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牆上,腳下是成千上萬的黃巾軍帶着吞天滅地般的氣勢蜂擁而至,要說面不改色那是不可能的!相襯於其他袍澤臉上的緊張和恐懼,小志的臉色神情卻只流露出冷冷的殺意,復仇,對於小志來說,這只是一場復仇之戰,你死我活!
能夠稍稍讓小志安心的是自己的兩名部下,或者說是……朋友,因爲傷重而暫時錯過了這場戰鬥,讓小志可以放下顧慮,全力一搏了!
冷冷的看着眼前人潮涌動的黃巾軍,腦海中閃現過那永生難忘的一幕,小志握緊了手中的長矛!
“射,射,都給我射!”曹洪拖刀在城池上來回奔走,指揮手下的弓箭手佈陣殺敵.母牆之後,弓箭手一字排開,共排成了五排之多,第一排的攻擊目標是沿着雲梯攀緣的士兵,而其他四排則做着無目標自由散射!名爲散射,但是對於人數衆多而又缺乏訓練,衝鋒隊型擁擠混亂的黃巾軍而言,已經是非常可怕了!
漫天飛舞!無數的羽箭如跳躍的精靈般,在天空中劃過一條條美妙的弧線,轉折疾衝而下,似雨滴般覆蓋大地,當者非死即傷!
衝鋒,中箭,倒下!後面的人踐踏着別人的屍體,再度衝鋒,中箭,倒下!.寒光閃爍,夾帶着斑斑血跡,構築出一幅絢麗的圖畫.
眼看着部隊傷亡慘重,管亥卻束手無策!他不是不想依靠弓箭手來反壓制曹軍,只是黃巾軍中弓弩奇缺,而且訓練不勤,弓箭手無論比準度還是比射程都遠遠落後於曹軍,兩相對射,只有被屠戮的份!于禁手中倒是有數百名他親自訓練的弓箭手,實力驚人,可是,讓管亥去求于禁?估計他寧肯自己的部隊死光吧!
別無他法,管亥只能大聲呼喝自己的部隊奮勇向前,用人命來填坑,只要衝上敵城就有機會發揮人力優勢一舉破敵了.
客觀的說,黃巾農民軍的戰鬥力並不像人們所詬病的那樣不堪.至少,面對着眼前這種退後就要餓死前進可能有飯吃的局面,農民們充分發揮出自己堅韌不拔的品性,冒着箭雨一往無前的向曹軍城牆突進,將一件又一件攻城利器運送到牆邊,慘烈,慘烈之至!
一架,兩架,三架……二十多架雲梯衝過了箭雨的阻隔,終於搭上了東阿的城牆,隨即,數不清的黃巾兵卒攀爬而上!
一支一支的弩箭從城牆縫隙中竄出,釘入敵兵的胸膛,頭顱或者臉龐,讓他們慘叫着跌下雲梯,但下面的士兵視而不見,仍然堅定的爬着,向上,向上,彷彿上去了就能進入另一個世界!但是,即使他們躲過了箭羽的襲擊,等待他們的也是無數曹兵的長矛,往往還沒來得及踏上城牆,就被捅的千創百孔,死於非命!
戰鬥,愈加白熱化!
呼~~~又將一名敵兵捅死,小志藉機長吸了口氣,藉以恢復一些體力.不斷有敵兵從眼前的雲梯上爬上,使小志得不到絲毫休息的機會.
又來了!眼看着一具人頭探出牆體,小志條件反射般一矛刺出,不料那人反應機敏,頭一偏躲過這一擊,趁勢雙手一撐,躍進了東阿的城牆!
“不好!”心中暗叫,小志迅速收矛,趁他立足未穩,一矛掃向他的雙腿。
那人嘿了一聲,似乎沒想到身穿小兵服飾的小志能有如此高明的身手,雙足甫一落地,不等站穩立刻發力再度跳起,高高躍上半空,堪堪避過了這一矛!人在空中,那人身手拔出背後的大刀,大吼一聲:“小雜魚,都給我滾開!”隨即一刀橫向劈出!
感應到那凜冽的刀氣,小志心中一凜,不敢硬接,雙足錯步後退,避過了這霸道的一刀。可是其他小兵就沒有這等反應和武藝了,刀光揮灑而過,眨眼之間就有三個小兵被刀氣所波及,血灑當場
揚刀立於城頭,那人怪笑着邊招呼自己兵卒趁機登城,邊抵擋城上衆人的圍攻,雖然以一敵衆,但絲毫不懼,刀勢霸烈凌厲,進退有據,時間一長反而有十多名士卒倒在了此人刀下,在他的牽制下,越來越多的黃巾士兵殺上城樓,與曹兵戰成一團!
城下的管亥遠遠看見這邊的戰況,欣喜若狂!不住的招呼黃巾士兵從已陷的那段城牆上攻上,壓力,死氣一般的壓力,瞬間籠罩住了城頭所有曹軍的心頭!
恐懼,小志瞬間又感受到了恐懼的威力,那種足以讓他手足無措任人宰割的魔鬼般的力量!
“不!”狂吼一聲,小志突然踏步疾進,闖進戰圈,一矛向那敵將刺去!
生死時刻,小志終於戰勝了籠罩心頭的恐懼,選擇去直面挑戰。
全力一矛,帶着破風聲襲向敵將的胸膛,那人剛剛意氣風發的將一個小兵砍成兩段,就感覺身側一涼,顯然有殺招到了!
這人名叫杜遠,在黃巾軍中向來以蠻勇著稱,連總帥管亥都要在兩百回合之外才能將之擊敗,堪稱黃巾軍中一員虎將。但即使在軍中切磋中,他也從未感受過如此殺氣澎湃的招數,陰風所及,彷彿渾身都被潑了一盆冰水一般,冰涼透徹!
來不及迴避,只有硬擋。杜遠心中一橫,身子只轉到一半,手中之刀灌注全力隨着轉身之勢奮力揮出!
鐺~~~餘響不絕,鬥氣四散。
一拼之下,結果着實令那杜遠感到意外,他原以爲出招有如此聲勢之人必爲一流高手,是以不敢留手全力一搏,但是兵器相交之後,勁氣相拼,他卻感覺到這小兵的內勁遠不如其殺氣駭人,雖然不俗,但卻沒到能威脅自己的地步!一擊之下,敵人長矛立斷!
冷笑一聲:“中看不中用!”杜遠毫不客氣,一刀揮下,要將小志一刀兩段!
全力以赴,卻被敵將輕鬆擊敗,小志滿心懊喪,卻並不肯就此認輸!
被敵人震退幾步,小志強忍着胸膛激盪,隨手揀起一根長矛,再度殺上。
將至杜遠身前三步,小志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臉上掛着的不屑表情,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一般!心念疾轉,小志突然將體內淤血一口噴出,漫天血雨灑向了敵將。促不及防,杜遠只覺眼前一花,雙眼瞬間被蒙上了一層血霧,什麼都看不清了!
心中驚駭,杜遠大撤步退到牆邊,手中大刀揮舞,幻化出片片寒光,護住了全身要害,讓本來準備趁機下手偷襲的小志無機可趁!
生死關頭,你死我活,小志正要奮不顧身縱身衝上去補上一擊。突然耳頸邊涼氣一閃即逝,一縷銀光劃過,小志看到一柄大刀如天外飛仙般掠過,恰恰穿越了無數敵我士兵,也穿過敵將的亂刀防禦,狠狠的切在了杜遠的脖頸上!
啊!!!小志只聽見一聲短暫而淒厲的慘呼,就看見杜遠的腦袋與身子分了家,首級盤旋着跌落城池摔成肉沫,而身體,幾秒鐘之後,轟然倒地!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曹洪慢慢的踱進了這一戰圈,冷冷的眼神掃過一衆費盡力氣爬上城牆的黃巾士兵,緩緩說道:“降還是死?只給爾等一息的時間考慮!”
沒有任何猶豫的,心膽俱寒的黃巾兵卒腳下一軟,紛紛跪了下去:“我等願降!”
“帶他們下去,其餘人等繼續守城!”深深的看了小志一眼,似要把小志牢記於心頭,曹洪微微點頭,轉身去指揮其餘城牆的爭奪戰。
曹洪如同神兵天降般的神勇表現,沉重打擊着黃巾軍的士氣,即使仍然在向前衝鋒,向上攀登,但已經逐漸失去了銳氣,行動也開始緩慢遲疑,曹軍重新牢牢掌控了城牆的控制權。
“孃的,曹洪小子!老子要殺了你!”怒火沖天,遠遠看見一切的管亥恨不能活剝了曹洪。可是要他冒着箭雨去打攻城戰,實話說,他不敢!
越勇猛的將領有時候就越惜命,縱橫沙場一生,如果死於某個小兵的弓箭之下,未免太冤枉了一些。而戰場之上,理論上說,被羽箭射中的概率是人人平等的,所以,管亥縱然有千般無名之火,也只敢遠遠的張牙舞爪,高聲怒罵,卻絲毫沒有親自統兵攻城的念頭。
“將軍,攻城戰打了三個時辰,我軍傷亡衆多,士氣已竭,今日已不宜再戰,不如暫且回營,定下奇謀再來與敵軍交戰!”
身邊副將的勸言,卻愈加激起了管亥的怒氣。管亥當然清楚自己除了鏖戰,啥計謀也定不出,要定奇謀?那不又要讓于禁那廝大出風頭?
“滾!誰再言退兵,我捏死他!”放聲怒罵副將,管亥決定放手一搏,敦促自己的中軍士卒分批殺向東阿城,更大規模的攻城戰呼之欲出!
“報!”長長的呼聲從後方傳來,一騎探馬飛奔到管亥身邊,顧不上下馬,喘聲報告:“範縣被敵人襲取,于禁將軍正率兵去救,他懇請將軍發兵援助!”
“什麼?”失聲而出,管亥絲毫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詫!
範縣失陷,意味着自己的軍需供給之線已斷,若自己不能儘快攻下東阿,軍中很快就會斷糧,到時全軍定然譁變!
怎麼辦?救還是不救?即使討厭于禁,理智卻告訴他必須去救範縣,而那就意味着東阿攻城戰以自己損兵折將而告終,到時候全軍將士會怎麼看自己?自己還保得住主帥之位嗎?
權衡利弊,心亂如麻,此時的管亥還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巨大的套子裡,而那套口,已然在逐漸縮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