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姐有點奇怪,夏桂芝拿出個餅乾盒幹嘛。
但是並沒有出言詢問。
因爲夏桂芝把盒子已經打開了。
然後放在了桌子上。
只見盒子裡一大堆東西,零零碎碎的,各種票據等物品。
不過吳姐一眼就看到裡面那一沓紅鈔票,最少有一萬來塊錢。
然後就是壓在下面的紅本子了。
夏桂芝首先把最下面的紅本本抽出來,放在了吳姐的面前。
“這是這家店的房產證。”夏桂芝把它推到吳姐的面前。
“你這是幹啥?”吳姐吃驚地問道。
“吳姐,當初我來水源鎮,這裡還叫水源村,我瞭然一身,要不是你收留我,又跟村長說同意我落戶,又把家裡的田劃了一塊給我蓋了房子,哪有我現在啊。”
夏桂芝說着,轉頭看了看屋子。
她也是運氣好,鎮上改造的時候路正好修在了她家門口。
這纔有了她這家店,原來她都是用個推車在外面擺攤來着的。
前些年房子重新翻修了一下,看上去還是挺新的。
“不是說了嗎,都是過去的事,不說了,不說了,我回去了,時間太晚了,我家曉蕾還等着我回去呢。”
吳姐站起來就往外走,她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所以她不想聽。
可是夏桂芝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吳姐……”夏桂芝看着她,露出一個笑容。
“你這是要幹啥?”吳姐很是無奈地又坐了下來。
夏桂芝有些留戀地看着一眼桌上的房產證,最後往前推了推,推至吳姐的跟前。
“這房子就給吳姐了,滷煮的手藝你也跟我學過,你想要繼續開,你就開,要是不想開,就賣了吧。”夏桂芝神色平靜地道。
“你這是要幹啥?你這是要幹啥呀?我知道夏至走了,對你打擊很大,但是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吳姐拍着巴掌,滿臉的懊惱和悲傷之色,眼淚忍不住都要下來了。
“我沒有想不開。”夏桂芝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你就拿回去,要不然別人知道了,還不戳我脊樑骨?”吳姐生氣地道。
夏桂芝搖了搖頭,接着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
吳姐趕忙在她背後拍了拍,然後把剛纔夏桂芝給她倒的水,遞到她嘴邊。
“我沒事。”夏桂芝搖了搖手。
“吳姐,我之前對夏至要求是不是太嚴格了?”夏桂芝忽然問道。
“對啊,你發什麼神經,又讓他學着做滷煮,又讓他端盤子,打掃衛生的,什麼事情都讓他幹,你不知道他……唉,算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吳姐有些氣惱地道。
夏桂芝沒作聲,店裡一時間沉默下來。
小鎮上的夜晚根本沒有車輛,顯得格外地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夏桂芝才重新開口道:“我以前跟你說過,我經常腰痛、後背痛,我以爲是因爲太累了。”
“半年前我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去醫院檢查後,醫生說我是乳腺癌。”
“癌症?”吳姐吃驚地問道。
夏桂芝點了點頭。
“那去醫院看啊,現在科學這麼發達,不一定治不好的,我聽說向前村有個女的,也是乳腺癌,聽說治好了啊……”吳姐焦急地道。
“已經是晚期了,還治什麼治?”夏桂芝笑容苦澀地道。
吳姐聞言也不作聲了。
“所以你……”吳姐有些恍然,她現在理解夏桂芝之前的做法了。
“我想啊,我要是不在了,夏至總要有一門能活下去的手藝,這樣也不至於餓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夏桂芝嘴上這樣說着,豆大的淚珠撲簌而下。
“我的桂枝妹子喲,你咋命這麼苦?什麼倒黴的事情都給你趕上了?”吳姐也跟着在旁邊難過起來。
“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其實我挺滿足的,你看,這麼多年,不愁吃,不愁喝的,還能住這麼個大房子,遇上吳姐你這樣的好人,我挺知足。”夏桂芝擦乾眼淚,笑着說道。
“唉~”吳姐深深嘆息一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自己覺得幸福就好啊。”最後她幽幽地說了一句。
“你也別怪我惡毒,我本以爲沒有了夏至,你日子能過得更輕鬆一些的……”
“吳姐,我拜託你一件事。”夏桂芝開口道。
“你說。”
“我要是哪天不在了,我身後事還要麻煩您……”
“你說這些幹什麼?你說這些幹什麼?我讓張強開車送你去市醫院,市醫院不行我們就去省醫院,一定會能幫你的病瞧好的。”
吳姐站起來就要拉夏桂芝的胳膊。
“吳姐,我的病,我心裡有數,你聽我把話說完。”夏桂芝喘息着說道。
看她一碰就要倒的模樣,吳姐也不敢硬拽。
只能憋氣地又坐回去。
“你說。”
“我死後,你把我跟夏至埋在一起,我也沒什麼存款,最值錢的也就這間房子了,這些都送給吳姐你,剩下的東西,你看着處理。”夏桂芝道。
吳姐坐着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道:“房子賣了吧,你拿着這些錢去看病,說不定能瞧好的呢?”
夏桂芝聞言卻搖了搖頭,“醫生都說希望不大,而且……我也不想治了。”
“我會被人戳脊梁骨的,說我欺負你們孤兒寡母,貪你家錢財……”
“不會,我會跟大家說清楚的,你放心。不過以後,逢年過節的,還要麻煩吳姐給我們燒點紙錢,孤魂野鬼的,燒個紙錢的都沒有……”夏桂芝有些難過地道。
有時候她也很迷茫,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每每回想起來,感覺跟做夢一樣,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她前半生給人當童養媳,在家裡髒活累活都是她幹。
後半生又圍着兒子轉,一步都不敢離開。
她這一生,都爲別人活着。
等有機會爲自己活着的時候,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放心吧,你不交代我也會的,我讓張強和曉蕾都記着,不過等曉蕾有了孩子,我就不敢保證了,不過到那時候,我恐怕也成了孤魂野鬼,正好跟你作個伴。”
吳姐努力想要活躍一下氣氛,但是說完,自己首先嗚嗚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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