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掌店門口,長長的鐵火爐子裡冒着通紅幽蘭的火,孫大錘戴着厚厚的手套,穿着一條黑皮衣,圓圓的眼睛看着夾子夾着的馬掌,感覺火候差不多的,慢慢的抽了出來,往鐵架子上一放,一隻手掄起了鐵錘,打起來。
丁凡坐在板凳上擺弄着破舊的煙筐,圈好了一根菸,然後給他放在一邊。這種捲菸有手指頭那麼粗細,已經被丁凡擺了兩排,孫大錘一邊忙乎着,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閒聊着。
遠處,二丫正一扭一扭的提着籃子走來,丁凡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旁邊正在打鐵的孫鐵錘停住了手裡。
孫大錘看到了二丫,再看看丁凡,似乎明白了:丁凡注意這個女人呢,讓他配合着點。
孫大錘以前在戰場上拼刺刀殺敵人厲害,可真就沒幹過演戲這事,急的一下子把通紅的馬掌扔到了涼水裡,水裡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馬掌遇水變成了生鐵顏色,可他現在的臉比火煉的鐵還紅。
“大叔,別啊,你就配合就行,說好,會吧?”丁凡歪着頭教着他。
孫大錘這幾天和丁凡相處的融洽,感覺是這小子懂禮貌,沒事還給送點好吃的什麼,關鍵是沒架子,能坐在這地方和自己聊天,單憑這一點,他已經很滿足了。
“就一個字啊?這個,這個,我試試,好了,你說什麼,我就說不好,對吧?”孫大錘搓着雙手,腦子裡早想好了,一說話那嘴脣彷彿有千斤重,試了試才說出來。
可一個簡單的“好”,讓他着急的說成了“不好”!
丁凡真想上去扯着他的耳朵,上去好好數落他一下子:“就你這兩下子,情商都是負數啊,當初你怎麼上的戰場啊,領導要是派你去買醬油,你要是不買成了醋,那纔怪呢。”
可他絕對不能這麼做,知道他這叫怯場毛病,還得好好鼓勵。
“對,對,就這樣就行,大叔,咱再改改,一會不管我說什麼,只要我說完,我就跺跺腳提醒你,你就點點頭就行了。”丁凡對他豎了豎大拇指,忽悠的說。
倆人剛商量完,二丫已經走到跟前了,這丫頭走路習慣性的低着頭,走到這地方了,也只是往這裡邊掃了一眼,見丁凡在這裡笑了笑,就繼續往前走了。
“嗖!”丁凡路上一甩手,一個石頭快落在了她身後,當她轉頭看去時,又聽到身後有什麼東西骨碌了幾下,當她再回頭看時,只見地上有個什麼東西,外面包着的是一張鈔票。
她左右看看沒人,就蹲下慢慢的打開,就在這個光景,只聽丁凡正在和孫大錘聊天呢。
“大叔,有個事啊,礦裡都在說白義得艾.滋了,有這麼回事嗎?”丁凡問。
“……”孫大錘雙手拄着一個鐵鉗子,鐵鉗子下面還燒的通紅的,木訥的點了點頭。
“爺們,聽說那種病連握手、近處裡刷牙挨着都傳染啊,是嗎?”丁凡又問。
孫大錘又點了點頭,只是點的幅度有點大,看起來很真誠的樣子。
“爺們……”
“……”
丁凡一頓問,無論他怎麼說,孫大錘都是同意的點點頭。
別看這個點頭,在二丫眼裡已經很大的事了,孫老爺子的倔脾氣在整個興隆礦都有名,人家做買賣就問你做什麼活,你同意了就做,給多少錢都行,一句感謝的話都不說,簡直就是啞巴一個。
二丫在地上蹲了了一會,聽了個差不多走了。
她走出去老遠了,丁凡才不絮絮叨叨的說了,站在對面的孫鐵錘臉上一下子很在乎的問:“丁子啊,行了嗎,行了的話我把東西吐了。”
沒等丁凡說行了,他從嘴裡吐出一塊火柴盒大小的生鐵塊。
話說丁凡通過人民羣衆和各種渠道,把白義得了亂七八糟傳染病的消息傳播開了,據說其震撼程度和後來的禽流感差不多。
當天晚上,他騎着摩托剛從李桂蘭家旁邊的衚衕裡出來,在那裡和郝半仙匯合了,從老郝手裡拿走了這個老東西在一些獵戶手裡買來的好藥材,回到了店裡,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對着他從姥爺趙文傑那裡學來的一個配方,開始鼓搗了起來。
他把很多藥材一樣樣的放在了一起,因爲沒有天平,只能用小秤一一秤了,然後放在一個器皿裡,嘴裡說着:“幾十年的老鹿鞭十五片,鹿血膏三錢,五味子十六克,這個沒法太具體了,就一小把吧,還有麋鹿大寶……”
他把這些東西碾碎了,然後按照佩服比例進行加工,看着一對對的藥面放在了一個個小包裡裡,丁凡聞了聞,頓時喜上眉梢的感嘆:“興安嶺的好東西真是海量啊,本警這一聞,怎麼感覺,感覺那個啥呢。”
他聞着這些藥粉頓時感覺神清氣爽,渾身是力氣,不知怎麼回事,一股子氣流在身體快速的運行,下面關鍵的地方凸起了,好端端的短褲一下子變小了,小的自己很舒服,也很難受!
就在他感覺很滿意的時候,只聽外面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丁子,丁子哪?誰看見了?這小子……”
丁凡聽出來是馬龍飛的聲音,他趕緊把自己弄的東西用報紙蓋上,裝出正在忙着的樣子出了房門,刻意往南牆那裡看了眼,應和的回答說:“馬局,馬局,我忙着呢。”
看他認真的模樣,馬龍飛本來一臉怒氣,一下子變得好了不少,招手把他叫過去,嘆了口氣說:“小凡啊,剛纔營林局領導找我去了,事不太好辦啊……”
原來,因爲孫副局長女兒的事,在整個林業系統引起了劇烈的反響,好幾個局領導一起見了馬龍飛,旁敲側擊的施加了壓力,說是以前和公安局的警民共建合作該重新考慮考慮了,今年準備安排幾個民警家屬到林業系統工作的事估計是要泡湯了。
那個年代,興安嶺各個系統裡,很多都是政企合一的體制,政府就是林業局,林業局擁有政府的大部分功能,是典型的林老大,從這裡運出去一列車木材,換回來兩列車重要物資絕對沒問題。
“小凡啊,他們肯定是聽說咱們又是局裡,又是所裡領導都在這裡,所以……你看?”馬龍飛雙手一攤,感覺很爲難又不想給丁凡施壓的樣子。
他現在是着急白義的事,因爲一旦抓住了這傢伙,興隆礦的各個惡勢力就打掉了一大部分,就算是孫副局長女兒的事沒有完全挽回影響,起碼說營林局的領導大部分滿意了,這個事也就不能盯着不放了。
丁凡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憂心忡忡的想了會,很上火的說:“馬局,我知道了,你們等着就行。”
馬龍飛這些天觀察出來了,雖然說手下這些民警都很敬業幹練,也都出了些成績,可丁凡這個新警從不說大話,活幹的漂亮,從來沒有吹完牛沒結果的事,所以,他拍了拍丁凡的肩膀,說了聲:“有什麼困難就說一聲,有我呢。”
他說的是有我,而不是我們,這說明馬龍飛拿丁凡當信任的下屬,甚至是喜歡的晚輩,丁凡怎麼能聽不出來?
這天晚上,在十字街一個偏僻的小市場邊上,一個門市房裡正放着明亮的光。
推門進去是一排賣日用品的櫃檯,裡面則是幾排打撲克用的桌子,幾個人正在坐在那裡喝水閒聊,這裡叫紅星商店,多少年來當地的閒漢們經常在這裡喝酒休閒,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休閒場合。
倒是冬天貓冬沒意思的時候,天寒地凍的,室外活動搞不了,有些小劇團經常在這裡演二人轉,葷素都有,整天弄的冒煙咕咚的,很是熱鬧。
老闆麻子長了一臉的麻子,正拖着一條殘腿,忙裡忙外的,他掙就是這種不用太出力的小錢,今天看着郝半仙牽着一條狗進來,剛要說些這老頭騙人吃軟飯的風涼話,當他看到郝半仙身後的丁凡時,張了張嘴,沒敢說下去。
丁凡站在門口,揹着手,擺了個一個超級嚇人的譜,損着身後的阿旺說:“這地方誰開的?沒長眼睛嗎?還得我自己開門?”
“凡哥,凡哥,哪能呢……”麻子諂媚的說着,忙過去側着身子給丁凡開了門,把他讓進去。
丁凡表明了身份,說要檢查檢查這裡的消防、安全情況,在大屋子裡轉悠了一圈,當他站在一塊破舊的玻璃跟前時,通過玻璃折射看到了預想中的一幕:麻子和阿旺嘀嘀咕咕的小聲說着什麼。
人家都是當地開店的,說什麼也正常,丁凡自然也見怪不怪了,郝半仙坐在了一張空桌子上,旁邊都是些鬥.地.主的閒人,丁凡自然的坐在旁邊,敲着桌子,很市儈的嘆了口氣:“本警來這地方工作這麼長時間了,都特麼的說你老郝講究人,老傢伙,不請我喝點什麼?”
郝半仙愣了愣神,臉色紅了紅,馬上恢復了正常,好像下了多大的決心似得,招手叫着麻子說:“老麻,來來,來,老頭子今天出出血,請你們喝點汽酒,來點麪包和香腸,來來,五塊錢的,拿去。”
麻子拿着一張褶褶巴巴的鈔票,可能是擔心郝半仙的錢說道多,沒準是假的,對着燈光看了幾眼,去櫃檯取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