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一定好好弄弄,這傢伙啊,趕上是我祖宗了,再不行的話,估計這個所長就夠嗆了。”鄒大海副所長站着門口,滿腦子黑線。
他這個副所長本來乾的好好的,前段時間弄進來個丁凡,就像一個破池塘裡放進來一條兇悍無比的鯊魚,把一池水攪的一片渾濁,因爲一下子暴露了很多問題,前幾天,馬雲飛無緣無故的來檢查了好幾回工作。
老馬說是來檢查指導工作,誰都清楚呢,人家分明是來挑刺的,來的時候誰也不打招呼,進來就隨意抽查在押人員談話。
而且都是單獨談的,說明政策,就讓那些傢伙說問題,說對了給記個優秀,說錯了後面還有人來調查。
那些傢伙也不知道前面人說了什麼,更不知道後面的會反應問題,所以一下子交代了很多問題,別的問題還好說,很多是看守所管理上的漏洞,這個板子就得打在他鄒大海身上了。
原先的教導員聽說事不少,馬上就開了個病例辦病退了,新來的教導員叫龍飛,剛從政工科調來的,是個文筆不錯的小夥子,戴着個小眼鏡,說起話來挺直率的。
“大海,你犯愁什麼啊,不就是個任務嗎?大明在局裡工作時間挺長的,我倆熟悉啊,辦事咱就提供條件唄。”龍飛站在他旁邊及時的建議道。
按說龍飛比他歲數小,人家的職務是正式的,管着他呢,可龍教導員剛調來,業務上的事還的仰仗他,另外這哥們也發現了,鄒大海這種暴脾氣適合管事,否則一羣灰色人羣別人誰能管得住。
他一說這事,鄒大海是一肚子苦水,當初是劉大明送丁凡來了,丁凡是新人呢,一下子就把這裡鬧得差點翻了天,檢察院又來了好幾回,他這裡又不是什麼文明單位、先進標兵,怎麼能經得住地毯式的調查。
“大龍啊,你這樣……”他低頭和龍飛耳語一番,那龍飛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了,但馬上就擠出了一絲苦笑,勉強點頭說:“好吧,好吧,看樣也只能這樣了。”
估摸着快到下午兩點多種時,院牆上哨所過來一個武警哨兵,彙報說有局裡車開過來了,龍飛纔去提人。
“老鄭,你快點啊,看看還有多少啊,都給龍教拿着……”鄒大海看着8號監室方向,馬上收回目光說。
聽他喊得着急,一個乾瘦的老民警從旁邊一個狹小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一邊小碎步走着,一邊低頭抱怨的說着什麼。
劉大明推門進來時,看着前面有人,以爲是鄒大海呢,嘟嘟囔囔的就進來了,可看到的卻是一個白淨的面孔。
“是大明同志啊,來了啊,帶手續了嗎?”龍飛揹着手,生硬的說。
他是省警校畢業的高材生,一上班級別就比劉大明高,加上他整天坐在辦公室裡寫材料,接觸最多的是領導們,和劉大明雖然熟悉,但是交情不深,最多是打水時,或者走廊裡見了面打個招呼。
加上他經常給領導寫材料,領導很多表揚人或者批評人的話都是他草擬的,所以很多人都對他有所忌憚的,尤其像大明這種三天沒出點事都不正常的人,更是一直和他保持距離。
這會,他發現龍飛果真是三日不見果真就得刮目相看了,連忙摸了摸衣兜,一着急找出了一團小瓶的香水和衛生紙,連忙抱歉的說:“領導,龍領導,我,我,忘了。”
龍飛現在體會到了鄒大海教的辦法果真管用,立刻有挺了挺肩膀,揹着的雙手甩出了一隻,衝他點了點說:“忘了?看守所重地,我們往大了說代表人民政府管理教育犯法的人,小了說是局裡整天和違法人員打交道的特殊部門,都沒手續就來辦事,要是出了事,你說這個責任誰負呢?”
“……”這上綱上線的一番話,聽得劉大明額頭上汗津津的,一時間語塞了。
他站在走廊裡,本來陰涼的空間裡,似乎突然釋放着一股子燥熱的氣息,脖領子一下子也不合適起來,不斷的活動着 脖子,然後慢慢的難堪的笑了起來。
“你就下不爲例吧,再一個以後叫教導員,那個老鄒是副所長,我是正的。”龍飛沒好氣的說。
按照他指的會見室方向,劉大明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心裡暗自叫苦,今天怎麼碰到這麼個領導了呢,一會提審人還真的好好的,省的再讓他抓住了小辮子。
他提審的人叫馬亮,是個長臉的小青年,頭髮雖然不像現在的爛仔馬仔弄個火雞頭,紅的或者白的,可留了個披肩發看着也夠噁心的了。
劉大明是從他剃光頭剩下的幾根看出來的,因爲現在這傢伙現在早就剃光了,尖尖的腦門,看起來一點好感都沒有。
這傢伙涉及的是個設局抽水的案子被治安拘留進來的,據孫明和二賴子說,這傢伙是家族式開設賭場的重要人物,他們的賭場分爲很多檔次的,有專門服務外來弄木材和淘金老客的,也有在街坊店鋪弄的小場子,都是靠出老千和抽水發財的。
“這傢伙厲害啊,那麼多局子,哪一個都是咔咔來錢的地方啊,小子,這些地方都知道了,往後肯定還的開啊,到時候去檢查去,把人帶走,一堆堆得錢往那裡一放,看着都特麼的帶勁,人生啊……”劉大明聽他說的繪聲繪色的,小眼睛頓時釋放出一絲光芒。
他剛纔問了幾個問題,馬亮都對答如流的,什麼賭場裡管事的是誰,住在什麼地方,他家的錢存在哪個信用社了,都誰去存的,這幾年一共弄了多少錢了,都一一招供。
“這個民警啊,沒準也喜歡刷錢呢,你看他那德行,估計忽悠幾把,弄點好處就上道了。”馬亮只看了他一眼馬上就心領神會了。
他雖然歲數不大,但是從初中肄業後大部分時間在賭場裡度過的,雙手玩的快如閃電,那一雙普普通通的眼睛,卻是比低空飛行的雄鷹還厲害,早就洞察了劉大明的心理。
所以,他決定一會好好和劉大明相處下。
劉大明出了門,看着後院拐彎的地方,知道他在8號監室呢,帶着幾絲好感的說:“小馬啊,你這陣子好好反省啊,賭博這事呢絕對是社會醜惡現象,處理肯定是的處理的,你聽我的啊……”
估計劉大明又想起了人家牌桌上的成沓的鈔票了,略帶同情的小聲說:“態度很重要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是空話,你還可以……”
馬亮神神道道的跟在他旁邊,彎着腰,像個蝦米似得湊在他跟前,聽他繼續說:“回去再琢磨琢磨政策規定,不行,不行可以……”劉大明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說:“你接觸的那些人,賭博次數多的,面額大的,找出來 ,對你都有利啊。”
按說,這些話他都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可劉大明這人就喜歡什麼事都突出自己的重要性,而且這種話只有這麼說彷彿纔有神秘感。
馬亮不斷的點頭稱是,都走出去十多米了,快到拐彎處時,往走廊兩頭的值班民警那裡看了兩眼後,一下子拽住了劉大明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哀求道:“大哥,大哥,你肯定能答應我一個事,我讓你發財發財。”
劉大明往前走着,不停的拍打着走廊裡嗡嗡亂飛的蒼蠅,好像根本就沒聽到他說什麼,急的馬亮猴急猴急的,一會走的很快,一會又擠到他旁邊去,一個勁的使眼色呢。
又往前走了一會,劉大明似乎反應過來了,有些疑惑的問:“聽進去了?出去好好幹活?對了,你腦子聰明啊,起碼說數學比我好,你有什麼好項目嗎?”
接着,劉大明說有礦也行,木材加工也可以,他在當地有個不小的朋友圈子,只要項目好,肯定會有很多人來捧場的。
本來呢,馬亮的眼睛就像肉皮上用刀片割了一道縫,小的可憐,但是精光四射,眨巴眨巴的全是心眼,現在更是着了魔死的不斷的衝他眨巴着。
他這種看的外人着急的表情此刻在劉大明看來卻是很真誠的樣子。
“我二大爺叫馬洪才,住在政府後面縣府街家屬樓裡,地址是……,你告訴他一聲就行,就說北面那幾家親戚不走動了,他要是問爲什麼,你就說我想出來的,我們家出這麼大的事,他們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都是些沒良心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這個,這個……”馬亮終於逮住了機會,馬上理清思路的說。
他氣呼呼的埋怨那些傢伙不夠意思,一定讓劉大明轉告家裡,省的自己這幾天還出不去,那些人到他家裡劃拉錢,再趁機搬走了貴重物品,那損事就大了。
劉大明側身站在那裡,眨巴着眼睛想着,嘴裡小聲嘀咕着:“也是啊,你沒自由了,家裡的日子還的過呢,這要是都亂套了,錢財物的,都來趁火打劫,麻煩不小啊。”
看他動了心思,馬亮以快速打出一張好牌的無影手速度,利索的給他兜裡塞進去一個信封。
劉大明馬上伸手拍了拍,頓時感覺裡面的東西質地特殊,擔心的說:“嘛啊,你給我拿錢幹啥啊,這個不行,絕對不行。”
話雖這麼說,他的手也只是往外掏了掏,好像裡面的東西掏着不方便死的,一下子沒掏出來,手又擱在那裡了。
“劉哥啊,呼鹿縣纔多大的地方啊,咱們都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出去還的混呢,你就給捎個信,誰也不知道,你找到我二大爺等沒人的時候再去,以後就是誰問我這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嗚嗚……”馬亮可憐巴巴的說着,竟然哽咽起來了。
“給你,給你……”劉大明嘴硬的說着,趁着他哭鼻抹淚的偷看了幾眼,然後又往前後觀察了幾眼,發現這地方根本就沒有 別人,疑惑的目光瞅了瞅馬亮,似乎是在盼着他能再求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