若說這墳墓被人挖開,一些朽骨還能蹦出來,還能在光天化日下行走,這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便有些驚悚。
當齊珠璣和林意最終知道劍閣啓封的消息之時,這樣的消息也已經在整個南朝飛快的傳遞。
已經重新啓程行往北方邊境的陳盡如也在早些時候接到了這樣的消息。
這樣的消息來得太快。
所以即便陳家的確在其中想要出力,但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絕非是陳家的原因。
那是什麼人,能夠以這樣驚人的速度完成林意的這個意圖?
隨着他的手指輕叩,原本在黑夜裡也要搶時間趕路的車隊全部停了下來。
“設法和林意這支鐵策軍多些接觸,若是有可能,安排些人進去。”
“用最快的速度查清楚,是什麼人讓皇帝改了想法,將劍閣這些人出來。”
他對着來到自己身前的青衫修行者說了這兩句話。
夜涼如水。
他的心中有些微寒。
即便他已經重新審視林意的能力,但是林意和那支鐵策軍的往上速度,卻還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更何況這件“挖墳”般的事情,讓他敏銳的嗅出了危險的陰謀氣息。
這種氣息和林意的能力無關。
“幫我查一查林望北。”
所以在這名青衫修行者領命離開之前,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盯着他。”
青衫修行者轉身離開的時候,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新生的事情有些多。
最關鍵的在於,有些看似簡單的事情也變得麻煩。
比如那名似乎如同案板上的肥魚一樣的醫官,卻依舊杳無音信。
夜色漸漸消退。
當一夜過去,東方再現曙光時,肥魚一樣的醫官王顯瑞還在船上。
只是他已經換了一條大些的船。
這是一條運送桐油的商船,來自一個很小的商號,只是花了些錢,王顯瑞便讓這商船“順路”帶上了他。
和陸路相比,水路沒有那麼靈活,而且對於逃亡而言,也沒有那麼快。
只是王顯瑞很清楚,能否在那些人的追查下逃脫,最好的方法便是減少拋頭露面的時間。
水上的人少,而且他在船艙之中根本就不需露面。
這條商船是行向幷州,到了幷州之後,他要去往哪裡,他還沒有想好。
因爲他還沒有想好,他所聽到的那個重要的秘密,他要如何處理。
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之間的交鋒,除了影響那些權貴的位次變化之外,還會對整個王朝形成關鍵的影響。
他現在不能確定陳家這樣的做法,對南朝的將來是好還是壞。
……
兩朝正在北境劇烈交戰。
兩朝的重心自然也都在北境。
大多數商家的生意也都朝着北境傾斜,所以這西南邊陲的商船,便無形之中更少了些。
從日出時分到正午吃飯之時,王顯瑞所在的這艘商船在這條水路上也不過一共遇到了四條船舶。
甲板上已經散發出了食物的香氣。
王顯瑞的鼻翼微動。
紅燒雜魚…菜羹….他輕易的聞出了今日的飯菜是什麼,也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河面上,又飄來一條船。
那只是一條烏篷小船,和他之前從水市離開時所乘的小船幾乎完全一樣。
不同的是這應該是一條漁船,船沿兩側還有些鸕鶿的叫聲不斷響起。
然而就在下一刻,王顯瑞的面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
那些鸕鶿的叫聲似乎很不尋常,帶着某種恐懼的意味。
而且不知爲何,在他的感知裡,那條漁船帶着一種恐怖的死亡氣息,他的腦海之中甚至直接出現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面,那艘漁船的內裡,似乎有鮮血不斷的在泛出來。
這不可能是陳家的修行者。
水市裡所有那些陳家的修行者和北魏那名魔宗大人手下的修行者,也沒有給他這樣的感覺。
他所在的這條商船的確就是最爲普通的商船,船上除了他之外,連一名修行者都沒有。
然而在他的感知裡,那艘船上泛出的鮮血,卻是在水面上不斷的擴散,朝着他所在的這艘商船而來。
不要有意外。
不要因爲意外而出手。
不管怎麼樣的原因引起的戰鬥,必定會引起注意,從而暴露自己的行蹤。
然而他感知裡的這股氣機,卻是聽不見他的這心聲。
當那股氣機終於瀰漫到他所在的這艘船上時,他咬了咬牙,隨着一聲痛苦的輕喝,那些從他牀下取出的細針,全部被他刺入了他自己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