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湘朝屋裡看了看,許蘭陵已經換了寢衣,正在看書,便吩咐木蘭:“你先悄悄地把楚公子請到小花廳裡去。”木蘭應了一聲去了,阮臨湘又吩咐木桃:“我先出去,一會國公爺問起就說去了大小姐那裡,遮掩好了,別叫國公爺發覺。”木桃點點頭,知道阮臨湘要出去,忙悄悄拿了披風來。
剛進小花廳,就見楚江城站了起來,忐忑不安的看着她,深更半夜在人家女兒的院子牆外徘徊,任誰都要發火的吧,只盼着安國公夫人莫要一狀告到府上去,到時候爹覺得丟了面子,會更生氣,那他和阿意的事情就不可能了。
阮臨湘笑道:“楚世子別拘禮,儘管坐。”楚江城見阮臨湘坐下才敢坐,道:“許夫人別這麼客氣,叫我江城或是城兒好了。”阮臨湘笑道:“那好,我就叫你江城吧,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麼晚了,你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楚江城紅着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沒別的意思,只是聽說阿意習武,晚上說不定會出來走走,見不到面,能聽聽聲音也是好的,沒想到沒有聽見聲音,可他也不捨得走,想起阿意,甜蜜又難過,不禁徘徊起來,沒想到卻被發現了。
阮臨湘笑着看着他,楚江城越發的慌亂起來了,站起來,羞愧道:“許夫人,這都是我的錯,還望許夫人不要生氣。”阮臨湘親暱的拉他坐下,笑道:“別這麼怕,你的心思我懂,我的女兒有人這麼牽腸掛肚的,雖說違了規矩。可我心裡也是驕傲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這些日子出了許多事,又關係到你們兩個孩子,想必你心裡也難過吧。”
楚江城見阮臨湘笑盈盈的,全無怒色。這才大膽道:“這並不是我們家的意思。我原本就想立刻出來澄清的,只是蘭家逼得很緊,我爹不好說話罷了,還請許夫人莫怪。”
阮臨湘笑道:“大人之間的事情。怎麼能怪你們孩子家家的呢,我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最是粗心大意。她被寵慣了,覺得別人讓她是天經地義的,我知道那場比試你一定讓了她。只是同是習武之人,你越是讓着她,她心裡越不痛快,你若是憑真本事打贏了她,反倒能贏得幾分敬佩,這也不怪你,是那孩子太任性了些。”
楚江城聽了這番話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呢,要是有人故意讓着他。他也不痛快,倒像是看不起他,覺得他不行似的,楚江城忙道:“多謝許夫人提點。”
阮臨湘笑道:“說起來,你今年也十二歲了。”楚江城忙道:“我虛歲十三了。”阮臨湘點頭道:“你十三了,就這麼懂事,可是阿意不一樣,大大咧咧,舞刀弄槍,女孩家的溫柔,體貼她全然不會,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真的願意娶阿意這樣的嗎?到時候你可能會被人嘲笑懼內,甚至阿意都沒法子幫你打理好內宅,處理好和同僚家眷的關係,叫你爲難,到時候你可怎麼辦呢?”
楚江城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卻瞭然,原來許夫人是怕他不是真心實意的,可是他的心意怎麼說的出口呢,楚江城想了想,道:“許夫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希望您別怪罪。”
阮臨湘笑着點點頭,楚江城道:“我若直接告訴您我對您女兒的心思,您想必會覺得我不是真心,而是爲了攀附權勢,可是,恕我大膽,當年許夫人嫁給安國公的事情,想必許多人都曾議論過,大家都說,安國公身份貴重,人品高雅,配公主都綽綽有餘,可是卻娶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夫人,想必是一時新鮮,不長久地,可是如今看來,許夫人和安國公伉儷情深,全然不似人家說的那樣,可見流言不可信,門第也不能成爲阻礙,我就如當年的許夫人一樣,很怕被人說是攀附權勢,可我心裡的事,也只有自己知道罷了,多說也無益,倒顯得油嘴滑舌的,我只是敢對您承諾,也有那個資格承諾,您若將女兒嫁給我,我定會叫她過的跟您一樣幸福美滿,絕不叫您失望。”
阮臨湘從剛開始的震驚到驚訝到賞識,現在甚至有些佩服了,她笑道:“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用藏着掖着,當時我嫁與蘭陵,可是蘭陵親自求娶的,你敢保證阿意對你能像蘭陵對我一般嗎?”
楚江城聽了這話不禁有些喪氣:“我知道她討厭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叫她如此討厭,要說是小時候的事,可那時我也不懂事,要是知道將來會有這麼一天,我一定不會和她鬧的。”
阮臨湘忍不住笑道:“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們之間有緣分,只是不知在哪裡罷了,你也別這麼喪氣,阿意情竇未開,說什麼也沒用,只是我和蘭陵都很賞識你,你若是能做女婿自然好,只是阿意那裡……你也知道她的倔勁兒,誰都勸不了的,只能看你自己的,慢慢叫她回心轉意罷了。”
楚江城聽聞許夫人和安國公都希望自己做女婿,心內大喜,又聽到後面不禁覺得無奈,當下道:“多謝夫人,我這先謝過了。”
阮臨湘笑道:“等你成了女婿再一起謝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別叫爹孃着急,這樣的事情別再做了,被人發現了,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扣下來,你和阿意的名聲可就全完了。”楚江城忙道:“我知道了,定然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阮臨湘送走了楚江城,心情大好,這個楚江城看着是個有頭腦的,難得的又對阿意一往情深,是個佳婿,可惜阿意不喜歡,又轉念一向,阿意真的不喜歡嗎?嘴上說不喜歡,心裡呢?她不由抱了幾分期盼,畢竟孩子還小,過兩年再說不遲。
回到寧安堂,許蘭陵還在看書,見她進來,扔了書道:“怎麼去了這麼久?”阮臨湘由着木桃給換衣裳,笑道:“沒什麼,你怎麼還麼睡啊。”
許蘭陵掀開被子叫她進來,又叫木桃端走了燈,這才道:“還不是等你,越發神秘起來了,連我也不肯說?”阮臨湘心裡高興,想着告訴許蘭陵也沒什麼,便把剛纔的談心說了一遍,許蘭陵倒被勾起了以往的事情,笑道:“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裡的忐忑,怕你們家人不喜歡,更怕你討厭我,簡直夜不能寐,直到你過門纔好些。”
阮臨湘嗔道:“誰說的,那時候在慶國公府,你叫人把我騙到花園裡去,還有回蘇州之前,你偷偷摸到我住的地方去了,我都記得,哪裡有半分忐忑啊。”
許蘭陵笑道:“在花園那次我把你惹哭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生怕你因此討厭了我,後來聖旨賜婚,我又怕你覺得我仗勢欺人,更加害怕,這才鋌而走險,夜裡去見你,解開了誤會纔好些。”
阮臨湘嘻嘻笑道:“當時我真的有些討厭你來着,可是後來見你大半夜的跑過來和我說話,我覺得你好厲害啊,而且我也很感動。”
許蘭陵回想當時情竇初開,毛頭小子般的忐忑,到現在細水長流般的溫情脈脈,頓時覺得感慨,許蘭陵緊了緊懷裡的人,親親她的額頭,道:“湘兒,這麼多年來,你可曾後悔嫁我?”
阮臨湘想了想故意道:“有些時候是有啦。”許蘭陵哼了一聲,報復似的咬了她一口,阮臨湘低聲叫着躲避着,埋怨道:“討厭。”許蘭陵催促道:“快說。”
阮臨湘認真道:“沒有,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許蘭陵道:“我也沒有。”阮臨湘眼睛一睜,道:“誰說的,你說過的,說早知道我是這樣子,就不娶我了。”許蘭陵嘆氣道:“還記着呢,愛記仇的小東西,還不是你氣的我。”
夫妻倆在被子裡鬧作一團,阮臨湘嘴上不說,心裡也是有些感慨的,從當初十幾歲就嫁給他,到現在兒女成羣,從京城到西北再回京城,從安逸生活到四處避難,從你儂我儂到後來多了一個韓宜安,時光竟不知不覺走了如此之遠,叫人回首時只暗暗驚心。
再看朝堂上,鎮南侯因爲楚江城的勸說,開始發表意見,說自己兒子和敏安郡主只是切磋武藝,並無矛盾,自家兒子技不如人,願賭服輸,並無怨恨。此言一出,皇上就指責蘭大人小題大做,斥責幾句就罷了,對楚江城卻是大加讚賞,說他有男子漢氣度,敢贏也敢輸,因此那些暗地裡說楚江城窩囊的人頓時就不敢吱聲了,這一危機順利解決,阮臨湘暗自感嘆,這一鬧倒好,多了個極爲優秀的女婿候選人。
唯有阿意,懵懂不自知,在府內揚言道,算楚江城識趣,不然還要教訓他一頓,阮臨湘看着女兒沒心沒肺的樣子,又想起楚江城的情深脈脈,不由懷疑的問許蘭陵:“你總是誇阿意聰明,她到底哪裡聰明瞭?”
許蘭陵笑道:“阿意念書練武,學什麼都快,難道不聰明,只是還小罷了,又隨了你的傻氣,也難怪。”阮臨湘一眼瞪過去,許蘭陵趕忙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