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後,許蘭陵安頓好阮臨湘就去了宮裡,皇上聽說他來了還嚇了一跳,訕訕道:“你不是去西山了嗎,怎麼這麼快回來了。”許蘭陵道:“聽說大皇子出了事,回來看看。”
皇上見他沒提阿思,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不禁埋怨道:“你不知道,最近真快要鬧翻天了。”許蘭陵道:“依我說,皇上還是早下決斷的好。”
皇上嘆了口氣:“你說得輕巧,如今我也是騎虎難下,老三雖非長子,可佔着嫡出的名頭,老大雖不是嫡出,可又是長子,自古以來的規矩,立嫡還是立長,根本就是說不清的。”
許蘭陵道:“大皇子無非就是生母地位,沒有母族罷了,當初樂妃慘死,您就沒想過給她追封嗎?”皇上一提起樂善槿就嘆氣,他是真心喜歡這個溫柔和善,聰明伶俐的女子,只是礙於樂家,冷落了她,臨了也沒得到個好下場。皇上默然許久,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會考慮的。”
許蘭陵道:“這回來還有一件事,就是請辭的事,我已經下了決定,這事還是早早的辦了,事情我都交接的差不多了,是時候了。”
皇上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可不捨不言而喻,皇上道:“我還記得咱們小時候的事情,一起唸書,一起學武,那時候父皇對你很好,對我卻很嚴格,我還耿耿於懷,如今一轉眼,咱們都老了。”
許蘭陵微笑:“名利權勢我是從不放在眼裡的,此生有了湘兒,布衣江湖。餘願足矣。”皇上笑道:“你說這話倒是輕鬆,對我來說卻是奢望,罷了罷了,就答應你吧,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只怕你請辭的摺子遞上來。又是一番震動。也好,把水攪混了纔好摸魚不是。”
許蘭陵謝了恩,又去看望了大皇子,大皇子如今雖然昏迷未醒。卻脫離了危險,阿思守在一邊,看起來着實嚇到了。見了許蘭陵,張了張嘴,卻不知叫什麼。許蘭陵摸摸她的頭,道:“近來可好?”
阿思眼睛含淚,點點頭,道:“一切都很好,聽說您去了西山,我特別擔心,一直想去看看。可是皇兄出了事,我也抽不開身。”
許蘭陵柔聲道:“家裡一切都好。你就不要掛念了,自己保重要緊,我也不能經常進宮,阿意倒是時不時的來一回,你有事就告訴她,不要外道 。”
阿思使勁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準備了好些藥材補品,都是父皇賞的,我也用不到,您帶回去吧,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許蘭陵笑道:“家裡什麼都不缺,你自己留着就是,不知什麼時候就用到了,宮裡不比外頭,你萬事小心,這回是你命大,躲過去一劫,再來一回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又掏出一個香包道:“這是在寺裡求的平安符,你們幾個都有,這是你的。”阿思接過來,配在身上,看着許蘭陵,想說什麼,又怕被人聽到,張了張嘴,又合上了,許蘭陵怎麼會不明白的她的心思,擡手將她抱起來,親親她的額頭:“你是爹的好女兒,一定要爭氣。”
然後又將她放下,阿思已然淚如雨下,點點頭,道:“您也要保重纔是。”許蘭陵怕說得太多傳到旁人耳裡,又說了幾句話就罷了。阿思目送許蘭陵離開,才低聲叫了聲“爹,娘,我好想你們。”
大皇子的事情在場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大家都不知道這回的目標其實是阿思,大皇子只是被連累的,都以爲大皇子受到了毒害,大家頓時把目光轉向了皇后,皇后和大皇子因爲立儲的事請一直面和心不合,大皇子出了事,最大的獲益者自然是皇后,都認爲這件事的主謀是皇后,其實也不算冤枉了她,皇后確實要害人,不過是宮中的妃嬪罷了,想誘惑她去害阿思,然後被皇上處置,算是去掉一個爭寵的對象,也間接爲自己報了仇,沒想到中毒的卻成了大皇子,這下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毒確實是她給的,如今成爲衆矢之的,也不算冤枉。
在朝臣眼中,皇上自從大皇子中毒就沒有理過皇后,可見當真是皇后所爲,這下子,大皇子一黨算是抓住了機會,彈劾皇后迫害皇嗣的有之,彈劾蔣家外戚做大的有之,甚至還有人彈劾蔣家旁支仗勢欺人的,這些就都是落井下石的了。
蔣家一如當年的蘭家,陷入了困境,但是蔣大人的人緣遠比蘭大人好,皇上的對蔣大人的信任也比蘭大人多,朝中也有不少人爲蔣家和皇后辯護,說大皇子中毒是小人爲之,目的是要離間大皇子和皇后,用心狠毒,可見一斑,皇上左右爲難,可皇族中事,也不能宣揚,最後處置皇后罰俸一年,蔣大人驕縱之事全屬胡扯,不予理會。
這樣一來,活躍起來的又成了言官,言官向來是幫理不幫親,也不管你是天皇老子,剛開始的爭論涉及立儲,都不敢出頭,如今見了皇上的處置,都一窩蜂上來了,好哇,你的親兒子被人毒害,你只罰俸一年,難道大皇子的命就值那一年的俸祿銀子?
這明顯是沉迷女色,於是乎,炮筒轉向了皇上,勸諫皇上莫要過於寵信宮妃,亂了朝綱大紀,罔顧祖宗家法,就連皇后,雖說是國母,可也要適可而止,更甚者,還有人提起了樂善槿的事情,縱然樂家謀反,可樂善槿爲皇上誕下皇長子,功不可沒,縱然樂家不爭氣,可樂善槿也以死謝罪了,按舊例來說,已故宮妃應該按例追封,可皇上卻久久不提這件事,可見是被皇后迷住了眼。
這樣一來,又有一派人說要給樂善槿追封纔是,樂善槿生前爲貴妃,按例追封應該追封爲皇后,和皇上同寢而葬。皇上惱怒之下也不敢對言官怎麼樣,可若是此時退步,以後就不要想擡頭了,最後還是大皇子悠悠轉醒,自陳自己中毒的事和皇后無關,皇上大喜之下封大皇子爲令親王,追封樂善槿爲孝元貞皇后,和先皇后孝德元皇后並肩,一併葬入皇陵。
這樣一來,事情才漸漸平息,言官滿足了,封賞了大皇子也算是皇上的讓步了,大皇子一黨也很滿意,大皇子成了令親王,和皇位又近了一步,樂善槿追封爲皇后,大皇子也成了名義上的嫡子,既嫡又長,將來再做一番事業,皇位是跑不掉的。
只有皇后,賠了夫人又折兵,鬱悶之下,竟然病倒了。可恨的是,那些言官居然還私下議論,說皇后是羞憤之下,才病倒了,白惹人笑話。
皇后和大皇子之事剛落下帷幕,接着許蘭陵請辭,又掀起了一撥,這回比上次厲害多了,御史,言官,大臣,紛紛上書,無非是說許蘭陵有功於社稷,此時應該留下,不能答應。
確實,許蘭陵作爲皇上的心腹,世襲罔替的安國公,又手握兵權,着實立下了不少功勞,平叛亂,定西北,再加上他一向戒驕戒躁,幾乎和所有的大臣關係都挺好,如今紛紛上書爲他說好話也是沒什麼好奇怪的,大家並不知道內情,只覺得可能是皇上忌憚許蘭陵功高蓋主,纔會使許蘭陵主動請辭,不然的話,以許蘭陵的年紀,在當十幾年的安國公也不在話下。
衆人明面上不敢說,私下議論皇上“小氣”,皇上這下子可怒了,關我什麼事,是他主動要請辭的,和我無關呀,真是躺着也中槍,於是許蘭陵只好挨個上門解釋,是我如今力不從心,起了歸隱之心,和皇上無關,皇上還是個寬容大度的好皇上,你們千萬不要誤會了。
如此下來,這件事纔算是解決了,大浪已平,餘波未息,許蘭陵請辭的事情依舊讓大家議論紛紛。許蘭陵請辭之後,繼位的便是安國公世子許敏敬了,許敏敬年紀輕輕已經是安國公,而且有個鎮南侯世子的和姐夫和宮裡是餘香公主妹妹,以後定是不可限量,大家趨之若鶩,阿爾倒是忙碌起來。
阮臨湘一直養胎中,許蘭陵也沒和她說這些,她倒是一概不知的,每年和兒媳說說話,閒了東逛逛西溜溜,日子過得比神仙還舒服,乍一聽聞許蘭陵請辭了,還嚇了一跳,許蘭陵笑道:“明日我就不用上朝了,以後都不用了。”
阮臨湘愣愣道:“怎麼事先沒告訴我,我也沒聽見什麼風聲。”許蘭陵暗道,當時的情況,怎麼敢告訴你。但是微笑道:“不是什麼大事,你的身子重要,好好養胎就是,其餘的都有我呢。”
阮臨湘道:“那咱們以後還住在京城嗎?”許蘭陵道:“你若是喜歡定然可以,你若是不喜歡咱們就搬出去,反正莊子多得是,咱們一個個的住過來也行。”
阮臨湘笑道:“我倒是想住在望月山莊,咱們去那裡住吧,還有溫泉。”許蘭陵自然說好。第二日就叫人去那裡收拾了,打算過段日子搬過去。
阿爾當然不想阮臨湘出去住,如今他是安國公,可也需要人扶持,許蘭陵一走,他心裡還真沒譜,許蘭陵答應等阮臨湘生了孩子就回來住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