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混戰,曹操的安危,沒有束縛住程昱的眼神,對曹操信心十足,程昱絲毫不懷疑城下的戰事將以曹軍的勝利而告終!
與曹操一樣,程昱所擔心的也是黃巾軍的後招!比曹操想的更遠,程昱已經察覺到了最可能出現紕漏的地點——南城門!
範縣是一座山城,依託羣山而建,而南城正是與羣山緊密相連。由於山路難行,地勢險要,再加上這裡從來就不是軍事要地,歷來範縣的守護者都不太重視南面的防禦,甚至沒有築造成形的城郭,只是在幾處地形緊要之處設置防護,將其餘兵將轉移至其他三門防禦!
雖然曹軍是通過強攻其他城門順利佔領了範縣,可是進駐範縣後程昱很快發現了這個防禦上的盲點,只是曹操進駐城池時間短暫,而且很快就出城與黃巾軍決戰,程昱沒有機會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加強對南城的修繕與整頓!
“地勢險要不代表牢不可破,黃巾軍中一定有熟悉範縣地形的本地人,若是他們尋覓小路突然從南城門殺進我城池內部,那該如何抵擋?”程昱所作的假設,在不久之後就變成了現實!
接到了騎兵傳達的曹操警訊,再加上實在放心不下,程昱親自率領一千人馬,趕赴南城查看。
南城門,此時剛剛完成了一場屠戮!
被分守在南城的曹軍不過五百人,在他們看來這實在是一個既安全又輕鬆的任務,一個個的採取千奇百怪的姿勢或站或臥,過的好不舒坦!
很不幸的,這種舒坦結束了。
當第一支箭射進一名士兵的胸膛裡時,他正靠在身邊簡陋的甚至不能算是城牆的城牆上打盹,感覺到胸口的劇痛,他猛的睜開了眼睛,滿眼的震驚和茫然,然後,一句示警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就倒了下去。
隨後,是數不清的箭,從天而降,覆蓋住了這羣士兵所在的位置。
“呃。敵襲,敵襲~~!”
鮮血飄灑,無數驚恐的喊聲此起彼伏,同時伴隨着一聲又一聲的慘叫,敵人的弓箭手顯然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準度精確的可怕,每箭射出竟然很少出現偏差,三輪齊射之後,五百官兵能夠站立的只剩下10餘人了!
危難當頭,真正能夠做到面不改色迎難而上的能有幾個呢?很遺憾的,這羣小兵的素質着實低了一些,殺機臨頭,他們的反應是——
“快跑啊~~~!“一小兵狂呼着轉身拖着傷腿拼命的往內城跑。其下場是:一柄長矛劃過長空,急速般飛至,準確的戳進後背,將這人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啊~~救命啊~!我等投降!“剩下的士兵顯然也失去了作戰或逃跑的勇氣,紛紛跪地請降。
一個淡然的聲音瞬間粉碎了衆人生的希望:“統統殺了,不能泄露我軍行蹤!”十幾支羽箭劃過,忠實的完成了他的命令!
在已經沒有一位守軍存在的南城下,出現了大量頭扎黃巾的士兵,而數之不清的士兵,仍然源源不斷的從山間小路中衝出!程昱的擔憂,終於有人替他做出了示範!
一個身材高佻的年輕人,走到了被長矛釘在地上的士兵身前,伸手拔出了自己的兵器,長矛在手,一股傲氣油然而生,年輕人朗聲對衆黃巾士兵說:“如我所言,範縣,將屬於我們了!”
礙於軍紀,黃巾士兵們不敢大聲喝彩,只是用崇敬的眼神看着眼前這個成功兌現諾言的年輕人,微微垂首。
“走吧,隨我佔領全城,否則管亥將軍那邊,會很辛苦呢!”
年輕人提着長矛,率衆開進了範縣之內,迎面就碰上了程昱所率的千餘士兵。
範城之戰,纔剛剛開始呢!
遠遠的看見了南城門出現的大批黃巾軍,程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應對慢了一步,己方終究還是中計了!深知此刻形勢危急,程昱沒有絲毫遲疑,拔劍高呼:“敵人進城了,迅速迎戰!”同時吩咐身邊的親兵分別去招回正在鏖戰的曹操大軍和其他兩門的守軍。
但願還來得及!程昱只能默默的期盼了!
程昱本就是文武雙全的智將,此刻突然就親臨戰場,程昱沒有絲毫的驚慌,揚劍高喊:“衆軍士,隨我,殺!”然後就身先士卒衝在了最前面!
處於好奇或者說是讚賞,程昱也想看一看這一謀劃高明的對手究竟是何方人物!離對手越來越近,程昱終於看見了自己想要見到的人。
不同於黃巾衆人,帶頭的那位年輕人並沒有頭扎黃巾,甚至沒有穿戴盔甲,只是簡單的一身布衣,容貌儒雅,貌似有些文士之風,可是手握長矛之後,一縷若有若無的鬥氣蓬勃欲出,望之而使人心悸!
“看來也是位智勇雙全的人物,不簡單啊!”程昱不禁在心中暗贊。
讚賞歸讚賞,程昱可沒有將範縣拱手讓出的想法,擒賊先擒王,程昱縱馬直向那年輕人衝去!
看到城中竟然有備,年輕人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但隨即鎮定下來。輕聲命令:“弓箭手,射!”
命令即下,身後的部下迅速行動起來,一衆弓箭手充塞道口,二十人爲一排,共排了五排之多,拉弓,上弦,射,一串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可見頗爲精銳!
一百根奪命之箭呼嘯着向程昱及其身後的曹軍射來,程昱心中一緊,暗叫不妙!因爲他知道自己身後並沒有跟着盾牌手,連騎兵也只有區區50餘騎,剩下的都是步兵!人的兩腿怎能跑的過羽箭?他自己倒還罷了,區區羽箭還傷不了他,可是身後的一衆曹軍就沒有這等本事了!
“低頭,低頭,加快速度,衝!”事已至此,用最快的速度衝近敵人與之混戰纔是最好的選擇,程昱拼命打馬,速度驟然加快!
箭終於落了下來,箭快,可是程昱的劍更快,寒光閃爍,程昱劍氣逼人,一輪揮灑即將射向自己的羽箭擊落。
“唔~~呃~~~啊~!!”身後很快響起了慘叫聲!騎兵倒還好些,在馬上左右躲閃,騎士槍運轉自如,撥下大部分的羽箭,大體無礙。可是步兵們可沒有這般絕活,擎着長矛胡亂揮舞,卻終歸徒勞,瞬間倒下了一大片!
“孃的,加快速度!衝!衝!”焦急間,文雅如程昱者也不禁爆出了粗口。
啪!瞅準來勢,程昱突然伸手,接住了一支飛過自己身邊的弩箭,更不遲疑,反手全力一擲,弩箭反向對面不到三十步之外的年輕人飆去。
一聲冷哼,那年輕人長矛一震,將弩箭震飛開去。
趁着這一耽擱,程昱終於率先衝到了此人身前,一聲怒吼:“去死!”長劍當頭劈下。
程昱騎着馬,居高臨下,這一劍劈下來如驚虹閃現,劍氣逼人,實在沒有想到計謀深遠的程昱也有如此強勁的武力!
年輕將領站在地上,面對着衝殺過來的程昱及其奪命一劍,怡然不懼,嘿的一聲,長矛迎上了長劍,兩人毫不花巧的拼了一記!
轟的一聲,兩道身影乍合又分,程昱馬蹄交錯,身不由己連退數步才止住頹勢!
程昱心中充滿了驚訝,自己憑藉坐騎衝鋒之利,全力一劍,勁道何等威猛,可是一擊相拼下來,那年輕人一步不退,連臉色似乎都沒有變過,力拼之後,顯然遊刃有餘!
更讓程昱驚訝的事還在後頭,那年輕人笑了一笑,竟似不需回氣一般,冷笑一聲:“禮尚往來。你也接我一記!”輕輕一躍,便抹平了與程昱的高度差距,長矛平直刺出,直直戳向程昱的心口!
這一矛勁力內斂,看似平平無奇,一股疾風卻籠罩住程昱的整個胸口,擋無可擋,避無可避!
感應到敵人兵器的來勢,程昱心中明白,自己恐怕不是此人的對手了!這一矛之力若硬擋,只有被悽慘的震落下馬的份!
無奈之下,程昱選擇了棄馬而退,雙手一按馬背,飛落下馬,避開了這一擊!只倒黴了那戰馬,生生被長矛戳進馬頭,爆腦而亡!
雖然號稱文武雙全,武藝畢竟不是程昱所長,面對真正的高手,還是毫無一戰之力!
“此人的武藝,怕是不在夏侯元讓之下啊!”程昱暗暗的做出了估計!
心驚於敵人的厲害,程昱卻知道此刻自己絕不能退避,必須把敵人阻截在這裡,爲曹操回軍援救贏得時間!
放眼望去,程昱看見眼前的黃巾軍至少有五千人,而且全是高大強健之士,顯然是精細挑選出來的!
沒時間猶豫了,敵人再強也得擋住,否則自己有什麼臉面去見主公?
“聽我命令,幹掉他們!上!”程昱舉劍高呼,命令已經衝到近前的親衛奮勇殺上!
如兩股洪流般匯聚交融,兩支軍隊瞬間碰撞在一起,展開了又一場血戰!而這一戰,纔是真正決定範縣歸屬之戰!
遠在城外的曹操,此時也陷入了煎熬!
鳴金聲響徹雲霄,徹底打亂了自己軍隊的士氣,身後的數千步卒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只是茫然的看着自己!而在黃巾軍中衝殺的騎兵也不自覺的停下了馬蹄,不知道是戰是退!
“怎麼辦?”範縣城內一定出事了,不可不救!可是自己一旦退卻,軍心必亂,眼前的幾萬黃巾掩殺而至,必敗無疑!
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知道現在每猶豫一秒都意味着無數兵卒的傷亡,曹操果斷的做出了決定!放聲高呼:“妙才,勉力破敵,不可遲疑!曹洪,纏住管亥,不可令他率兵攻城!一切聽我號令而行!”
言畢,曹操低聲對身後的幾員將校說:“統領士卒,回城援應程昱,記住,緩緩退卻,不可急躁,有遲誤喧譁者立斬!”
“是!”衆人領命,分頭指揮數千曹軍紛紛後撤,依次退入城中!
聽到曹操的叫喊,又看到曹軍後軍後撤進城之舉,管亥大喜,知道“那小子”的計策已經成功了,立即放聲命令:“全軍聽令,衝鋒!奪下範縣!”
猶如千萬水珠凝聚成的洪流,猶如翩翩雪花會合成的雪原,數萬黃巾軍彙集成鐵血海洋,顧不上仍在自己陣中肆虐的夏侯淵及其騎兵,一門心思嗷叫着向範縣城牆衝去!
戰局再度向黃巾軍傾斜!
深陷於數萬敵兵之中,夏侯淵沒有時間注意和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在喧囂中,在敵陣裡,他只顧率軍衝突,銀槍如捅地鼠一般將馬下的敵軍捅倒,戳穿!
鳴金退兵之聲使他不得不領兵突破重圍向本方陣地靠攏,遠遠的只看見曹操已經率領人馬退卻,而給自己的最新命令卻是“破敵”!
即使不能瞭解全部事態,夏侯淵卻知道戰場上沒有時間留給你細細思索,既然曹操率領人馬已退,自己只要負責拖住追兵就可以了!
深吸一口長氣,夏侯淵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千餘騎兵,綿延成長長的隊列,沒有人掉隊,沒有人脫逃!單個的騎兵,放在數萬敵軍裡就猶如大漠中的一粒沙,可是上千騎兵在手,夏侯淵相信沒有什麼是自己做不到的!
縱聲長嘯,夏侯淵身上散發的氣勢重新炙烈起來!
“夏侯傑,向我靠攏!掩護主公撤退!”戰場上再次響起了夏侯淵的聲音,鎮定沉着的聲音神奇的穩定住了曹軍的軍心,暗軍令而行,死命拼殺!
“兒郎們,跟着我走,殺!殺!殺!”
一聲高過一聲,騎兵們的士氣很快達到了頂峰!
一馬當先,夏侯淵打馬向範縣城樓衝去,他要截住,至少要拖延黃巾軍攻城的時間!
銀槍再度施展出高速度,一槍刺出,幻化出層層槍影,往往便是三四名敵兵同時倒地!夏侯淵殺紅了眼,下手愈加果決,每槍必有斬獲,所過之處掀起腥風血雨,無人能擋!
在夏侯淵的指揮下,數千騎兵迅速截住了黃巾前軍,偌大的戰場之上,騎兵隊伍來往衝突,殺戮,所向披靡!
即使戰略上佔了先機,可是黃巾農民大軍的戰鬥力仍然遠無法同曹軍相提並論,一方數目衆多,一方機動強悍,血戰!惟有血戰!血戰到底!
曹洪此時勢若瘋虎,與管亥的激戰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眼下的戰局,曹洪已經佔了七成攻勢,一記記勢大力沉的刀斬如附骨之蠱,每每攻向管亥必救之處。管亥的大錘重逾七十斤,使起來虎虎生威,戰局之初也曾大佔上風,可是如今戰錘貌似越來越沉,管亥漸覺力不從心!
再怎麼怪力驚人,戰到數百回合之後也該到極限了!
即使心中焦急,想要脫身指揮全局,可是無奈被曹洪拖住,管亥心中煩躁,招式更失章法,在曹洪的斬擊下,左右支絀,漸無還手之力!
混亂,極度的混亂,範城內外,戰爭正如火如荼的進行着,沒有人能夠確定自己必勝,只能在無垠的人海中,彷徨,掙扎!
這場戰鬥,漸漸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